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稿》安枕而卧

26、第二十六章

　　周瑾臣最后也没准备建个学校出来。
　　孟臻表示了强烈的反对和谴责，裴洌最终还是妥协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容易对孟臻心软，虽然事后又会反应过来，对自己对孟臻的纵容感到懊悔。

　　周瑾臣做壁纸没那么快。
　　裴洌挂了电话就直接回了别墅，路上仍旧保持着手机屏幕常亮的状态，和孟臻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裴洌问孟臻:“你几岁？”
　　孟臻坐在地上，把玩着从刺激战场里偷渡出来的手木仓，语气随意:“今年十八了。”
　　裴洌算了算:“你98年的么？”
　　年龄真小，比他小了十一岁，快一轮了。

　　孟臻觉得莫名其妙:“我00年的。”
　　裴洌说:“可现在是16年。”

　　“……”
　　孟臻沉默了几秒:“哦。”
　　自从接受他穿到别人手机里的事实后，似乎其他事都变得容易接受了起来。

　　他不太想在年龄这个问题上多说，转移了话题，问裴洌:“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裴洌，泉香而酒洌的洌。”

　　孟臻点点头，没再开口。
　　住在一个陌生人的手机里，让他觉得挺尴尬不自在。
　　他不擅长交流，不喜欢主动挑起话题，所以只要裴洌不说话，俩人就静悄悄的，像是在两个毫无关系的平行空间里一样。

　　裴洌看了一会文件，感觉心烦意乱的，时不时就要去看看孟臻在手机里做什么，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

　　于是他关上电脑，又开口问孟臻:“你家在哪？”

　　孟臻:“你指哪个家？”
　　没等裴洌回答，他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中国的家在G市，英国的家么……”
　　他停住了没再说。
　　英国的家算什么家，只是在那里暂住，又没有妈妈，不过是一栋冰冷的建筑物。
　　而且他们17年才住到英国。
　　之前一直住在中国，有一段时间满世界的跑。
　　说出来毫无意义。

　　裴洌敏锐地察觉到了孟臻的情绪转变，话风一转，问他:“那你之前都在做些什么？比如在哪里上学？”

　　孟臻略有点烦躁了。
　　裴洌怎么净问些他不想回答的问题？

　　他硬邦邦地回答:“没上学，不是个好孩子。”

　　裴洌:“……”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不会说话。

　　车子很快停在了灯火通明的别墅前，裴洌下车进门换鞋。孟臻从手机里打量他的住所，发现和英国那栋冰冷的建筑物一样，空空荡荡，毫无人气。
　　他家好歹有一只Nono，裴洌家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孟臻还眼尖地看到鞋柜上摆放着一张照片。
　　照片里一男一女，男的是裴洌，女的不认识，长得和裴洌有点像，看起来年龄很小。
　　对比裴洌，女孩笑的非常灿烂，胳膊勾着裴洌的脖子，恨不得把他拽到地上。

　　裴洌注意到他的眼神，把照片摆正，介绍道:“我妹妹，裴诺。”
　　顿了顿，又说:“和你一样，不是个好孩子。”

　　孟臻有点好奇了:“怎么不是个好孩子了？”
　　裴洌语气平平，没什么情绪，像是已经非常失望了:“她不上学。”

　　孟臻顿时不高兴了:“谁说不上学就不是好孩子了？狭隘，没见识。”
　　裴洌:“你刚刚说的。”

　　孟臻扬了扬眉:“我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孟臻又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他忍不住问裴洌:“那你妹妹人呢？不住这儿吗？”
　　裴洌脸上没什么表情:“觉得自己有能耐了，可以不靠我了，就自己出去闯荡了。”

　　这姑娘有骨气！
　　孟臻心想，这不和他一个样么，厌恶家长的控制，想挣脱家长的管束——当然，他对孟之音的厌恶程度更深原因更复杂，这一点不一样。

　　裴洌看孟臻神色似乎挺赞同，泼了盆冷水:“她以为没靠我，但其实没有我，她在外面寸步难行。”
　　他的手放在孟臻的头发上，小心地拍了拍他的头:“你还太年轻。”
　　孟臻翻了个白眼，挥舞着胳膊想打开他的手，然而一点用都没有。

