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暖花开》叶儿遥遥

6、关小语(六)

　　收工后,跟着苏小童一起去看陈芳.在我们隔着一条街很小的弄堂里,要穿过很多狭窄的小巷,不时会窜出阿猫阿狗.苏小童会发出跟它们同样撕裂尖锐的声音,她和它们彼此吓着对方,我暗地里偷笑,整个下午,三少的那张名片让我心情大好.

　　很快便到了陈住的地方,是巷子里的最深处,终日都不见光的阴暗,墙壁灰暗斑驳,周围有很多垃圾,闷热的天气,苍蝇,蚊蛾四处乱窜,群魔乱舞.苏小童捏着鼻子去敲门.

　　陈芳很久才来开的门,头发蓬乱,眼睛依然红肿,看到我们有些吃惊,但是没有说话.

　　我们跟着她进去,房子虽然简陋,但是收拾得很清爽,比我跟苏小童的狗窝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果然住得舒服与否跟房子的大小是不成比例的.

　　她在整理衣物,大概是准备要离开这里,床上散着一些衣服和书.

　　这动作也未免太快了吧?苏小童说:“陈芳，你要走啊？你不用走啊！”
　　“是啊，是啊。”我连忙掏出名片，直奔主题：“陈芳你不用走了，三少虽然开了你，可是那是公司制度没有办法的，但是他推荐你去海吧做客服，虽然海吧比不上Z`PEARL大公司，可是那好歹也是个经理，待遇不会比你以前差的。”

　　她有点不敢置信，要是换了我我也不信，昨天才刚把人开了，今天又帮人找到工作了，她问我好多遍的真的吗？真的吗？像是个孩子。

　　得到确切的答复后，居然又激动地哭了，口齿不清地不停地跟我们道谢。

　　苏小童走上去抱住她：“不要哭了，眼睛本来就不大，再哭下，都没了。也不要谢我，你帮过我的，我心里一直都记得，再说，你被老巫婆开了，多多少少都跟我有点关系。”

　　陈芳疑惑地看着我，我朝她耸了耸肩，心里想着苏小童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人许怀暖压根就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收拾好了心情，苏小童来了兴致，说今儿个要痛饮一番好好庆祝一下，拉着我们俩去最近的超市买了一打啤酒和一大堆零食。

　　我惊恐地看着她说：“你不是说要减肥吗？”

　　她极端鄙视地眯了一下我的腰和陈芳的，冷笑两声说：“水桶都不怕，水蛇怕屁啊！”

　　于是回到陈芳家，三个女人开始上演一场华丽丽的斗酒戏。斗酒，我是一定斗不过她们的，全是高手，仰着脖子畅饮，我是皱着眉头喝。她们到也不管我。自顾自地撞杯，从小学误进男厕开始讲到肯林顿性丑闻，说当时笑看风云多么催人泪下，莉香多么可爱到现在那个高丽国的大长今多么的枯燥无味......未喝光半打,苏小童已经转移阵地踩到了桌子上,四周全都是撕得乱七八糟的包装袋和散落的花生薯片和啃完未啃完的鸡爪子.......她站在中间,用筷子敲打水果盘,扯开嗓子便喊:“花无人摘啊，酒无人劝啊.......”我和陈芳俩人勾搭着趴在桌子边笑到肚子疼，最后也粗着脖子跟着她吼：“风在吼，马在啸，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直到隔壁传来强烈的撞击声，然后一个粗犷有力地男人声也跟着我们怒吼：“妈个有病啊，想进青山我帮你丫个打110！”

　　我们仨立马就没胆地被喝住了，半晌，苏小童才迷迷糊糊地说：“那个，那个，不是120吗？”我跟陈芳即刻石化。

　　三个人也就我还清醒点，抬头看钟，才发现已过了整点。我推苏小童说咱快走吧，明儿个还上班呢。她很力地甩开我，声线又开始飙高：“不走，我不走，陈芳，你等着，我去把那个臭男人挖出来找人海扁一顿，看你爸我怎么收拾他！”

　　唉，说好不要提这事，一喝雄黄酒就变成白娘子，我不知道陈芳是不是也醉了，看样子是也差不多了，拿着筷子指着天，眼神极其空洞，无力地说：“没用的，小童，你说，小语，你说，你们说，老天爷TMD的是不是不公平？凭什么，有些人一生下来就可以坐享其成，我这种从农村出来的，就得那么拚死拚活，还不得善终，读那么多年的书，填志愿的时候为了生活还不能填自己喜欢的专业，鬼知道我多么想画画，好吧！我认命，我没有不努力，我也不想飞黄腾达，只是想父母别那么辛苦，弟弟可以安心地上大学，他们重男轻女我不计较。好了，进了大城市了，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跟喜欢的人住在一起，以为苦尽甘来了，辛苦点穷点我不怕，咱不是想要的都有了嘛，可他妈地卷了我那么多年的钱带着别的女人连个屁都没放就走了，我们五年的感情，工作也没了.......忍了那么多年,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外表那么柔弱的人内心可以如此强大，可又那样的无可耐何，是不是我过于天真，才会认为普通人都是跟我一样的，我是这样幸福，除了阳光不是如我所愿我什么都满意,听到她讲这些话的时候，心里真的很不忍，我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她说：“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你那么好。一定会有比现在更好的结果。”

