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师2 @ 白绚之章》候已

12、TEN

　　雷隐从来没有如此激动过，便是当初跟老爸摊牌说要做音乐人时，他都没有如此无法控制的情绪。
　　可看着姚菲铃逐渐失去血色的面孔，他就无法叫自己冷静。
　　被他抓着胸口衣服的冰牙还可怜兮兮不断喊着“对不起”，却始终不肯解开冰砖。因为他是守护神，就必须完成主人的命令，实现主人的愿望。
　　哪怕，真的是要他杀人……
　　雷隐只觉得自己心脏的血液也快要冻死了！他要怎么救姚菲铃？明明她就近在眼前，他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看她慢慢失去力气，再也站不住，缓缓滑坐下来，眼睛模糊地看着冰外面的他，嘴唇微动。
　　她……在说什么？
　　她嘴唇一直在动，可他为什么听不到她的话语？她是想说什么？
　　雷隐看着冰砖里的菲铃，却始终听不到她的声音。这冰砖太厚了，比封住白虎的冰牢还厚许多倍，将所有的一切都封在里面，无论是她的身体还是声音。
　　可她确实是在说话，雷隐扔下手里的冰牙，紧张地凝视着菲铃的嘴唇，虽然他从未学过唇语，可天生对音乐的喜爱让他对声音有特殊的敏感。他看到菲铃指了指他脚下的冰牙，又嘴唇微动缓缓对他说着什么……
　　明明是厚实到一丝风都透不出来的冰砖，可雷隐却好像渐渐听到了菲铃的声音。她那灵动地嗓音，带着神灵般的气息，轻轻吐在他耳边，跟他说——让冰牙……无法保持……控制冰里魔法的……意志……
　　他低头看看脚边那个也在瑟瑟发抖的白色男子（不用怀疑，是被雷隐吓得），只思索了三秒，忽然猛地一把提起冰牙的衣领，狠狠地——吻了在那张白色的唇瓣上！
　　这下连一直笑着看好戏的姚决和努力在冰砖里挣扎的白虎都吓得脸变型，那……那小子居然吻了冰牙？！
　　可怜的冰牙更是惊得口吐白沫昏死过去。救命呀！他竟被人类的男子给强吻了，还是……长得这么可怕凶悍的男生……
　　冰牙刚昏过去，冰砖里的菲铃就溢出一抹笑意，那只搁放在冰砖上的小手发出白色的光芒。瞬间，发光的位置突然变型，整个冰牢如被控制了般，自动变出一扇门！里面的氤氲冷气缓缓冒出，菲铃一头栽出来。
　　雷隐忙伸手接去，顿时手臂中一重，多了一个一边喘气一边露出恶劣笑容的少女：“嘿嘿，我……我就知道……没了冰牙的意志控制，我……一定可以操控到这些冰的……”她得意地望向沙发上面如土色的姚决：“决叔叔，真是可惜呢！毕竟……冰也是没生命的物体，我……我作为生命师……当然可以操控……”
　　雷隐看着她明明面色冻得都发青了，还强撑出笑容，忙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包裹在她依然不停发抖的身体上，紧紧抱着她虚弱的身体。
　　刚才看到菲铃的面色越来越苍白，越来越失去血色时，他真的好像自己的心脏也逐渐被抽离了血液，变得冰冻无温。
　　甚至觉得，只要她能得救，他怎样都无所谓。
　　只要她平安……
　　菲铃感觉到了雷隐将她抱得那么紧，甚至紧到发痛的地步。好像害怕她会突然消失般，用自己全身的体温来温暖她，她还感觉到，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为什么呢？险些被冻死的人明明是她，为何反而是这个向来无所畏惧的大男生在颤抖恐惧？
　　可其实，她又怎会不知道他因何而恐惧。
　　无论外表装得阴冷，其实，他只是一个很单纯直率的男生而已。
　　姚决不禁害怕起来，尤其看到菲铃也解开了困住白虎的冰砖，更是怕得不断后退，唯一的垂死挣扎就是不断地对着那个昏迷在地的冰牙大喊：“冰牙！冰牙！你要昏迷到什么时候？你的主人有危险呢，你这守护神在干什么？！冰牙！”
　　可一步步靠近他的却是笑得奸险邪恶的白虎：“姚决，这次你可真是彻底惹火我了！我会让你知道激怒我的下场是什么！”