　　裴洌拿开手，将手机放在卧室床头柜上，进浴室前对孟臻说:“等我回来就熄灯。”

　　孟臻没理他，转头准备找个房间住。

　　走了好久，孟臻还没挑到一个合眼缘的。
　　倒是前方漂浮在空中的巨大的时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秒针滴滴答答的，时针指向了十点整。
　　孟臻踮起脚尖往时钟后面看了看，上头挂着一个机械弯月，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他绕着时钟走了一圈，爬不上去就改不了时间。
　　于是他只好放弃。

　　这附近正好有一个猫形建筑物，看着挺可爱的，孟臻走累了，顺势就推开了猫形建筑物的大门。

　　门刚一推开，就猛地响起了一道尖锐的惊叫声。

　　房间内雾气蒸腾，一只巨型猫躺在浴缸里双手抱肩目光惊恐地看着推门而入的孟臻。
　　脸上眼里都写着几个大字:“你这流氓！”

　　孟臻目光转了一圈，这猫的生活比他好多了，有床有衣有零食。
　　诶不对，裴洌手机里怎么会有一只猫？

　　猫的嗓音很尖细，抖抖嗖嗖地说:“你出、出、出、……”
　　这话说的，孟臻都替他着急。
　　但他还是照顾猫的情绪，退出去关上了门。

　　耐心地等了几分钟，门内响起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孟臻挑了挑眉，推开门，里面穿戴整齐的猫立刻受惊般地退后了两步，活像他是什么细菌似的。

　　猫压了压声音，似乎有点怕他，细声细气地问:“你、你、你、你……是、是、是……”
　　孟臻:“……我叫孟臻。”

　　猫“哦”了大半天，狂点头，有点无措地站在那。
　　“……”
　　孟臻觉得自己脑门突突地疼，心里一边嫌这猫结巴一边怜惜他这受惊的小样子。

　　他放轻了语气，虽然脸色还不太好看，但尽量温柔的哄他:“我可以在你这里借住吗？”
　　这房间里的床还挺大的，而且有浴缸和水，他可以洗个澡。

　　猫有点犹豫起来。
　　似乎挺不情愿的。

　　孟臻诱惑他:“我以后拿小鱼干和你换。”
　　猫愣了愣，摇了摇头:“不、不、不、吃、吃……”
　　他憋了憋，脸上的白毛都挡不住通红的脸，最后总算一口气说了出来:“……小鱼干！”

　　孟臻:“？”
　　还有不吃鱼的猫？

　　裴洌洗完澡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随口说:“他吃薯条草莓这些，确实没吃过小鱼干。”
　　孟臻一脸难以置信:“……你这么虐待他？”

　　裴洌:“……游戏里没有小鱼干。”
　　孟臻:“？”

　　裴洌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的汤姆猫，手上操作一番，直接让汤姆先睡了，然后轻声和孟臻解释:“一个游戏，汤姆猫。”
　　孟臻觉得很奇妙:“你怎么会玩这种游戏？”
　　这种游戏他都不玩，而且都没听说过。

　　裴洌动作顿了顿，解释道:“这是我妈下的，她喜欢猫，但嫌养猫麻烦，就下了这个游戏解解闷儿。”
　　孟臻:“那这是你妈的手机？”

　　裴洌“嗯”了一声:“现在是我的了。”

　　孟臻想起空荡荡的别墅，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裴洌催促他:“很晚了，你得睡了。”
　　孟臻“哦”了一声，在汤姆猫的房间里逛来逛去:“你先睡吧，别管我。”
　　他得洗个澡，不然浑身不舒服。

　　在衣柜里拿了套衣服，孟臻转头放了热水，准备脱衣服洗澡。
　　手刚放到衣服下摆，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了一眼。
　　裴洌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孟臻倒是没多想，自顾自地脱了上衣，敷衍地问:“还没睡？”

