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师4 @ 光神之章》候已

16、FIFTEEN

　　人们常常说，爱一个人会变得异常脆弱，但也可能会变得更加坚强。
　　究竟是脆弱还是坚强，其实都只是无法衡量的东西。就像爱这个字，本来就不该有具体的量度距离。
　　女王陛下叫她收起自己的心，安娜希望她和艾瑞克断绝关系，父亲要求她全心全意做一个好女王，就连艾瑞克，也跟她说“忘记我”。
　　全世界都叫她不要再喜欢艾瑞克了，痛心疾首地，告诫着她。
　　连她自己也清楚，无论多深地喜欢着艾瑞克，也只剩下一辈子的思念和痛苦。
　　可她偏不。
　　她不在乎别人和整个世界怎么看她，她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给几利亚，她也热爱父亲、女王、身边的每一个人、几利亚的每一个民众。
　　但只有对艾瑞克的爱慕，她想要坚守一生。
　　不是以女王的身份，仅仅是以一个叫桃乐斯的女子的心意。
　　永远。

　　继位大典十分盛大，当天全几利亚的民众都欢呼仰望着这位本来就极受欢迎又可爱非常的年轻公主走向女王的王位。桃乐斯乘坐的马车上在城市中绕了一圈，街上满满的人潮在观看和庆祝，极尽热闹沸腾。最后马车驶到皇宫门口，父亲安达公爵牵着她走上长长的台阶，所有皇室成员和他国使者就站在走廊的两边，用热烈的掌声恭迎她的到来。她高亚端庄地，穿着专门定做的华丽长裙，挽着迷人绚丽的发型，由父亲带领来到大厅，来到凯瑟琳女王面前，半跪下身。
　　“桃乐斯女王，”凯瑟琳女王俯视着她，面容威严，虽然病体抱恙，还是以一国之王的庄严与慈爱，将那顶精致奢华的皇室王冠轻轻戴在了桃乐斯的金发上：“从今天开始，您要以几利亚为你的荣誉、职责和生命，也要让几利亚以你为荣，完成你尊贵的使命，爱着几利亚的土地，爱着几利亚的人民，为几利亚而努力，做一位出色的女王。”
　　桃乐斯抬起头，明艳动人的深棕色眼眸中闪动着坚定的信念：“我会以几利亚为我的荣誉、职责和生命，也会让几利亚以我为荣，永远爱着几利亚的土地、几利亚的人民，尽我最大的努力，做一位最出色的女王。”
　　凯瑟琳女王微笑着点点头：“很好。现在我把象征皇室最高权利的权杖与指环传给你，你要好好运用，从现在起，你就是几利亚的女王了。”
　　精美华贵的戒指轻轻戴在她细长的手指上，那宝石太大了，她只觉得手上无断沉重了许多。镶嵌着钻石和玛瑙的权杖握在手里，也是格外地有份量。桃乐斯以前一直以为，皇室的皇冠、权杖、戒指上镶嵌着那么大的宝石，只是为了显赫皇族的尊贵和华丽，但原来，这些重量也是在提醒她，她所肩负的责任是何其之沉重。
　　并非只有雍容华贵与威严权势的一面，她早已知晓。
　　“恭喜你，桃乐斯女王。”
　　凯瑟琳女王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起身。桃乐斯站起来，回过身，面对王座下面所有前来道贺的皇室成员与使者，顿时整个宫中都是震耳欲聋的掌声，恭贺着这位年轻美丽的新女王开启她的新时代。旁边的安达公爵靠到她身边，难得地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忍不住称赞：“桃乐斯，我亲爱的孩子，你做得很好，我以你为荣。”其他皇族成员与他国大使也纷纷上前向她道贺，送上尊贵的礼物。只有杰森皇叔站在遥远的角落，黑沉着面孔。
　　桃乐斯面对这满满的欢庆场面，却无端有些惆怅。她本该是欢喜地，可心里却好像遗失了一些什么。虽然这厅里站着满满的人潮，宫殿外面也是人山人海，全几利亚的人民都在电视前观看着这一幕的现场直播，观看着她这位尊贵幸运的新女王。可她却莫名地觉得孤独起来，身处喧哗热闹的宫殿大厅中，却比独处时还更孤独，几乎连心都虚空了。
　　因为，即使这里有着数不清的各国代表与皇亲国戚，可是却缺少了一个最最重要的人。
　　没有艾瑞克在身边，她的生命永远是残缺不全。
　　“桃乐斯？”躲在厚厚披肩下面的小黑突然小声开口，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到的音量轻道：“我……我好像觉得怪怪地……”
　　桃乐斯微惊，一边笑容满面地向众人挥手，一边低语：“小黑，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不是……”小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恰好相反，我觉得身上突然充满力量，有点儿像……像上次在时装展上变大那次，心里突然涌出许多能量……”
　　桃乐斯面上的笑容微微一震，猛然抬起头，慌张地四处张望！
　　笨蛋！她真是一个大笨蛋！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当时怎么没想明白——上次在时装展上，艾瑞克之所以能发现到台下的她，不是因为他会什么神奇的魔法，而是因为他与小黑是彼此相通的！小黑是艾瑞克的守护神，是他创造出来的，所以他们之间的力量可以互相呼应，只要他们在一起，力量就会产生共鸣！那时天桥上的艾瑞克一定也是发现到小黑来了，而且知道小黑就在观众席的哪个位置，才会置身在那么明亮的天桥上，也能知道她在观众席中遇到危险的事！
　　也就是说——
　　现在，此刻，在这个继位大典上——艾瑞克在这里！
