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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我是你初次流泪时手边的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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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老师一觉睡到目的地,心情表情都很漂亮,精神状态也似调动到二八年华的程度,下车就挥舞着列宁式手势,带着大队人马嗷嗷叫着冲锋上山去。老师说了,她打头阵,系青殿后。冲锋?殿后?天~~
当然,殿后是有很多好处的,系青可以黏着不适合冲锋的计家姑娘胡扯,“哇,大家兴致都很好,知道状况的可以想象这是围剿敌营,不知道的以为是打虎队伍呢。”
他把计然的包包背到自己身上,怕计然又避嫌,还特别解释,“我想老师也是希望我能帮你分担一点,不然她会误认我未对有需要的同学善尽照顾之责……”这个说法好像会让计然不开心,系青卡住,再解释,“我的意思是~~老师也……”衰哦,借口很烂,老师就是没把计然当普通学生看~~系青站在棵树下,一手拎着他的单肩包,一只手肘靠着树干,修长干净的手指扣在唇上,眉头蹙起,沉吟几秒,“计然,有件事情,我觉得要跟你说清楚。”
“好。”计然正很乖地用纸巾擦只苹果。
“你昨天放学时候冤枉我,认为我对你特别照顾,是因为你身体不好,家庭环境不好的关系,呃,当然不是,那是因为~~”见计然正致力于把苹果掰成两半,“我来。”接过手稍用力,蹦蹦脆,苹果一分为二。
计然示意水果有一半是给系青的,她自己拿另半个咬一口,“嗯,我知道,你照顾我是老师交代的嘛。哎,快走吧,不然追不上打虎队伍了。”计然这次很大方,包袱都丢给系青。
“不是因为老师交代的,”系青跟住计然,要命,这比做十张模拟试卷都累,急,“怎么跟你说不明白呢?不是,不是好不好?我……”系青想把自己的心意来个火辣辣的表白,后面有群人嘻嘻哈哈打断他,是系春和张浩那一伙儿~~多不上道的兄弟啊。
系青问系春,“你咋没跟老师走前面?”
春儿指指张浩,“陪他。”
张浩则眉眼生花,介绍系青给身边的女生认识,“这是我哥,咱校的风头人物,怀系青。”他也把女孩儿介绍给系青,“哥,这是……”系青头又痛了,那是高三五班的,他这只鹰犬要剿杀的目标!
系青和计然,开始还混在张浩这伙人里一起走,过了会儿,张浩和五班的小情人越走越慢,吊在队尾。而系春对什么草木春光根本全不在意,干脆把背包带子拆下来绑在腰上,让张浩像牵驴一样牵着他行动,他两只手继续跟方块儿缠斗,既不介意自己的存在象个瓦数极高的电灯泡,也不介意自己成了队尾的队尾。
系青和计然倒是很能欣赏绿树如染,和开在草丛里的杜鹃,不时拿相机出来拍拍照照的。“累不累?”这话系青问了计然几遍。
“不累,有点儿困,昨晚没怎么睡。”
“我每次临出门前也不太睡得着,精神总是比较亢奋。”系青拿着相机,想拍下山坡上那兜紫色的花朵,可是林场堆放在山坡上的一堆木头实在很碍眼。
“我可不是因为亢奋哦,纯粹就是有活儿要干。”计然损人,“难怪以前的御厨,都不敢给皇帝煮蔬菜,就怕皇帝老子在冬天要黄瓜,夏天要菠菜。五谷不分啊。”
系青又窘,“哎,我道歉,道歉还不行……”没窘完,听到阵怪异的声响,张浩在后面叫,“哥,快跑!”
是山坡上垒着的那堆长长短短的原木,不知为何,一根根滚下来,系青拉着计然用力跑,犹如后面被怪兽追。紧跟着春儿吼,“哥~~”之后,系青被人扑到,又象被什么砸到了一下似的……
出什么事情?系青挣扎起身,从他背上滚落于地的竟是计然?!她双目合着,不说不动,脸色愈加苍白,系青屏息静气,她死了吗?她死了吗?他耳中嗡嗡不知何声,其余俱听不真切,心脏似已停摆。
系春跟张浩一伙人连滚带爬奔过来,高三五班的学姐尖着嗓子,“心肺复苏?谁会?要不要人工呼吸?”
系春先把老哥从头到脚检查一遍,“哥,你受伤没?怎么样?”
