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石》箬鸢

20、第二十章

　　次日，善震天收到了一封飞箭传书，来自赤焰教。

　　上曰：两日内交出赤焰石，否则血洗善家庄。

　　善震天沉思不语，他早就料到，陵曲翾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只是，血洗
　　善家庄，如此狠毒阴邪的威胁，也不愧是为邪教所为了。

　　他得尽快商量出对策才行，不能白白连累了庄里数百条人命。

　　“爹。”善颦在书房门外站了多时，可是父亲一脸愁容，并没有发现她的到来，她轻敲了门，
　　便走了进来。

　　“颦儿，你怎么来了？”善震天换上一脸笑意，只是那笑意里的愁绪还是没能逃过善颦的眼。

　　“爹，女儿今日来，是想问清一件事。”

　　“颦儿但问无妨。”善震天拉住她的手，将她安坐在一侧的木椅上。

　　“是关于赤焰石。”她装作不经意的说着，眼角却在注意着善震天的表情，果然他的神色一
　　变，只是很快就已恢复了镇定，“颦儿，为何突然问起赤焰石？”

　　“不是突然，女儿这次被赤焰教所掳，据说就是因为要讨回赤焰石。”善颦仰起脸看他，“今
　　日听云阁说爹收到一封书信，女儿没猜错的话，怕也是与赤焰石有关吧？”

　　“颦儿！”善震天脸色一变，何以她会知道这么多？“爹和你们说了多少次，没有赤焰石。难
　　道颦儿不相信爹，却要去相信那些邪教妖人的话？”

　　“不是，爹。女儿并非不相信爹，只是……”善颦蹙起眉，父亲激烈的反应反倒更是加深了她
　　的怀疑，“如若赤焰石真在善家，为何不还了出去。赤焰石与我善家而言，并无多少用处。强
　　行留着，只会惹来诸多是非。既然东西本就属于赤焰教，我们又何必……”

　　“住口！颦儿，你何时也变的如此糊涂了！”善震天严厉的打断她，“那邪教妖人给你下了什
　　么迷药！唉，你口口声声说相信爹，可言语中却又认定赤焰石在爹手中，你真是……唉！”

　　“爹……”善颦起身走到他的身边，“爹从小最疼爱的就是女儿，既然如此，就请爹再疼爱女
　　儿一次，答应女儿的要求，交出赤焰石吧。”她拉住他的衣袖，有些哀求道。

　　“颦儿！”善震天气的一拂袖，藏在袖中的书信却不慎飘落出来。

　　善颦眼尖，一眼瞧见便伸手夺了过来。善震天想过来夺，却见善颦已打开扉页，脸色瞬间变色。

　　“爹！血洗善家庄……为了一块区区的赤焰石，你要置善家百余人命不顾吗？”善颦上前抓住
　　善震天的衣袖，“爹啊！”

　　“胡闹！”善震天甩开她，“颦儿，你不要再逼爹了！赤焰石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交还的！”

　　“那就是说，赤焰石真的在爹手中？”善颦咬住唇，“可是为什么？”

　　“赤焰教爹会想办法对付，总之，赤焰石不可能交出去！”

　　“爹，你为何如此固执。为何要拿善家庄百余人命去赌啊？”

　　“因为爹不能失去你！”善震天眉头深锁，大吼着脱口而出。

　　“爹你说什么？”善颦呆愣住，被他的答案弄的茫然无措，“什么叫不能失去我？赤焰石和我
　　有什麽关系？”

　　“颦儿。”善震天为自己的失言懊恼不已，唉声叹气的坐进盘龙椅中，“你别多问了，唉！”

　　“爹，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诉女儿吧。”善颦心中一阵慌乱，自己也没了注意。

　　“颦儿。”善震天仰进椅背中，半晌才深叹出一口气来，“你可知，没了赤焰石，你会没命的
　　。”