　　姚决吞了下口水，看来没冻死那个麻烦的侄女，倒是自己马上要变成老虎晚餐的机率大大提高了不少。可菲铃却阻止了白虎的攻击：“傻瓜白虎，想要伤害决叔叔根本不需要对他动爪牙的！”
　　她邪恶一笑：“只要以牙还牙，让菲旋也无法参加继承人仪式就行了！”
　　白虎非常配合地扬起爪子：“完全明白！”转身就朝天空飞去，吓得姚决果然惊慌失措，扑上去拼命拍打冰牙的脸：“快醒醒，你这废物守护神！白虎要去伤害菲旋了，你还不快去阻止它！”
　　冰牙在主人的几下大力抽打下，终于悠悠转醒，可一看到旁边的雷隐，顿时吓得又瑟瑟发抖，想起刚才那个吻险些再次昏倒，幸好他那不太体贴的主人狂抽打他的脸，将他抽回到现实世界：“不许昏，快去帮菲旋！”
　　“对对！”冰牙忙起身，雪花一飘飞身去追白虎。
　　姚决这才松一口气，可还没松完，脑袋上突然激痛，以一个不太漂亮的姿势倒在地上。菲铃的右手还发着白光，控制冰块变成一只举着冰槌的大手，砸昏了姚决。
　　混乱的厅里，顿时只剩下雷隐和姚菲铃二人清醒。雷隐将身上的外套全罩在菲铃身上，依然紧紧抱着她不肯松手，恨不得将自己的体温分一半给她取暖。菲铃本想起身，可一看到雷隐脸上从未有过的恐惧和心痛，她突然又不舍得开口叫他放手了。
　　以前，她曾经是很多很多人的宝贝，是母亲的，是亲戚们的，是伺候她的佣人管家的。大家都把她当作至宝般呵护养育，却只为了叫她成为最强的生命师，下一任的当家。
　　可看到她什么都创造不出来，她们又都抛弃了她。
　　她才知道，当她什么都不是时，根本没人在乎她的生死。
　　直到那个最最绝望的夜晚，她独自想到山里求死时，最后的求生本能让她创造了奇迹，创造出了白虎。结果，所有的宠爱与珍惜又回来了，失而复得，她却没有任何感动。
　　每天早上，看着母亲送她出门，看着家里那么多人恭敬送她离开时，她都忍不住很想问一句：如果没有白虎，你们还会对我笑吗？
　　她不敢问。因为，她其实知道答案。
　　所以她再不相信任何人。
　　除了白虎，谁都不相信。
　　可面前这个男生，这个……和她的身份没任何关系的男生，却那么坚定地选择了她，决定了她，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十分肯定“请你做我的歌手”、“除了你的歌声，我不作他想”。他的坚定叫她嫉妒，他的梦想叫她怨恨，他的直率叫她无措，而他的温暖成长环境，更是叫她羡慕得想哭。
　　为什么，她没拥有……
　　可现在，这个被她羡慕不已的男生，却好像抱着最重要的宝贝般，紧紧抱着她，眼里写满了心疼。多不可思议，她那么嫉妒他，可他却拿什么都没有的她当宝贝。
　　明明不可能穿透声音的冰砖，偏偏却只有他听到了她的声音。无奈苦笑，也许，她是注定要摔在这个满怀梦想的男生怀里……
　　休息了许久，菲铃感觉到身体渐渐恢复了体力和温暖。她慢慢站起身，活动一下手脚，好像也无大碍。
　　“没事了？”
　　雷隐还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可菲铃已经得意地在那里旁顾无人地做着广播体操：“没事没事，我现在已经彻底复活了！”
　　他这才放下心，突然又想起：“对了，你刚才叫白虎去找那个什么叫菲旋的……”
　　“嘿嘿，别担心，我只是吓吓决叔叔而已！菲旋是决叔叔的孩子，决叔叔就老想让他当下任当家才故意刁难我，不过菲旋是个很乖的孩子，和决叔叔完全不同！白虎明白我的意思，只是配合我吓吓决叔叔！”
　　看她的表情好像确实只是一个小恶作剧，连雷隐也无奈一笑，拿她这种恶质的本性无可奈何。
　　可突然，一个愤怒的声音在她背后冒出——
　　“是吗？你还真是一个讨人厌的侄女呀！”
　　菲铃怔住，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脑后面一阵激热的痛楚，骤然呼吸困难，眼前的东西都模糊起来，身体本能地往下摔去。
