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钗》瑟家提

1、某个京城第一

　　一个国家的昌盛往往能从其娱乐业反映出来。此时的大顺朝就是处在昌盛的顶端，处处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商贾贸易便捷，像极了大同盛世。
　　吃喝玩乐等被划归在娱乐里，大都城东与城西那两片被划为娱乐的场所也是买卖的场所。比如，你种了些萝卜吃不完要拿到街上去卖，你就只能去东西坊市里去卖。人们也只能从东西坊市里去买。但老百姓大都会去西市去买卖，因为东坊多是官宦人家的地盘，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虽说广义上的娱乐包括上元节的灯会与仲秋的乞巧，然而人们口中娱乐场所，无非就是青楼赌馆之类的委婉说法，依旧被君子所不齿。官家请宴请来的舞姬还不是从什么什么楼，什么什么坊来的。那些君子还不是照样眼睁滴流圆，连魂儿都被勾去了吗。
　　每个城都有排行第一的物事，有名得甚至连街边乞讨的乞丐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外乡人问你若答不上来就不好意思说自己在这个城镇里住了有些年头。盘点下来，都城最漂亮的房子是皇宫，都城最宽最长的道路是皇城门前的平安街，都城最好吃的饭菜在品芳斋里面，糕饼是福寿居的杏仁酥最好吃等等。还有都城的第一才女是御王的妃子，都城第一美女是右相家的千金。
　　所以就有童谣说，“大都城里真是好，天子脚下全是宝。宫殿就在仙境里，什么都能找得到。问问还有什么宝，品芳斋的鸭子，福寿居的糕。右相家美人儿的绣花针，御王妃子笔儿上的毫。“
　　先前说过都城有第一才女美女，那就有人好奇了，大都有没有第一丑女。
　　当然有喽。问咱家就对喽。这可是当年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没事儿就聊那么两句。还有人写成了话本子，让说书的可赚了不少钱。
　　大都城从前有这么一位第一丑女，是当时的左相的最小的女儿。左相膝下有二子，还有多个侄子和门生。没想到会老来得女，这可把一大家子乐坏了，都宠着这个闺女，一有什么好的就先给她，她想要什么就满足她，甚至要星星他们也会去摘。转眼到千金及笄的年纪，宫里来人说让千金给皇帝-也就是当今圣上做妃子，临到选妃的时候还给退了回来。据说是皇上嫌太丑了，是大都里最丑的女人。这才坐实大都第一丑女的名号。真可乐，右相的千金是第一美女，左相的千金是第一丑女。
　　再后来呐
　　后来的事就不真切了，据说是觉得没有脸面上吊了。
　　她家里人不疼她吗，不得办个像样的丧事？
　　年头有点儿久，不真切喽。
　　既然是和平安乐的年代，歌舞教坊之类的必然盛行，当然也有桃色勾当的存在。青楼楚馆之类虽说不犯国法，但为人所不齿。许多人认为饮君阁就是青楼楚馆，虽然人家明面上是歌舞教坊，但谁知道暗里会是什么样子。可不管怎么样都可是比那些“肉铺子”干净多了。
　　饮君阁的老板被人称作“罗先生”，是个神秘的女人，没有人知道她的底细，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甚至连样貌都神神秘秘。连那些去饮君阁看歌舞的人也不曾见其真容，她在人前都戴着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在天子脚下，能把歌舞坊开成一绝的肯定是和皇亲有关，非富即贵。都估摸着是哪个王的妃子，再不济是宫里的嬷嬷，可越估摸越觉着不像-有哪个富贵人会不好好养在家里，抛头露面去做这种事呢。
　　其实啊，饮君阁的老板就是当年死去的第一丑女。
　　怪哉，怪哉。
　　怪的是人怎么会死而复生，怪的是千金大小姐怎么会去经营歌舞坊这行当。
　　这，恐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吧。
　　鸢清坐在凳子上瞅着自家主子有两个时辰了，期间主子不是绣个花就是摆弄棋子，再不就是拨弄两下琴，明摆着主子是个闲不住的人。可闲不住的主子总把“我很忙”当作借口，饮君阁的大小事宜都推托到榆木脑袋先生那里。可主子忙在哪儿了？都没忙在正经地方。半天都快过去了却什么都没做好。现在她又看到主子在那里弄那绣品，别看主子摆弄这个摆弄那个没个条理，谁会想到做出来的东西却没有半点毛毛躁躁的样子。
　　“先生，”鸢清坐不住了，“今晚阁里摆场，大都的王公贵族和官宦人家的公子小姐都会到。再不梳妆就该迟了。“
　　罗瑾把针线放下，“也是，日头都快落山了。“她坐在妆台前，由着鸢清拆下发髻，”日子过得可真快呀，前些日子刚过完上元节呢，今个就得过仲秋。“
　　鸢清撇嘴，没说什么，她家主子就是这样，经常说时光飞逝不等人，还不是自己在浑浑噩噩。久了也就习惯了。
　　饮君阁的请宴的请帖可谓是难求，甚至有人花重金去购别人手里的请帖。毫不夸张的说，饮君阁的请宴可比皇家的请宴更让人向往。据说请帖上的人选是仅凭罗先生的喜好而定，有些人是想来却没有请帖，然而另一些人不想来也会有请帖，这就让人羡慕到眼红。你不去？有人挤破头颅也要硬闯进去呐！
　　这请宴比王公贵族的宴请更像是相亲会，促成佳话。但从中不乏官家让公子小姐之间互相结识，藉此攀上关系。这便让人不爽。不过这也就是帖子千金难求的原因。
　　罗瑾梳妆完到达摆宴的园子，开场的歌舞过半，没人注意她的到来。
　　那些达官贵人什么的注意力都在攀关系上，谁会注意在他们看来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