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娇》陌上菡

9、009

　　楚琛斜乜了李丛一眼，“有何事？”说着，仍抬步往外走。

　　李丛匆忙跟上，“奴才照皇上的意思，去太皇太后宫里问过安了，太皇太后人瞧着比昨个精神好多了，张院判也说，没大碍了，再静养几日便好了。”

　　楚琛点了点头，微微压低了声音，“你瞧着如何？可有古怪的地方？”

　　李丛摇了摇头，“奴才蠢笨，瞧不出来，不敢妄言。”

　　楚琛若有所思，默了一会儿，抬眸瞧了一眼东暖阁的方向：“等过几天长乐郡主身体好了，就安排她到御前来侍候，你也不用再费心挑其他的宫女了，”一顿，“她们主仆三人以后就住东暖阁，你有空了去问问看还缺不缺什么，若是缺，派人去长公主府取来，或者直接置办新的。”

　　李丛听这话，脑海里一瞬间浮现的是昨日夜里，在一片宁静的雪夜中，穿着一身惹人眼的红斗篷，站在雪地里的娇俏身影，那般雪堆似的娇娇女，怎么瞧着也不像是个能做的了宫女活计的人。

　　李丛抬眸觑了眼楚琛的脸色，见楚琛虽眉头轻蹙，但脸上神色恍如寻常，犹豫了下，仍是开了口，“奴才斗胆多句嘴，郡主瞧着不像是个会伺候人的，要不，奴才还是挑两个靠谱的宫女在旁帮衬着吧？”

　　“无妨，照我的话安排就是了。”楚琛淡淡道。

　　李丛微俯着身子，瞥了一眼楚琛挂在腰间的荷包。

　　他自打楚琛还在当年的太子府时便跟着他，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对于楚琛的心事，李丛多少了解一些。但有时候却仍是有些参不透。

　　就比如对于长乐郡主林煕暖，李丛肯定在楚琛心里，这小姑娘是有分量的，但这分量到底有多重，尤其是在经了鹤颐楼那件事后，李丛便有些吃不准了。

　　至于要把人安排到御前是何目的，李丛当下也不敢妄加揣度。

　　但楚琛既然这样吩咐了，李丛也只喏喏称了句是。

　　*

　　自打楚琛走后，林煕暖便一直坐在炕上出神，对于楚琛要她过几日去御前伺候的事，心里五味杂陈。

　　碧月和清云回到暖阁时，就见林煕暖一个人坐在炕边。

　　“郡主醒了？你怎么坐在那儿？仔细着凉。”碧月说着，手忙脚乱的上前，将林煕暖的斗篷拿过来，替她盖在身上。

　　林煕暖心里正乱的很，见着碧月和清云，忍不住一股脑的把楚琛叫她去御前伺候的事说了。

　　碧月闻言，虽也跟着担心，但如今这处境，楚琛已经是新帝，他要怎样，又有谁能说个不字？碧月也只能嘴上想着法子宽慰林煕暖。

　　清云倒是站在一旁，满腹心事的瞧着两人，没怎么开过口。

　　正午过后不久，董翊来给林煕暖瞧病，见人醒了，烧也退了，便只开了一些驱寒安神的药，嘱咐她好好休息。

　　林煕暖知道董翊以前是负责给先皇请平安脉的，不禁问起先皇之前的身体状况。

　　董翊一五一十的说了，先皇多年来一直忧思过度，长久的积郁于心，又患有失眠症，龙体一直不算大好，今岁入秋后染了一次伤寒，陈年的顽疾都被引了出来，不过多久便病重了。

　　林煕暖听这话，倒觉得和梦里舅舅的说辞有几分相似，不禁想到舅舅说他这一生有许多悔恨之事。

　　尊贵如天子，又会有什么悔恨之事？林煕暖不懂。

　　李丛按着楚琛的吩咐，临近傍晚的时候，特意跑过来询问林煕暖可有需要填置的东西。

　　林煕暖向来娇生惯养，从小吃穿用度皆是上等，东暖阁这地，虽是在皇宫里，但原本并不是正儿八经住人的地方，说起缺的东西，那林煕暖觉得缺的可多了。

　　碧月听李丛来问这些，心下觉得她们怕还不知要在宫里待多久，担心林煕暖住不惯，便提议她回长公主府取东西。

　　李丛听林煕暖跟她算一样样缺的东西，正觉得头大，碧月这个解决的法子一说出口，李丛立马答应了，连忙带了人赶着出宫去了。

　　是以，到晚膳的时间，林煕暖身边便只剩了清云一个人。

　　清云站在林煕暖身边，一边伺候她用膳，一边东拉西扯的跟她说话，不过一会儿便问道：“霍副将去哪里了，郡主可知道？他那日不是进宫来找林将军吗？”