　　桃乐斯慌乱地来回张望，恨不能立即扑下台，在人群中一个个仔细寻找！在哪里？艾瑞克在哪里？！为什么这厅里会有这么多人，大家都围着她，她要怎么找到艾瑞克？！
　　突然，她看到了远处的角落。
　　在离她最遥远的方向，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位置。
　　她看到了。
　　他就站在那里，收起耀眼的气质，穿着一层层不起眼的深色服装，戴着遮挡住他俊美面孔的褐色太阳眼镜。还是那深不可测的温柔微笑，静静地，无声无息地，遥谣望着高台上的她，看着她用那么美丽高雅的方式，在所有人的敬仰中，成为这个几利亚的年轻女王。
　　如此不引人注意，简直都不像向来光耀夺目的他了。
　　可只是这么遥远的一个身影，便叫桃乐斯整颗心都为之震荡！在这一个月痛苦不堪的思念煎熬中，她才发现，她又变得更加更加地深爱他了！好似她对他的爱，从来就没有最多的一天，只有更多……多到她那颗小小的心脏根本无法承受了，仍在增加，永远不会有满溢的终点！
　　她颤抖着，从心脏到肩膀到握着权杖的小手乃至整个灵魂！她忽然那么希望自己拥有一双翅膀，可以越过这密密麻麻的人潮，立即飞到他身边去！
　　角落的艾瑞克轻拉下褐色的太阳眼镜，冲高高在上的她远远笑了笑，那笑容依旧如光似神，美丽到金眩灿烂，就像故意告诉她，他已知道她发现了自己一样，又仿佛是在恭喜她的继任。然后他轻推上眼镜，默无声息地转过身，走向门口。
　　不！
　　不要！别走！求求你，艾瑞克，不要离开！
　　如果让他离开了——以后，何时，在哪里——她还能见到他？！
　　凯瑟琳女王的教诲、父亲的盼望、身为新女王的责任、面对几利亚民众的职责、皇室的形象——全部，在这一秒，通通崩毁，消失无迹。
　　她的心，满满地，全是即将离开的艾瑞克！
　　桃乐斯再顾不上一切，拖着华美的长裙，披着昂贵的披肩，握着象征最高权利的权杖，戴着精美无限的王冠，从那高高的王座台上急促地奔下来！她要留住艾瑞克，她不能让艾瑞克离开，她不能再忍受没有他的痛苦！那种思念，是断肠般的剧痛，让她一夜夜死去活来，生不如死！
　　“桃乐斯，你要去哪里？！”
　　一声紧张得低喝，紧跟着一只强壮的手臂拦住她小小的身躯。桃乐斯回过头，看到父亲微怒的面容。她再扭头，看到台上的凯瑟琳女王也不安地望着她。转过身，她见到身边其他的皇室成员与他国大使个个都满脸疑惑，不明白这位新任女王为何突然焦急地奔下台，又是要去哪里？
　　桃乐斯抬起头，发现远处的艾瑞克已经从门口消失，再也看不到，望不见。
　　这些人，这些来恭贺的人潮，从父亲、杜茜家族的皇室成员到他国大使、恭贺的人潮……所有人都围着她，将她围困得密密实实。他们挡着了她，在这最激动也最伤绝的时刻，让她无法拨开人群，无法立即赶到门口，拉住那个美如天神般的男子，阻止他离开她的生命。
　　不不。
　　她错了。
　　不是这些人，不是这个王位，不是她对几利亚的爱，不是父亲、女王或任何人。
　　在这场卑微又简单的爱慕中，
　　是她与他的身份，从一出生就决定了未来命运的身份。
　　终于，成为横拦在她与艾瑞克之间最大的阻碍，如深不可测的悬崖绝壁，阻断了一切。
　　她低下头，激动的心逐渐恢复冷静。
　　是呀。
　　她是在做什么？
　　这是她的继位大典，全国的人民都在看现场直播，整个世界都在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刚才，竟然要丢下这一切，去追艾瑞克？
　　披肩后面的小黑不安地轻问：“桃乐斯，刚才那个是艾瑞克吗？他怎么都不跟你说话就走了？你们两个究竟在搞什么呀，上次你也是想偷偷看看他就走，这次他也是远处看看你就走……我……我真的搞不懂你们两个……”
　　小黑愁着脸，任他想苦思冥想也想不透人类所说的爱情。
　　他不懂。
　　不是因为他只是一个守护神，而是因为他还没爱过。
　　只有爱过的人，才会明白她为什么在这样的一刻不顾一切扑下台，又为什么只是因为见到他远远的一个笑容，就心神震荡，变得不似自己。
　　桃乐斯深吸口气，重新抬起头，笑容甜美：“我没事，爸爸，对不起，我刚才有些失常，现在没事了。”
　　安达公爵望着她那平静的笑容，终于收起手，放开她。可还不忘叮嘱一句：“桃乐斯，你已经不是小女孩了，应该知道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别让我失望，也别让整个世界觉得女王陛下选错了人。”
　　她点点头。
　　这些，她都明白。
　　她远远地又望了眼艾瑞克离去的角落，那里空空地，什么都没有，就像她的心。
　　皇宫中依然欢腾不断，接下来还有国宴，她还要以女主角的身份，招待所有的人，在大家心里建立起新女王的风度，完美几利亚在世界上的形象。
　　这些都十分重要，至少，比她个人的恋爱重要无数倍。
　　她当然清楚无比。
　　然而，一直到刚刚——到她看到艾瑞克的身影，不顾一切地想扑下去找他时，她才发现到。
　　她确实是很爱很爱几利亚，可原来在她的心底深处，对艾瑞克的爱慕，其实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超越了她对几利亚的爱。
　　只是之前她都一直没发现而已。
　　比起成为一国女王，万人拥戴，尊贵无比。
　　她宁愿，选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