《小虎非猫》雪寅

29、第 29 章

　　“啊——”伴随着一声尖叫，胡乐歆慌乱地丢下伞，一屁股向左坐在了满是水的地上。可这样一坐，反倒让她自己的目光与鬼对上了个正着。

　　女鬼的个子不高，哪怕是立着飘着，也只比坐着的胡乐歆高出了一个头。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女鬼披着的及肩短发，短发在风雨中丝毫没有被打湿的感觉，反倒是那刘海下脸，给了人一种湿漉漉的视觉效果。可这“湿漉漉”却又不像是外部造成的，硬要说的话，反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从右脸内部冒出来。

　　对了，冒出来！直到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胡乐歆才注意到，女鬼的整个右半边脑袋，从太阳穴到鼻子都是变形的，就像是被什么砸扁了一样，以至于胡乐歆明明觉得这鬼有些眼熟，却怎么也认不出她是谁来。

　　或许是为了能够更加准确地从记忆中找出有关这张脸的图像吧，胡乐歆明明怕的上下牙齿不停打着架，可还是作死地将目光往女鬼的全身移了去。她发现，变形了的不仅仅是女鬼的右半边脸，女鬼的右手臂是像反关节的方向折着的，而右腿的膝盖则仿若不存在一般，以至于悬在空中的小腿像是被一层皮挂在了大腿上，时不时地还能随风摆动两下。

　　就在胡乐歆看女鬼的时候，女鬼也在看她。幽绿的瞳孔在碰到胡乐歆那满眼的恐惧后，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微微变亮了。她向着倒在地上的胡乐歆伸出了反着关节的右手，整个身体开始向胡乐歆飘近，挂在右大腿下的小腿则更是摆动着摆动着，撞到了胡乐歆身上，撞到了，却穿了过去。

　　“啊啊啊——不要，不要过来啊啊啊！”胡乐歆发出了更加响亮的尖叫，即便隔着暴雨击打大地的声音，她还是成功吸引来了全店人的目光。

　　“别，别，别！”她屁股坐在地上，靠着双腿双手的推动，笨拙地往后挪着。怎奈地面积水过多，撑在地上的手只是稍稍一用力就打滑了，导致她非但没能向后移动成，反而还失去重心，想后躺了下去。

　　她看见了趁着这机会向她扑来的女鬼，她感觉到女鬼身上那不知名液体似乎都已经滴到了她的身上。

　　“没事吧？”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胡乐歆在空中乱挥的手臂，轻而易举地将她拉了起来，帮她站稳了。那只手的主人还捡起伞遮着雨，将她带回了室内，“雨大路滑，小心点啊。”是苗韺。

　　“额，我……”胡乐歆慌乱地点着头又摇着头，目光畏畏缩缩地向刚刚跌倒的地方望了去，却什么都没有看见。没有鬼，外面没有鬼。那……

　　胡乐歆突然觉得左边肩膀上一阵透心寒的凉，她瞬间头皮发麻地往肩膀望了去。可苗韺却恰好从左边饶过来挡住了她的视线，并将自己的风衣脱下，套在了她的双肩上。然后，那股透心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只是，此时此刻已经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室内的胡乐歆并不能看见，苗韺在往她肩上撘衣服时，在左手那一爪、一甩的稍显诡异的动作下，一只与刚才比起来透明虚弱了很多的小个女鬼，被苗韺从她的左肩上扯了下来，提着后领一把甩出了门外。

　　十分钟后，在喝完一杯螺蛳粉店老板送的热水后，胡乐歆终于恢复了情绪。

　　“不好意思啊，我刚刚……”

　　“看见鬼了？”苗韺打断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右手还意义不明地在半空中做了个往回扯的动作。

　　当然，在普通人眼中，苗韺这动作是“意义不明”，可在苗韺看见的世界里，她是在将那不知什么时候又从外面飘了回来，也不懂得吃一堑长一智，仍旧皮厚的试图往胡乐歆身上凑的女鬼，给揪着后领扯住了。

　　“唔……”完全不知道刚才自己面临的危机的胡乐歆，丧着脸点了点头，“这世上没鬼什么的，我也是知道的。但都怪我奶奶，从小到大给我将一些妖魔鬼怪的故事，说是什么阴雨天容易见鬼之类的。还总是说，我们都是妖裔，因为她的奶奶是妖怪和人类的孩子，我们虽然变不成妖怪的样子，但却拥有隐藏着的妖力什么的。可我长这么大了，也没见自己有啥超能力啊。然后她就说，那是因为妖裔想要使用妖力，是要进行特殊训练的等等等等。哎——”

　　苗韺耸了耸肩，没接话茬。

　　“苗韺你呢？”胡乐歆却将话茬又抛了过来，“你相信妖魔鬼怪的存在吗？”