　　最后的念头却是，真糟糕，白虎不在身边呢，怎么办……
　　“姚菲铃！姚菲铃！！”
　　谁？
　　是谁在呼唤她？还有谁会如此紧张焦虑地喊着她的名字……？
　　她迷糊半整开眼，却见到雷隐紧张地在她头上不知道弄什么，脑袋痛痛地，不太清醒：“你在……干什么……”
　　“笨蛋！你那个混帐叔叔用高尔夫球棒在你身后打了你一下，你不知道吗？你头上都是血！”
　　雷隐担忧的望着她，虽然努力想给她包扎止血了，可那些血好像拥有自己的生命般，不断往下流淌。他找了半天都找不到一个电话，连那个叫姚决的人上都没有，无奈之下一咬牙，将她背到背上：“你不要乱动，我带你去医院。”
　　“医院？”她稍微找到一点儿清醒的思绪，冷笑道：“不用去医院了，姚叔叔的别墅都建在很远的郊区，离最近的小镇都要走上几个小时……除了守护神，谁有办法一下子跑那么远……”
　　“不！”雷隐目光坚定：“白虎不在这里，就由我来保护你。你别乱动，小心又出血了。”
　　她含糊地问：“决叔叔呢？”
　　雷隐一听到这名字就目光收细，细长眼瞳里全是怒火：“我把他打晕了，说实话，我其实很想在他脑袋上也开一个洞！”
　　他一步步走出屋子，望着外面的万里星空，回忆着刚才在白虎身上飞来时看到的四周景象，好像最近的小镇是在东面，便一步步往那边走。
　　她脑袋又痛起来，忍不住在他背上笑：“你真笨，我都说走路要几小时的。”
　　“我会尽量走快一点儿，你忍一下。”本来还想找一下这别墅里有没有其他交通工具，可什么都没有，看来姚决真的只用守护神来到这里。
　　“白痴！”她皱起眉：“我的意思是，只要等白虎来救我就好了，你根本不用理我。”
　　雷隐咬着牙，努力保持背上的平衡同时尽量加快步伐：“我会证明给你看，人类有人类的守护方法。并非只有守护神才能保护你，我也可以。“
　　她忍不住又想笑，可笑容浮上唇瓣，才发现心里根本没半点儿笑意，反而满腔的酸楚：“傻瓜！其实即使你不来救我，白虎也会想办法救我，就算现在把我丢下不管，白虎也会回来帮我……为什么……你要这么拼命呢……就为了让我为你唱歌？”
　　雷隐微顿了顿，声音低沉：“不是为了唱歌。”他感觉到她平时那么恶质，那么爱笑，可真到了关键时候，却又特别地悲伤与绝望。
　　“那是……为什么？”
　　她的声音弱了下来，骤然间，让他想起看到她在冰砖里颤抖时的苍白脸色。
　　直到那一刻，他才明白到一个如此简单的道理。
　　虽然是人人都知道地，却又人人都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懂的一句话。
　　他咬咬牙，好像为了说服她，也像是说服自己，语气坚定却又意外地轻柔：“傻瓜，保护自己喜欢的女生，根本就不需要理由！”
　　她呆住。
　　“啪”！
　　有些什么东西在她脸上裂开来，一道细而寒的风吹进来，那样舒服而畅快。
　　啊，终于。
　　那虚伪的笑容面具，再戴不上了。
　　虽然那面具很厚很硬，一直以来根深蒂固在她的脸上，可原来要打破自己，也不过是如此简单的事罢了。
　　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去打破，也不敢去打破……
　　雷隐感觉到背上的轻微颤抖，忍不住软了些语气：“如果懦弱的时候，快撑不住的时候，就说出来，为什么一定要忍着？为什么一定要假装笑容？受伤的人本来就该乖乖被照顾，不用想那么多……”
　　靠在他背上的菲铃，早已哭的面目全非。
　　夜空里繁星点点，一颗一颗都像明亮的眼泪般闪烁动人，美丽灿烂。
　　可谁又知道隔离了如此遥远的距离，是多么孤寂和绝望。
　　她只是不懂，为什么……以前从来就没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如果有，也许，
　　一切又会截然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