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春》潘多拉的盒子

13、第十三章 过年（下）

　　陶二当然不是傻子。

　　也不知道中午回去之后陶二做了什么，当天半夜里，隔着小半个村子，还有一条河，都似乎能隐隐约约的听见对面村子传来的喧哗，引得不少人连睡觉都不睡了，披着大衣跑到渡口岸边伸长着脖子往那边瞧，还有好事的，干脆连夜打着手电筒从旁边的木桥过去，就为了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等第二天清晨，村里人都出来走动了，下地收青菜的时候，来帮工的几个婶子一边收菜一边嘴不停的八卦着昨晚的事情。

　　“哎，你听说了吗？”神秘兮兮的语气。

　　“什么？”

　　“就是昨晚夜里啊，对面村儿的……”压低了语气暗示暗示。

　　“哦……听说了听说了，我家儿子昨晚跟着他三叔跑到对岸瞧热闹去了！”

　　“是吗？都亲眼瞧见了？真好，我都只听说了一点半点，给我说说呗，是怎么回事？”

　　“你可不知道，昨晚对面村子闹得可够大的，我儿子说，来了好几辆警车呢，抓了差不多有十个人呢！”

　　“抓了那么多人啊？犯什么事了？是聚赌还是偷抢东西啊？你别说啊，这临近过年了，治安还是要好好整顿的，免得过个年都不安心。”

　　“不是不是，听说，是那边那个饲料作坊，被查出来是个白面窝，警察闯进去的时候，还有好些人在聚众吸呢！这下子全被抓了……”

　　“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这是好事啊，那些东西，害了多少人啊！”

　　“哎哎，我还听说啊……”另一个不远处的大婶捆好菜苗，也凑过来说，“原本他们盯上了陶二，看陶二从城里拿回来那么多钱，又起房子又买小船的，就想骗陶二的钱顺便拉他下水，谁知道还没骗到手就被抓了！”

　　“那些人怎么那么缺德啊，那可是陶二用命换来的钱！怎么谁都骗？”

　　“嗐！都要骗钱了还管骗的是谁不成，他们有良心这玩意儿吗？”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他们原来是没想去骗陶二的钱的，是陶二的大哥，跟那些人说陶二有很多钱，想拉些资费又想拉他下水，他们这才动了心思。”

　　“不是吧？亲兄弟也要害？看不出来啊……”

　　“你说的都是旧黄历了，你难道不知道自打陶二从城里回来他们就已经生分了吗？看他伤成那样就纵容着老婆说他恶心得吓人连门都不让进，他们父母要跟长子过，也没说什么好话，连杯水都没给喝，气得陶二当时就去了村委说要分家，宁可借住仓库也要分，结果等他把住宅地房建好了，自己过得有滋有味的，那边就回过味儿来了，看上陶二的钱了，上门借了几次没借到，打发父母上门要，也只要到了村里作证说的养老钱，多一分都没有，管他父母爱自己留着还是给大儿子呢，陶二都不管，反正养老钱他是给了的，村委作证也谁赖不掉。然后陶大的老婆就突发奇想了，说反正陶二都伤成那样了，估计也找不着老婆生不了孩子了，她好心点，把三儿子过继给陶二当儿子，也好有好养老送终……”

　　“呸，想钱想疯了吧？为了钱连儿子都不要了？”

　　“过继了就不是她儿子了？她是想着反正肉烂在锅里，只要她偷摸教得好，到时候她儿子平白得了钱，还有陶二的房，最后还是认她这个亲娘！”

　　“不要脸！”

　　“谁说不是？大家都看出来了，陶二又不是傻的，能看不清？他当时就说了，他宁可去捡弃婴去收留流浪儿，哪怕孤独终老，都不会过继陶大家的孩子做儿子！他还把来劝他答应的老父母给赶走了，当即宣布和陶大断绝关系，父母的养老钱他每个月交给村委转交，其他的他一概不管了。这不？就那个时候起，这两兄弟就成仇了。”

　　“应该说是陶大恨上陶二了……难怪他会煽动那些卖白面的去骗陶二……”

　　“昨晚陶大也被抓啦！被抓到的时候他还在吸呢！”