　　“没命？”善颦愈发不解起来，她是身子底弱，可是除了那娘胎带来的虚寒之症，她也没有别
　　的病痛，何以爹会如此说来？她蹙紧眉，脑中不停的思索着，突然她猛地抬头，晶亮的黑眸闪
　　过一丝灵光，难道……她想着便迟疑地伸出手，将颈间那贴身的守护石掏了出来，盯着看了半
　　晌，除了热度惊人，并没有看出什么奇特之处啊？她眯着眼，再看到父亲的神色，心中已是明
　　了。原来，从头至尾那赤焰石都在她的身上，陵曲翾怕是怎么也没想到赤焰石在他的身边晃荡
　　了一月，曾离他那样近，那样唾手可得，只是他们都从来不知晓而已……

　　嘴角勾出凄美了笑痕，她攥紧手心，只觉那玉石如火一般的炽烫，灼痛了她的手心。原来，老
　　天爷开了一个玩笑，这是她的守护石，也是陵曲翾的续命石……

　　她不知道爹在说什么，脚步有些踉跄，她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闺房。

　　也许，她该做一个抉择。

　　用她的一条命，去换善家庄百条人命，以及……陵曲翾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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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瞒住了爹，私自回了回函给赤焰教，应诺交出赤焰石。

　　时间约定在明日午时。

　　天一亮，善颦就破天荒的早早起了身，穿上她觉得舒适的长袍，束起发丝，看着镜子里许久不
　　见的清俊模样，她轻扬着唇角，浅浅的笑。

　　喝了致巧煲的脚栗子百合汤，她便收拾了行囊。见面的地点在离杭州城不远的一个小镇，之前
　　需越过一座山崖。她趁一早府里无人注意，便偷偷溜了出去，顺带牵了匹马。出门前，她还是
　　去偷偷看了父亲和大哥，还有骆大哥。这一去，怕是再无机会见面了。她的作法可能任性了些
　　，只是这样既能保全庄的安危，还能救了陵曲翾，她也算值得了，她不想无谓的人再为她牺牲
　　了……

　　她出门的早，顺便在杭州城小逛了一会儿，看着集市里已陆续有摆摊的小贩，她兴致颇高的看
　　着琳琅满目的饰品，小玩意。以前，她从不爱逛街，平日里除去和父亲外出，余下的日子几乎
　　都是待在府里，她总是喜欢清闲安静的生活。只是如今，她倒是对这些小玩意有了点点兴趣，
　　兴许是有些不舍吧，毕竟她十九年的生活里，这些繁华喧闹从来都与她无关。人之将死，都是
　　这样吗？开始留恋这尘世间的一切……

　　买了许多好吃的小零食，她一路捧着，吃的再也撑不下去才罢休。一眨眼，时辰也是不早，善
　　颦牵了马，手中拿了支糖葫芦，便朝城门口走去。

　　出了城，她便骑了马，恣意享受着轻风拂面的感觉。原来，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啊……

　　翻过山巅，正午时分，她如约来到了逐风镇。凉亭，她并没有去过那里，询问了路人，才找到
　　约定的地点，镇上靠山的一间凉亭。

　　不远处就能看到那间凉亭，隐隐约约已经能看见有人在等候。善颦闪到一旁的树荫下，解下颈
　　上的赤焰石，握在手心看了一眼，便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锦盒。将赤焰石轻放入锦盒，她抿唇，
　　自小没离过身的守护石突然离了身体，她胸口一凉，马上觉出不适。此时微风再拂过，她已有
　　些发冷。深吸口气，她用双手摩挲了一下手臂，便拿着锦盒向凉亭走了过去。

　　挺拔高大的背影，长袍的下摆迎风飘动。是陵曲翾，他也亲自来取赤焰石了？也好，至少她还
　　能再看他最后一眼，也算是没有遗憾了。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还是会用满怀恨意的眼神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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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陵曲翾。”她走近了凉亭，轻唤了声。

　　陵曲翾闻声转了身，见到是她明显愣了下，“是你？善震天怎么会放心让你来？”

　　“因为我不会误事啊。”善颦迎着他的面，浅浅笑着。她将手中的锦盒递过，送到他的身前，
　　“喏，赤焰石我带来了。你该不会再血洗善家庄了吧？”

