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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梦 ...

  •   第七日。

      屋外晴空万里,草长莺飞,屋檐下金色的风铃在微风吹拂下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又一次醒来了。

      纸糊的窗被阳光闯了进来,木条分割成块状,碎碎的光就这样跳跃进来。窗外阳光明媚,一切都有着新生的美,却无论如何吸引不了小主人的注意。

      浅金发色的孩子跪坐在打开的纸门旁,手中是尖锐的刻刀,细嫩的皮肤在刀锋边慢慢滑动,他凑在木质门框旁,一点一点在光滑的木头上刻下一个笔画。

      这次是一竖。

      他手中的力气一点都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有的,双手虽小,却紧紧握住了刀,刻下笔画的动作一点都不费力,正正经经的一横一竖,正字端端正正的刻了上去。

      完成了今日的任务之后,大天狗才放下了手中的刀。

      外面的世界和记忆里的截然不同,大天狗有点恍惚的靠在门框上,他坐在光滑的地板上,奇怪的想道,他的世界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匪夷所思。

      奇怪的地方,奇怪的妖怪,奇怪的梦境,七日前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直到现在,大天狗快分辨不出真实和虚幻的关系了。

      到底哪一个是梦,哪一个是现实?

      七日前,他还是一名在意大利进修油画的学生,在画室感觉到莫名头疼之后晕了过去,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由人类变成了妖怪。

      是现在的奇怪地方是梦,还是七日前的那个大学生才是梦?

      躺在干净的阳光下,大天狗慢慢闭上了眼睛。

      *

      束西穿越了。

      在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不是雪白的天花板,鼻间闻到的不是消毒水的气息,耳边没有恼人的杂音,有的是稍显刺眼的光明,和蝉鸣的宁静。

      ……不是医务室。

      束西楞了一下,一只手撑着坐了起来,白色的被铺滑到了腰间,头脑渐渐清醒了过来,然而看过去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寻常,日式和风的房间安静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在沉静一点,就可以听见屋外风拂过青草的声音,敏锐的感官让束西轻而易举的知晓了这整个庭院的情况。

      ……梦吗?

      束西低头思索,却措不及防的看见了属于自己的幼小的身体,入眼的是搭在腹部的手,软软小小的手放松的举到了眼前,还有垂头耳边落下的浅金色长发……是外国人的长相?然而怎么在和风的房子里?

      即便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束西也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梦到这样的场景,现实生活里的他并不对日本文化感冒,那些小姑娘喜欢的二次元更是沾都不沾,偶尔注意到日本还是因为随身的手机推荐的纯音乐歌曲。

      奇怪,这到底是是个什么地方?

      好看的眉头皱起了小小的弧度,束西站了起来,然而在醒来前还是一米八大长腿的成年男性醒来后却不得不面对自己缩小成了一个奶娃娃的事实……且不说探索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单单就是控制身体就很困难了,视线聚然降低,短手短脚迈开步伐却被自己绊倒,四肢不像普通幼儿那般的无力尚且有接受的空间,但是就像是灵魂不匹配身体,脑子想的是一回事,身体动起来又是一回事。

      ——咚。

      又绊倒了。

      好烦。

      但是一想到这只是个梦境,束西就放弃了更加激进的方式。

      梦里面一切都有可能,束西的母亲就是心理学专家,梦里的一切都是可以控制的,束西没试过清醒梦,但是也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不停暗示自己可以的会成功的,大脑里像是某根神经对接成功,身体变的轻盈起来,明明感觉到手脚并不协调,但还是稳步的在走。

      束西舒了口气。

      果然是梦。

      弱小的气流在密闭的空间里缓缓流动,束西自然没有发现自己其实已经漂浮了起来,脚尖离地,看似动作在走,其实是飘着的。

      纸门很轻,束西微微一拉就开了,外面的阳光争先恐后的钻了进来,束西用手挡在眼睛前面隔绝了大部分刺眼的光,湛蓝的眼瞳里积蓄里点点水光……这扇门就好像是一道结界,里面的环境安静而克制,出了这道门,外界叽叽喳喳的声音扑面而来,阳光的气息温暖而舒适,万物生长,鸟雀克制而温柔的落在了屋檐上,微风拂面,束西闭上了眼睛,却感受在了脸颊毛茸茸的触感——轻巧的重量落在了肩膀上,鸟喙轻柔的碰了碰小孩子的脸颊。