　　“难怪呢……都说吸了那玩意儿是六亲不认只认钱的，果然不假……”

　　“听说陶二的父母想去求陶二帮陶大交罚款把他救回来……”

　　“救回来？怎么救？不是要送去戒好了那玩意儿才能放回来吗？”

　　“……要是我，才不救，都故意害人了，只是没害着，救他干什么……”

　　“就是，恐怕陶二给父母的养老钱都被陶大给吸光了吧……”

　　“……白眼狼，以为救他他就感激你了？”

　　在乡下，消息是能流传得很快的，这才多久，简直连内幕消息都差不多打听出来了，这都得感谢这些热爱家长里短的八卦闲人们。

　　苏景春都不用开口去特意打听，只要往人堆旁边那么一经过，走慢几步，或者停留一回儿，就什么都听说了。

　　于是，他也就知道了陶二昨天的确是去报警了，警方很重视，也或许在早就有过盯梢什么的，才会出警得那么迅速，半夜就把窝点给端了，不仅缴获了多少多少的毒资，还有不少生产好的和正在生产的白面及各种原材料一批，还有正在吸的人员……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想引诱陶二下水的，居然是他的亲哥哥……

　　这算是个挺大的案子了，一开始谁也没想到会牵扯出那么多事情来，还以为是个收容聚众的窝点而已。在这个临近春节的时刻，警方还忙碌了一场。等一切都搜查清楚，那家用作伪装的饲料作坊将会被贴上封条查封，至于被抓走的那些人，只是吸白面的，就送到戒断所去强制戒了再说，而生产和贩卖白面的，就抓进看守所，看看还能审出点来源渠道什么的来。

　　**

　　这些事，听了一耳朵，也就算过去了。

　　村里人该忙碌的忙碌，该准备年货的打扫的也都紧张的准备着。

　　不过现在苏景春关心的是草莓的问题，在多喷了几次稀释的生长液后，现在草莓陆续的成熟了，正正好赶上了年节。

　　草莓熟得很均匀，产量也高，红通通的伏卧在特地铺的塑料薄膜上，香甜的香味，一掀开塑料大棚的帘子，就能闻到。如果不是苏景春在大棚的四角悄悄安放了蓄电声波驱逐器，恐怕香甜美味的草莓早就被老鼠和一些虫子给糟蹋了。

　　苏景春特地准备了两个竹篮，垫上软纸，亲自挑选采摘了两篮子的草莓，一篮子给家里人尝尝鲜，另一篮子，他打算和苏广安去市里卖青菜菌菇的时候带上，推销出去。根据苏广安所说的，城里人喜欢安全绿色农产品的需求在增加，那么，这么好的无公害草莓，卖出去应该也不难。

　　果不其然，在品尝过草莓之后，不少水果商贩都眼睛一亮，别的地方不是没有种植草莓的，但是味道……怎么说呢？这家的草莓味道特别的香浓自然，属于水土好的那种清香甜美，完全没有催熟的那种酸涩感，属于上品，要是能包装好点，卖成精品也不成问题。

　　在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属于我的草莓我做主的苏景春，透露了自家的草莓大棚面积后，热情的邀请几个有意购买草莓的果商一起乘船到村里实地考察，亲眼见总比说得天花乱坠要能说服人。

　　乘船顺流直上直下的，用时也不会太长，果商就欣然同意了，同行的，除了几个也出来卖菜的村里人，还有几个相熟了的蔬菜采购，想看一看菜地。

　　等他们从渡口走上去，进了村，顿时觉得一幅不常见到的田园画卷在眼前展开了。

　　村子的建筑都很有历史古朴的痕迹，全都是一水的大块青石建筑，木框栏杆窗棱，大门也是木门，门口还有一尺高的木门槛，灰色的瓦片，带着时光流逝而生长的些许青苔，有些房屋大概是屋主勤快，保持得很好，院子整理得很干净，有个别屋子则有些破败，瓦碎裂了也没人更换，木门垂下歪倒勉强使用也没有去修缮，墙边居然都长了杂草……