　　“东西还了，我自然不会。”陵曲翾凝睇着她瓷白清瘦的脸颊，她有何不妥吗？为何他总觉出
　　一些不对劲？而且，她又穿起了男装，依然是清俊修长，仿佛回到他们初识的时候。

　　他的眼神依旧含着冰漠，让她本就开始发冷的身体更是寒意陡升。是呵，他怎么会轻易原谅了
　　她……想到这里，嘴角的笑意泛出一丝苦涩。

　　“不过……善震天如此轻易就答应交出赤焰石，倒是颇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他走近她的身前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看上去很是虚弱。

　　“是吗？”善颦垂眼逃开他犀利的眼神，嘴角微僵。

　　“颦儿一人前来，不担心我会再次掳走你？”他俯下头，声音低沉而沙哑。

　　“东西既然还了，我就先告辞了。”善颦蹙了下眉，胸口的凉意正渐渐漫开，侵略着她的脏
　　腑与皮肤。她退开一步，虚寒症状来的如此之快，她不能再留在这里……

　　“我还没验货。”陵曲翾皱起眉，这么急着就要走？他伸手便准备打开锦盒。

　　“不要。”善颦有些惊慌的按住他的手背，见他满脸不解，尴尬的笑笑，“你要是信我，就等
　　会再看，我不会骗你。”

　　“好，我信了你，待会再看。”他合上锦盒，抓住她想抽回的小手，冰冷刺骨的寒意。他眉紧
　　皱，厚实的双手包住她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取暖，“你很冷吗？”

　　“可能方才，吹了些冷风。”她慌张的抽出手，笑容有些僵硬，“我先走了。”她急不可耐的
　　转身，走出几步，身子颤了下，攥紧了拳，她咬住唇，出乎他的意料回过身看他，“陵曲翾，
　　”她顿了顿，用力的深吸口气，像是鼓足了一生的勇气，“你可以抱我一次吗？”她的声音软
　　糯，墨玉般的黑眸看的他心底一阵悸动。

　　“颦儿主动提出这种要求，真是叫人诧异！”他心中欣喜若狂，嘴上却仍是不忘调侃一番。

　　“不愿意，就算了。”善颦眼神一暗，见他一脸调笑，心底有些难受，转了身便走。

　　“颦儿！”陵曲翾见她有些恼了，赶紧两三步追了上来，从背后抱住她，紧紧的。

　　“陵曲翾……”善颦身子后倾，向他怀里偎了偎，很暖。

　　“颦儿，你的身子好冷，你生病了？”陵曲翾只觉怀中的人儿透着一股凉意，就像拥着一块冰
　　块一般。她今日让他觉着奇怪……

　　“没有！”善颦大声应声，像被蜂刺蛰中一般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不行，她得赶紧离开，不
　　然可就会穿帮了。

　　“颦儿？”陵曲翾愈发觉得不安，她的唇都已经泛紫。

　　善颦匆忙的牵了马，不理会陵曲翾的呼唤，翻上马背，双腿一夹，便策马而去，片刻就消失的
　　无影无踪。

　　不对，哪里不对。陵曲翾突然想到什么一般，急忙打开锦盒，眼前的玉石分明就是那日戴在善
　　颦颈脖上的那块守护石……这丫头在搞什么？！他低咒一声，她明明说过，没了这块守护石她
　　会没命。难怪刚才她如此反常和冰冷……他要的是赤焰石，不是什么守护石！该死的！想用这
　　个来糊弄他吗！

　　他刚要合上锦盒，却瞥见玉石下压着一张小纸条，拿出来一看，上面写着一排娟秀的楷书：不
　　必怀疑，守护石就是赤焰石。从即日起，它就归还赤焰教。善家对赤焰教从此再无亏欠。

　　颦儿，他的心猛地揪紧。这丫头，是想用自己的命来抵还这一切吗！她疯了，他不会允许的！
　　他不会允许她就这样消失！不会！

　　他跳上马车，向着善颦离去的方向策马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