      “你睡了很久了。”落在肩膀上的鸟雀温柔的说道,展开翅膀蹭了蹭束西。

      ……

      守护着大天狗的鸟雀说,大天狗已经睡了有整整半年了。

      不过妖怪嘛,寿命悠长,半年也不算多,鸟雀也并不紧张,只是履行着守护者的职责一直在此等候着大天狗苏醒的那一刻。

      束西坐在走廊上,双腿一晃一晃的,脚上穿着的木屐,脚下是湿润的土地,背后垂下的翅膀落下片片的黑色羽翼,纯妖力化为的羽毛落地即变成一束小小的黑色火焰,然后消失在了微风中。

      束西,也就是鸟雀口中尊称的大天狗大人——据鸟雀说他很强,强到了这一片的山都是他的。

      大天狗垂下眼睛看看自己肉肉的小手,实际上并没有相信。

      也许是大妖怪与生俱来的本事,对于比自己弱小的同族有着超乎寻常的洞察力,在大天狗眼中,鸟雀的妖力如同日光下的一点烛火,弱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力量,也无法对别人造成什么伤害,对比大天狗来说,鸟雀就是一根指头就可以杀死的妖怪。

      对于鸟雀口中的强大,大天狗保持怀疑的态度。

      翠翠莹莹的庭院中,鸟雀尽情的展示着身体,大天狗安静的坐在走廊上面,清凉的地板让与之接触的皮肤舒爽不已,也许是因为过往人类习惯在作祟,即便已经成为了大妖怪寒暑不侵了,却在阳光的照耀下依然觉的热,好在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安安稳稳的躺在那里,燥热的暑气无法入侵分毫。

      庭院很大,鸟雀每天都会巡查一遍,像是个小小的防卫者,当仁不让的承担了让迎击入侵者的责任。这个小妖怪甚至弱小的无法化形……大天狗安静的看着鸟雀飞过的痕迹,尾羽在阳光下闪烁着漂亮的光辉,大天狗看惯了这样绚丽的颜色,这时候反倒没什么兴趣了。

      鸟雀飞累了,扇着翅膀降落在大天狗的身旁,看到纤细的睫羽微微颤抖着,鸟雀温柔的看着这个孩子,微小的妖力勉力唤出一道微风,带走了大天狗眉心的微皱,于是大天狗平静了下来,舒展着眉眼安静的入睡。

      这已经不是一场梦了。

      金发碧眼的学生抱着一大摞书本艰难的挪动脚步,也不知道是想将这些东西带到什么地方去,束西拿着借书卡,眼皮子微微合拢,看上去有点疲倦的样子。

      “西!”那名学生在喊他。

      于是束西转过了头,盛夏的阳光恍花了他的眼睛,眼前的人一片模糊。

      “西,帮个忙?”

      束西眯着眼睛试图看清这个人。但是有一片浓雾遮住了他的脸,这个人不由分说的把自己抱着的一摞书分了一半给束西,在还没有明白什么情况的时候束西就呆愣着抱着那些东西。

      金发碧眼的同学呼出了一口气,高兴道:“幸好看到你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把这些东西带回去。”他夸张的露出了一个松了口气的表情,好哥俩的领着束西走。

      ……

      再次睁眼就是在午夜了。

      对于妖怪来说,白天和黑夜的区别并不大,大天狗几乎没有睡意,鸟雀本来想陪着大天狗的,但是她并不是什么高贵强大的妖怪,相反,这个妖怪弱小的可怜,当黑夜来临时便无法抵挡本能眯下了眼睛,不一会就睡着了。

      大天狗捧着这个小妖怪爬上了栽种在庭院里的惟一的那颗树,果不其然在上面找到了鸟窝,上面还垫着一些她落下的羽毛。

      然后大天狗坐到了树上,清冷的月光洒在淡金色的长发上,夜间寒露重,衣角沾染了水汽,他歪着头靠在树干上思考到底是为什么发生了这样的事。

      ……果然还是无法释怀啊。

      无法抑制的开始思念从前的生活,灿烂的阳光,哥特式的学院建筑,画室里透明的玻璃,五颜六色的颜料,刮刀上永远清理不干净的污渍……束西热爱着绘画,笔刷在布上染出一层又一层漂亮的颜色,手上永远都有着洗不掉的颜色,也许对其他不懂的人看来这是一种折磨,但是对束西来说,这就是他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但是现在生命都没有了。

      柔嫩的双手无法握紧心爱的画笔,甚至于在这个奇怪的地方什么也做不到……

      大天狗叹了口气,窝成一团,背后的羽翼不受控制的钻了出来,把抱着膝盖的大天狗安抚的护在羽翼里面。

      视线聚然黑了下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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