　　一路看去，能看出各家屋主的一些处世的态度了。

　　村里布局不错，村内的道路也不狭窄，往来间的通道也都铺了青石板路，各家都围了院子，有的人家围了木围栏作为院墙，有的就用小块的青石砌了一米高的围墙，不少人家的院里都打了水井，但也有人家里没有水井，就去相熟的人家里打水或者去河边挑水。

　　不过这样的日子也不会再有多久了，苏景春猜测，过了年，随着公路即将修到这附近，村村通工程可能会比公路要提前来这边，到时候，市政基础设施的完善，公路的另一头会建起信号塔和大的变压器电箱，他们就可以通水和网络信号了。

　　虽然网络对于村里是新鲜事物，不过苏景春比谁都清楚网络的便捷，所以趁着村村通，首次安装接通网络的费用会有优惠，他怎么能不趁这个机会呢？他想念电脑很久了——虽然现在的电脑比不上以后的那么精巧，但也不是什么大块头的那种了。

　　带着果商们参观自己的菜地和草莓大棚，任他们自己检查，苏景春和苏广安是很有信心的，他们相信在这个村，乃至这附近，再没有比他们家的质量更好的了。

　　看了许久，果商们过来具体谈价钱了。

　　按苏景春的意思是，他们负责收采草莓，让果商自己来运货，最后还自己带包装箱来，为此，他们可以稍微让利一点，因为自己摘再自己运，实在是太耽误时间又太麻烦了，如果可以，他们当然愿意把风险和劳动力转移到果商身上。

　　又一番讨价还价后，果商们同意了，因为分属几个高档连锁水果超市，还有酒店的采购，他们自己协商了一下草莓的所有权，然后就打定主意马上回去调一批箱子盒子来，今天就要开始摘草莓了。

　　苏广安表示没问题，手巧的妇女村里多的是。

　　在临走的时候有人看向了不远处的山坡。

　　“那是桃树吧？是谁家的？看样子长的不错。”一个高档水果超市的采购问。

　　“也是我家的。”苏广安回答。

　　“哦？”那个采购马上感兴趣的看向他，“什么品种的？”

　　“有水蜜桃，油桃，毛桃，蟠桃，还有樱桃。”苏广安说着，指向另一边，“那边是芒果，桂花，野菊花金银花，还有地方空着不知道要种什么好，等过了年，那些空着的地里，除了粮食之外，还种点早熟西瓜和一小片火龙果吧……”

　　“那感情好，等长桃子了我再来好好看看，要是味道不错，我也要了。”采购员很欣喜，他觉得这片山水长出来的植物应该都不错，难得就近遇上，总比跑到外地去采购要划算得多了。

　　“哎哎哎？你可别一个人都给占了啊，没看到我们还在这里站着吗？”另一个采购员开玩笑似的不客气的说，转头变脸一样的对着苏广安，“到时候我也来，苏叔你可要欢迎啊。”

　　“行行行，果子都还没影呢，到时候我都欢迎。”苏广安也很高兴能初步达成桃子收购的意愿。

　　约好了大概箱子和包装盒几点到，苏广安就开始找相熟的几家，预约帮忙采摘草莓了。

　　因为质量和味道都很好，所以不是当普通草莓而是作为高档草莓出售批发的，一开始那些女人不知道草莓的价格，还忍不住一边采摘装箱一边往嘴里塞两个，觉得好吃还考虑过等干完活是不是也买上一两斤给家里尝尝，结果到后来看到各个采购运货之前给苏广安结账了那么多大票子，顿时就惊了，再一问，批发价都要十块一斤，心里暗暗抠手指算了算今天摘的草莓所赚到的，她们没敢说要买了……

　　……太贵了，干这么半天才买得了一斤草莓？可是，还居然有人上赶着买？苏广安可是赚大了！苏景春真是养值了，就是个招财的没错了！——她们盯着负责背包包收钱赚钱的苏景春暗叹。

　　苏景春：？？？又怎么了？

　　眼睛一扫大棚，又看了看她们的嘴角……

　　哦，他了悟了。

　　当晚，他给今天帮忙摘草莓的大婶们一家送去了两斤个大通红的草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