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玄月》涵云纱

6、第6章

　　这一晚，夏玄的梦里全是那个淡紫色蕾丝边带着体香的文胸，折腾到天明，简单洗漱后发觉段月已经在楼下等她。
　　夏玄直接下了楼。她看见他出来，朝他招手，示意他看向旁边一人。
　　夏玄一愣，以为一大早眼花了，怎么好好地能有两个段月对他微笑？
　　“像不像？”段月掰正“段月”的身子，拍了拍她的背，“段月”抬起头来。
　　夏玄看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像傻子一样大笑一声。
　　原来是昨晚的小姐，现在穿着段月昨日的西装，带着黑框眼镜，抹着伪装妆容，夹着文件夹，一副拘谨的小秘书样。
　　“亚亚妹妹，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叫张桂花。”她咬着最后三个字格外响，瞪了眼夏玄。
　　“知道了。”那叫亚亚的小姐换了西服反而变得扭捏了起来。
　　段月咬唇，勉强算是笑了下，把她交给了夏玄。
　　“林先生……”她脸还红了，昨晚那“大方”的样子一点都看不见了。
　　夏玄满脸黑线，强迫自己微笑点头，目光越过亚亚瞪在段月身上，薄唇抿成一条线，大招蓄力中……
　　“早饭你们路上吃啊。”段月将手中食物分发下去，特地将一个最大的肉包给了夏玄。
　　包子滚烫，夏玄大招蓄满，用力一捏，挤出了馅……
　　“去吧，下午两点我们在此汇合。”她向后退几步，摆手离去。

　　“What the mother fuck！”
　　“你说什么？”
　　“夸你呢。”

　　上山的路上，夏玄哪哪都不得劲，心里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憋闷。想他这些年的人生，多数是被群花环绕的，泡过的妹子可谓五颜六色。他拥有着能和欧美人媲美的身板，能和黑人比肩的耐力，会跳舞，会弹钢琴，会唱歌，会说几国语言，又有着施明贵那般商界精英当干爹，出入名流之所犹如下厨房般，活得那叫是个众星拱月。
　　他喜欢掌控节奏，喜欢看他的“臣民”于他脚下山呼万岁的场面，只有这样他才能从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获得安全感，暂时忘记小时候的记忆。他不喜欢生活中出现“活跃”分子脱离他的掌控，但他又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耐段月的自作主张。

　　亚亚不知是紧张还是紧张，不小心踩到了夏玄的脚……
　　“穿上衣服你不会走路了是吗！”他的憋闷终于找到了口子发泄。
　　亚亚没料到他会这么凶，吓得停在了那儿。
　　发觉话说重了，他面色缓了缓，拿出烟盒叼了一支在嘴里，又递给亚亚一支。
　　“不会……”亚亚后退一步。
　　“不会？”夏玄表示不信，做这种工作的人怎么可能不会？
　　像是感应到夏玄心中所想，亚亚突然抬起头来，一直闪躲的目光直直射向夏玄充满戏谑的脸上，一字一句：“桂花姐姐和我说，只要我帮她这次，她就给我钱去大城市读书，去学唱歌跳舞，去做一个站着挣钱的人。”
　　“你多大？”
　　“16岁。”
　　“……”夏玄吐出一口烟，对着天际线的方向：“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Long did I sigh to hold back tears; saddened I am by the grief of my people.”
　　亚亚听不懂他说什么，就觉得这个人神叨叨的，虽然帅，但像个神经病。

　　“你就这么信她吗，如果她是骗你的呢？”他坏笑：“这个年头，人都是互相利用的。”
　　夏玄越是认真说话，亚亚就觉得空气停滞，她的脸变得苍白，紧咬下唇。
　　夏玄得逞，心中一乐，决定大发慈悲放过这个可怜的女孩，他十分确定的给了她答案：“虽是利用，但她不会骗你，她不是一个会骗人的人。”
　　那时，夏玄还不清楚这份信任感到底来自哪里，只是脑子不断想起与她相处的点滴，就在心中下定了这个结论……

　　到了厂子里，夏玄与“段月”被奉为上宾，因为昨天的误会，李厂长带着随从们像狗一样跟着他。厂区明显打扫过，工人们也穿起了正式工作服，卖力在工位上挥发汗水。
　　夏玄虽不是工科，但也清楚一些高压锅工作原理，他看见整条生产线都在偷工减料，使用气味刺鼻的劣质材料组装锅身，导致高温高压泄压阀门材质分解，偶尔几次使用不会出现问题，如若频繁则会造成不可逆的损坏，进而引起爆炸。
　　市面上还不知流通多少这样的劣质产品，还有多少家庭在面对这种安全隐患，夏玄仔细将证据收集。
　　亚亚表现得完美，她一直低着头在笔记本上胡乱记录，安静地几乎成了隐形人，而此刻在办公楼里破解保险箱的段月也恨不得自己有一件隐身斗篷。