张浩试着用手指头放计然鼻子,抖抖的,“好像~~还有气儿。”
“别动她,别动她!”系青终于清醒,“张浩,去找老师,快!”
张浩站起来就跑,又被连在他和春儿身上的背包带给绊个跟头,两个人赶紧慌慌张张解背包带,还有空斗嘴,“都说不带她出来玩儿的,净添乱。”
春儿总算说句公道话,“这回亏得是她,不然出事儿的就是我哥。”
系青管不得这些,他拍拍计然脸,“计然?计然?”
计然眉头皱起,迷迷糊糊似要醒过来,眼睛睁开一线,转瞬又晕过去。
谢天谢地,她是活的。系青扶她的头,后脑处触手一片粘腻,竟全是血,系青受惊,心头发凉,也不知道计然昏过去是因为头受伤了,还是心脏病发作,一时间无助又仓皇,憋得眼圈通红。
在老师来之前,系青没移动计然,让她平躺;用手帕压住计然后脑出血的伤口;数了计然的脉搏,每分钟110,系青记得在哪本书上看到过,正常的应该是八十;他也让高三五班的学姐在计然身上找到一瓶硝酸甘油片,取一片放到计然舌下;他还趴到计然胸口听她的呼吸,有点弱,但通畅……
韩老师找来林场的工作人员和医务人员,医务人员粗略检查了计然,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并夸奖系青处理的很好,之后,就有车来把计然带走了。韩老师跟车走,不让系青随行,还交代系青,让他照顾好本班同学,该吃就吃,该玩儿就玩儿……。
好像没人看出系青快被吓死过去。高三五班的学姐尤其赞叹,“实在是镇静自若有大将之风,应该报考医科,每个病人走进医院门诊,应该都愿意看到这样的医生。”
系春和张浩莫名兴奋,后半段春游时间都在复述事发时侯的情形,那些木头怎么一根根滚下来,其中一根怎么撞到一块大石头,又怎么借着冲力弹起对着系青和计然飞过去,计然是怎么见义勇为从后面扑倒了系青……
系春每复述一遍,故事都会变得更精彩,更惊险,更壮烈,更曲折,系青怀疑,再过几天,他的意外事故,在春儿的嘴里会不会变成玄幻传奇。不过,他无话可说,只有悔不当初,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让计然来春游。
愈后悔,愈沉默,那一点点细节,在脑海里,盘旋了无数遍,她那张羞恼参半泛着玫瑰红的脸,她在阳光下春风里的笑容,她写的字条,她分给他的半个苹果,她损他五谷不分,她晕倒了,她伤口上的血染红他的手掌~~系青坐立不安,忧心如焚,他不知道为何自己明明快急出脑梗,却不在他最关心的那个人身边,偏在这个倒霉的林场负起莫名其妙的责任。不许同学破坏植物采摘花木,不许同学乱丢打火机和垃圾,监督这个监督那个,这跟他有何关系?
春游结束,启程回家,夜幕已垂,天边星月稀微。系春玩儿的累惨,酣然苦睡,系青却睡不得。有同学问系青,能不能不要回校?而是在半路就家近处下车?系青彬彬有礼,淡定微笑,脾气好好,“不行啊,学校规定一定要先回校……”天知道他多希望找个无人的厕所隔间进去哭。
回校,韩老师在等,她转播实况,计然没太大的事儿,已经醒过来了,没有脑震荡,略微心律不稳,吊两天针,休养一下就好。韩老师办事效率很高,已就这起意外事件联络过怀家父母和计然的家长,她说,“我给了计然一星期假,她拉下的功课,晚点儿再补吧。”瞅瞅神色黯淡的系青,笑,“你吓坏了吧?”
系青承认,“是。”
韩老师坐在办公桌前,捧住脑袋,半晌,“我也吓坏了,幸好没事。唉,当老师的,会短命二十年。”
“不会,您一定长命百岁。”系青试探,“韩老师,计然住哪个医院?我应该去看看她。”系青其实猜得到她住哪个医院,不过,他知道自己这会儿不能冒失,否则……呼,就全毁了。
“你一定觉得很内疚是不?”韩老师很是体贴,宽慰系青,“不是你的错,那是意外,你无须内疚,放心吧,你爸妈会处理好的,你安心读书就是了。”
爸妈会处理?多数又要拿钱砸人,系青半躬身,“老师,很晚了,我先回家,您也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