　　听到胡乐歆的问题，苗韺似笑非笑地侧头看了眼身旁那明明被自己抓着命运后领，还在凭空挥舞着四肢，试图往前飘的女鬼，回答道：“谁知道呢？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看不到的并不意味着不存在，看到的也并不意味着存在。世界之所以是这样，只是因为我们是这样认知着世界罢了。”

　　“……也是。”胡乐歆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又说，“还真是很苗韺的回答。”

　　胡乐歆的措辞吸引了苗韺的注意，“什么是‘很苗韺的回答’？”

　　“就是这种‘万事皆有可能’的理念啊，”胡乐歆并没能听出苗韺这个问题背后的含义，“要不是这样，你也不会全世界跑，去研究那些奇闻怪谈吧。”

　　“为什么？”苗韺又问。

　　“什么不为什么，”胡乐歆回答，“人之所以会去研究奇闻怪谈，不单单是因为好奇吧，更多的往往是因为希望、又或者相信它真实存在吧？希望着、相信着，所以想去找到它真实存在的证据。”

　　“哦——”苗韺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难道你不是吗？”似乎是苗韺的反应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胡乐歆又反问苗韺道。

　　“谁知道。”苗韺耸了耸肩。

　　胡乐歆有些奇怪地看了苗韺一眼，然后又说：“我还以为你是那种特别希望找到它存在的证据的人呢，就像是被什么说不出的原因驱使着一样。”

　　“说不出原因的驱使？”苗韺脸上的疑惑变浓了，但疑惑中还藏着一些别的什么。

　　“欸也就是我瞎想的啦，你别太放在心上。”

　　“那让你这么想的理由呢？说来听听呗。”苗韺显得有些穷追不舍。

　　胡乐歆眨着眼将苗韺看了又看，确定她没吃错药后，才回答道：“就是你那时候刚上大四的时候，回了趟家，也不知道遇到了些什么，再回学校后，整个人就变得对那些奇谭更加上心了。以前还只是兴趣，一个我们几人共有的兴趣，可那时候开始，嗯……用’丧心病狂’来形容也没多不恰当。到处查、到处跑，有时候显得像是心不在这个世界一样。”

　　顿了顿，似乎是害怕话说过了火，可在看见苗韺那一副“安静聆听”的样子后，胡乐歆就干脆破罐子破摔地继续了，“之后我们不就再也没啥联系了吗？感觉一切发生的很突然，放在灵异小说里，就像是主角知道了自家千年传下来的秘密，又或者被什么千年神力附身，开始背着外挂拯救世界一样。”

　　“……”话被胡乐歆说到这个地步，哪怕是身为妖的苗韺，也难免的语塞了一下。

　　“欸不过那时候嘛，”看见了苗韺脸上的无语，胡乐歆连忙又开始措辞，试图挽回局面，“大家都面临着即将毕业，就业还是考研的问题，一个个都是焦头烂额的，性格上变诡异了的人多了去了。”突然发现自己有些越描越黑，连忙又干咳了两声，道，“总之，都是我吓脑补的，别放在心上哈。”

　　生怕自己刚才的弥补还不够，没等苗韺说啥，胡乐歆就又说：“其实，我觉得像你现在这样搞自由职业，挺好的。不用被单位管着，想啥时候工作啥时候工作，也不用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同事、上下属关系，一个人逍遥自在。”

　　“……”不好意思了，我现在不是“自由职业”，而是无业游民，靠诈骗勒索妖魔鬼怪吃饭。

　　“啊！一不小心就又搞太晚了。”似乎是为了挽救刚才的片刻尴尬，胡乐歆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又看向了门外，“雨也小很多了，我得赶紧回去把这身湿漉漉的衣服换了洗了。倒是苗韺你，确定还要回你爸妈家吗？要不今晚去我们那儿住吧？张珂正好加班去了，晚上不回来，所以今晚就我一个人。”

　　苗韺的脸上写满了犹豫。

　　“况且……”胡乐歆挠了挠鼻子，“刚刚那鬼，就算知道鬼是不存在的，但我还是有点……”可怜巴巴地望了苗韺一眼，“有个人陪着壮胆多好啊。而且还是你。我记得以前我们几个里，就属你和啸风胆儿最大了。啸风是那种夹着尾巴撑理性的，而你却像是真能降妖除魔似的。”

　　不给苗韺一点拒绝的空隙，胡乐歆就又继续道：“刚刚不也是嘛，你一来就啥都没有了。”双手合十一个拜托，“就算我求你了？今晚住我那儿？”

　　把妖请去家里降鬼，可还行？苗韺面色复杂地与揪着的女鬼对视了一眼，偏偏脑袋挑起半截眉毛，然后，顺着站起身的动作，又一个猛甩，将女鬼扔飞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行吧，打扰了。”拍拍扔完鬼的双手，苗韺帮胡乐歆拿起了放在地上的小伞。

作者有话说

　　今天早点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