　　裴洌不自在地移开了眼睛:“那，我就不关手机了？”
　　孟臻“嗯”了一声，弯下腰伸手试了试温度。

　　裴洌轻咳了两声，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莫名其妙的。
　　他定了定心神，将手机放好，睁着眼躺在了床上。

　　室内安静的不可思议，只偶尔有几道水流声，听的裴洌心神不宁。
　　手机屏幕在黑夜里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不知过了多久，裴洌还是没睡着。
　　他起身看了看。
　　孟臻已经睡下了，睡姿很安稳，退去了不屑而顾的神色，面容平静乖巧多了。

　　裴洌控制住自己摸他头的冲动，思来想去半天，定了一个五点半的闹钟，然后关了手机。

　　第二天闹钟准时响起，裴洌坐起来想了几秒，伸手把手机拿过来打开。
　　孟臻也醒了。

　　他踹开被子，脸色不爽:“定这么早的闹钟做什么？”
　　裴洌:“……”
　　失策了。
　　本来想早点起来给他开灯，结果没考虑到声音也会将他吵醒。
　　看来得让周瑾臣再加可调节灯光。

　　裴洌关了闹钟，回头一看，孟臻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裴洌盯着孟臻看了几分钟，起身洗漱。
　　再回来时，孟臻已经穿戴整齐了，和汤姆坐在桌上，一起吃着汤姆的早餐。
　　裴洌平时基本不打开这个游戏，汤姆猫的零食已经剩的不多了。他当即去商城把各种吃的喝的穿的都买了个遍。

　　刚操作完，周瑾臣的消息就来了。
　　裴洌打开微信。

　　周瑾臣:老子熬夜给你做好了，不满意也不接受二改了。
　　下面是一个文件夹。

　　裴洌点了点那个文件夹。
　　然后就看到孟臻慢吞吞地走到输入框上头，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字——

　　什么时候再来我家玩？

　　裴洌:？？？

　　消息发了出去，周瑾臣秒回:“看你时间。”

　　裴洌唇角压了压，刚打了几个字，又一一删了。
　　他说不是他发的周瑾臣大概也不会信。

　　他压抑着怒火，心说这小孩就是年纪轻，不懂事，他可以教育，于是只沉声问:“你什么意思？”

　　孟臻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蹲在输入框上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周瑾臣的头像。

　　周瑾臣的消息连番轰炸:

　　——你说时间，我都行。

　　——要不要带酒？

　　——这周末怎么样？

　　——好久都没敢去你家了，我以为我已经上了你的禁入名单了都。

　　——这周末咱俩好好唠唠怎么样？

　　裴洌冷眼看孟臻飞速写下“周六晚上七点，带酒”，直接关了手机。
　　他倒要看看，孟臻约周瑾臣，是个什么意思。
　　*
　　汤姆硬拉着孟臻在他的房间里待了大半个上午。
　　一上午，孟臻就净听汤姆用那令人崩溃的结巴讲了一个小故事。
　　这个小故事让孟臻的心灵遭受了巨大的冲击。

　　开头挺正常的，一个离家出走的钢琴小王子穷困潦倒，被一个年长他十三岁的男人收留了。
　　钢琴小王子和孟臻的人生经历挺像，所以孟臻还算有耐心地听了下去。

　　钢琴小王子和收留他的男人成了忘年交，男人对他非常非常好，只不过遗憾的是，男人希望他能站到音乐的最高峰，钢琴小王子却拒绝了。
　　男人虽然有点失望，但对钢琴小王子依旧一如既往的好。
　　听的孟臻感动不已。

　　结果最后大结局来了个急刹车。
　　钢琴小王子死于飞机失事，收留他的男人悲痛欲绝，在钢琴小王子墓前倾诉了自己对他的满腔爱意，最后散尽家财，殉情了。

　　猝不及防的孟臻一脸卧槽:“……”

　　汤姆猫花了好长时间说殉情的男人怎么怎么深情怎么怎么好，最后问他怎么看。

　　孟臻难以理解:“他俩明明是兄弟情啊，那在朋友间不是挺正常的么？”