　　提起霍文晟，林煕暖心里也好奇，可她问过了楚琛，楚琛只语气古怪的告诉她霍文晟好的很。

　　林煕暖也弄不清楚霍文晟现下到底如何，只能把楚琛的话转述了一遍。

　　清云听罢，又问了几句，便没再吱声了。

　　*

　　董翊开给林煕暖的药有安神的效果，林煕暖虽是满腹心事，但夜里倒难得睡的安稳。

　　对于明帝已经驾崩的现实，林煕暖虽还会悲伤到落泪，但念着明帝梦里说的话，也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

　　只是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现下又在何处，自己将来的命运会怎样，都不得而知。

　　碧月从长公主府搬来不少东西，林煕暖住在东暖阁，虽吃穿用度与在家里并无两样，但终究不能安心。

　　不过就静养了一日，便自称自己大好了。

　　楚琛之前说过，等她病好了，便要她去御前侍候。

　　于是，翌日，林煕暖起了个大早，碧月跟清云伺候她梳洗过，她便去了楚琛那儿。

　　楚琛一直住在明仁殿，林煕暖从偏殿的东暖阁过去，也不过几步路的距离。

　　这会儿约莫卯时末，冬日天儿亮的晚，打从东暖阁出来，外面的天色还是灰沉沉的。

　　明仁殿里已是灯火通明，端着各式盥洗用具的内侍忙着进进出出。

　　林煕暖随着人流进了明仁殿，一路到了东侧的寝室门口，脚下的步子渐渐停了下来。

　　林煕暖到底是个还未出阁的小姑娘，哪里进过外男的寝室，这会时间又早，生怕楚琛才刚起身，还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

　　林煕暖站在门口犹豫，前头进去的内侍已经陆陆续续的出来了。林煕暖趁着房门大开，探头往里瞧了一眼，没瞧见楚琛，倒是被李丛瞧见她了。

　　“郡主。”李丛唤了一声。

　　林煕暖见躲不过去了，只能硬着头皮进了寝室。

　　楚琛已经换好了衣服，仍是一身白袍，手里拿着一个掌宽的腰封，抬头瞧了林煕暖一眼。

　　“过来。”许是才睡醒，楚琛的声音里有着平时没有的黯哑。

　　林煕暖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

　　楚琛将手里的腰封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林煕暖何曾伺候过别人，更妄论是个男人了，委屈的抿了抿小嘴，但如今的处境，哪里还能计较这些，还是将腰封接了过来。

　　楚琛已经微微抬起了手臂。

　　林煕暖拿着腰封靠近楚琛，双臂虚环住楚琛的腰，将腰封围好，两只小手在楚琛身后，努力将腰封扣起来。

　　楚琛虽是宽肩窄腰的身材，但到底是军营里长大的男子，体格健硕。

　　林煕暖个子娇小，手臂也算不上长，又不想靠楚琛太近，两只小手勉强够到腰封链接的地方，有点费力的想要把腰封扣起来。

　　楚琛垂眸瞧着眼前人。

　　小姑娘梗着脖子，和自己胸口保持着半掌的距离，一对纤细的秀眉紧紧蹙着，微皱的鼻头上已经涔出了点点细汗。

　　楚琛忍不住轻笑出声，“扣个腰封也不会？笨……”

　　这话虽是笑话她，但声音说的又轻又柔，倒如耳边低喃一般，从头顶悠悠飘来。

　　四周萦绕着男人微热的气息和如青草般淡雅的味道，再混入这黯哑低沉的声音。

　　林煕暖只觉得头皮发麻，手里的动作越发快了，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要和楚琛保持距离，脸越贴越近，手上一用力，“咔”的一声，腰封倒是扣上了，可脑袋也一下子撞在了楚琛的胸前。

　　林煕暖懵住了，她听到男人嗤笑的声音，也听到了“砰砰砰”的心跳声，一下接着一下，像是马上能从嗓子里跳出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