　　到最后，她们都东倒西歪地睡在垃圾堆里，好不容易把陈芳拉上床，折腾得我酒都醒了，我实在拉不动苏小童，喝醉了她力大如牛，抱着桌腿不肯放，真想把这副德行拍下来，再放到网上！我算是欠了她的，没办法，只得打电话给大马来救场。

　　大马很快就到，风尘仆仆的。

　　我惊讶地看着他，我原本是打算睡一会儿的，我说：“你怎么会那么快？又去看小田妹？”

　　他笑着摇头说：“哪里，我坐火箭来的！”

　　“切，火箭怎么没有把你送到火星去！”

　　“把我送到火星，以后我怎么做你的SUPERMAN？”

　　我笑着骂他贫，说：“给你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把苏家大小姐给弄回去，说不准她看上你，有朝一日你也就是上流社会的公子哥儿了！”

　　他很潇洒地甩一甩头，然后指着地上抱着桌脚不放，蓬头散发，且满脸混妆流着口水的苏小童倒抽一口冷气后说：“我是英雄没错，可是这美女是不是寒碜点啊？”

　　我不耐烦地推他：“你啰嗦个什么劲啊，配着你，隔壁黄二婶都是美女，收拾收拾还是见得了人的，再说这不是特殊情况嘛！”

　　大马只得耷拉着脑袋把她硬从桌底下给扯了出来，把她背着身上，苏小童好似一只睡死了的母猪，随时任人宰割。

　　出来的时候，阴风一阵阵的。打了个寒颤，头疼，清醒后疼痛最要命，大马把手上的外套递给我。

　　街头仍然有零零星星的人抽着烟好似很寂寞地走过，街灯很暖味地昏黄着。

　　大马背着苏小童，身影拖得很长，我跟在后面，空出一段距离，看着他们。周围很安静，好像什么都停下来只有脚步声。小时候夜晚回家，我最喜欢跟在阳光身后，踩着他的影子，大马就跟着我后面，踩着我的影子，一路跳跳踩踩。那个时候，多快乐，一直都以为长大是要过很久很久以后才会发生的事，谁知一转眼，大马都长成一米八了，而我已经很久没有踩着阳光的影子回家了。

　　大马扭过头来问我：“丫头，最近情绪不高嘛，关妈说你好几天都没有打电话回家了，是不是受了光子的影响？”

　　我没有说话，其实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最近变得很容易就惆怅，我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是不是我失恋了？可是恋都没有恋过怎么失？顶多也是暗恋失败。

　　大马叹口气说：“人真奇怪，有钱的活得不自由，没钱的也不活得不开心，被人抛弃的要死要活，抛弃别人的也痛苦，人就没有件偷着乐的事？”

　　我最受不了他装深沉，追上他说：“老大，你不是过得挺乐的啊？你难道就不是人？”

　　他抖抖背上的苏小童，然后闭上眼睛，努力把头仰成45度角装哀伤状说：“没有人能真正了解我的痛。”

　　我仰天大笑，笑过三秒，低下头说：“阳光喜欢别的女生了，那女的特美，比以前那个3班的白晶还美。”

　　大马说：“他什么叫他喜欢过别的女生了？他有喜欢过其他女生吗？那个女的我知道！”

　　我大吃一惊说你怎么知道？阳光跟你说了？

　　“也没咋详说，只是有一天喝酒他说，他说那个女生很特别，他们去看周星驰的电影，结果那女的连周星驰也不知道是谁。把他给乐的。以前我们除了你，他很少会跟我谈论女生会么的。正儿八经的还是第一次，猜都猜出来了。再说他也老大不小了。是要谈个恋爱了。再不谈，我都快觉得他不正常了。”
　　我叹了一口气，大马总是假装不知道我喜欢姚阳光，我知道他是不想我难堪，谁都认为我跟阳光是不可能的吧，只有我自己还在梦里不肯醒。我于是也装着没事般问他说：“不会是从外星球来的吧？连周星驰都不知道是谁？也不对啊，周星星不是拍了长江七号了吗？七仔回去也做宣传的嘛。”

　　大马笑笑说：“算了吧，离我们人类远着呢，估计是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睡了千年，等着我们阳光王子去唤醒她呢，于是对于凡尘俗世之事是断然不知的。！”

　　睡美人？

　　睡过千年等王子去唤醒沉睡的公主？

　　咋又是俗套的公主王子戏码？

　　演了几千年了累不累？就不能换一出？霸王别姬？要不孔雀东南飞？

　　唉，我真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