　　汤姆猫神情激动:“你觉得摸腰喂药一起洗澡一起睡正常？”

　　孟臻:“……你不结巴了？”

　　汤姆一呆，说:“我、我、我、不、不、结、结、结、巴、巴、巴、巴……”

　　孟臻没耐心听下去了:“行了行了，你爱结巴结巴。”
　　他真是有病，在这听半天垃圾故事。在他看来，那俩人之间明明挺正常的，大概汤姆自己gay里gay气的，所以才会觉得不正常。
　　也没看汤姆什么表情，孟臻起身出了门，准备看看自己的壁纸做好没。
　　结果外面一片漆黑。

　　孟臻又回头进汤姆家看了下时间。
　　十一点了。

　　裴洌什么意思？不给开灯？

　　孟臻暴躁了。

　　他耐心等了几分钟，心说这样不行。
　　裴洌如果没开手机，也看不到他在这等他。

　　于是孟臻摸黑去找音乐软件了。
　　他记得路上看到过一个音符建筑物，离汤姆的小屋并不远。

　　凭感觉进了一个建筑物，里面弯弯绕绕门挺多。
　　孟臻随手推开了一个门，准备慢慢试过去。

　　门刚一推开，就有灯光漏了出来，孟臻心里一喜，抬步刚想进去，就听到一阵嗯嗯啊啊非常销.魂的呻.吟声。

　　关键是，这声音，是个男声。

　　门后是酒店的布局，孟臻直愣愣地站在门口，脑海中一片空白。
　　门内是两个浑身赤.裸的男人，其中躺在床上的那个是非常俊美的白人，脸色潮红目光迷离。
　　压在他身上的是个很强壮的黑人，面色冷淡仿佛自己不是在那啥。

　　孟臻刚刚被汤姆的小故事震惊过，这会儿看到真人大战脑子懵的一逼。
　　甚至还在想，卧槽，裴洌手机里怎么会有这个？？？
　　他什么心思？？？

　　裴洌的心思他猜不到，他立刻回过神来退出了这个房间。
　　没有回到黑暗里，裴洌把手机打开了。

　　周围全是一个个小房间，孟臻却不敢再开了，直接退了出去。
　　他站在漆黑的地上，抬头看裴洌。

　　裴洌的脸色阴沉沉的，一股风雨欲来的架势。

　　孟臻脸上泛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红晕，先声夺人质问道:“十一点了为什么还不开手机？！”

　　裴洌刚刚正和人谈生意呢，手机突然就放出那种旖旎的声音，合作对象一脸震惊地看他，他脸上的表情险些绷不住。

　　这会儿送走了合作对象，裴洌的心情非常差。
　　早上孟臻才自作主张邀请了周瑾臣来他家，这会儿又不知从哪儿翻出来gv还放出了声音。他自己心里没点数么还质问他，就是惯的他。

　　裴洌声调冷冷的:“我乐意什么时候开就什么时候开。”
　　“别以为我纵容你，就觉得我没有脾气。”
　　“你不乖一点，谁乐意养你。”

　　孟臻脸色一变，握了握拳，冷声道:“你当谁稀罕你养？”
　　他冷嘲热讽，对着裴洌心口扎刀，目光直视着他一字一顿:“像你这样，裴诺不离开才怪！”

　　裴洌闭了闭眼。
　　过了几秒，他才睁开眼，语气平静地说:“你自己好好反省。”
　　然后毫不留情的关了手机。

　　世界一瞬间变的黑暗。
　　孟臻一脸憋屈阴郁:“……你大爷的！”
　　当谁好惹？
　　他越想越生气，本来穿到裴洌手机里没有自由就很让他愤怒了，结果这会儿裴洌还说的好像他是他的一个玩物要靠他养。
　　这他能忍？

　　孟臻冷着脸面无表情地转回了刚才进去的房子。
　　一间一间的搜，全然不顾里面肉搏的男男女女，直到终于找到了一个手电筒，他才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