　　她带着听诊器聚精会神，那种老式的保险箱两层转锁，只要互相契合上便能听见啮合的音效，声音细微必须全身心静下来感受。
　　她转得很慢，转锁几乎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运行着，如果不是那条黄狗在楼下嗷得撕心裂肺，她觉得事情可以更顺利一些。
　　“哒哒哒……”
　　段月判断出这是昨日那个中年妇女的脚步声，她正往办公室这边走来，应该还拖着扫把簸箕，门锁已经被扭动，她没有退路……

　　王兰打开门，看了一眼室内，没好气地吐槽起来：“脏死了，成天把烟灰弹地上，每次都让老娘收拾！”
　　泄愤一般，她重重挥舞扫把，收集起地面上的烟灰。
　　一只手盖住了她的脸，把她的头往后拉。一阵尖锐的痛楚从她脑后传来，大脑还来不及发出“呼救”的指令，就停机了。
　　段月冷着脸将她丢在沙发上，关上门继续之前的工作，如果条件允许，她也想对大黄这么做。
　　又十分钟过去，她终于听见令人兴奋的咔哒声，柜门打开，入眼是一堆现金，还有一些政府批文，功勋奖章，设计图在最下面压着。
　　她第一时间掏出手机拨通了泽行的电话。
　　“三号，是三号图泄露了，我撤了。”整个通话时间不超过三秒。
　　临走前，她无意一瞥窗子，李厂长正领着夏玄往这边走来，速度近乎龟爬，是夏玄刻意为之。
　　她大概有五分钟的时间撤离，前两分钟她将一份假的设计图塞到保险箱中并复原的锁位，中间两分钟她把昏迷的王兰扛到了厕所中，最后一分钟从厕所的窗户中一跃而下，中途在树枝上借了力，稳稳左脚落地。
　　这么一折腾已经到了下午一点，段月翻墙出了厂区，剩下的交给夏玄。

　　她回到旅社，问旅社老板娘软磨硬泡了一辆面包车，点开微信找到夏玄，给他发了个定位。
　　手机屏幕一闪，弹出段月发来的消息，夏玄找了个理由脱了身，一路飞奔至她的身边，正好下午两点。
　　“你从哪搞到的车？”他蹦上去。
　　“路上解释。”段月挂挡起步。

　　导航终点定在北沟市火车站，全程97公里，如果顺利他们正好能赶上晚上6点的那班K491回振云市。
　　一路上，段月不停往后视镜瞥，在一处隐秘弯道处，她停下了车。
　　“怎么了？”夏玄疑惑。
　　“我马上回来。”她关好车门，往路边的油菜花地跑去，不一会儿隐灭不见。
　　夏玄干坐在那儿，日头下，没有空调的面包车箱迅速升温，桑拿房一样的效果。夏玄呼吸不畅，从车里跳下，点了支烟。
　　烟抽完，段月还没回来，他有些焦急了。
　　荒郊野岭，她一个女孩子能去哪里？如果遇见了坏人该怎么办，现在中国有3000多万的光棍娶不上媳妇，她那么漂亮高挑的，绝对是稀缺物种。
　　夏玄越想越焦急，在面包车里翻找一圈都没发现能上手的武器，只好空手上了。
　　转了转脖子，他抬步往油菜花地里走去。

　　“上车。”段月突然从前方的花海中钻了出来，小跑着示意他回到车上。
　　他想也不想就钻入了驾驶室，等段月跳到一边坐稳后，他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怎么回事？”夏玄侧眼看见她被撕破的衣袖。
　　“工厂的人追上来了，他们发现了我的计划。”段月闭眼靠在座椅上，声音有些嗡鸣。
　　“然后你就下车，拉走了所有的仇恨？”夏玄怪笑一声。
　　“是的，他们肯定会先解决身为女性又落单的我，再拿我来威胁你。”她的思路清晰：“我答应过泽行要保护你。”
　　“呵……”夏玄不知还能用什么话形容她。
　　“还好只有三个人，我解决掉了。”她带着小小的得意。
　　“……”夏玄突然觉得天地倒转，他个大男人第一次有了被人保护的感觉，还真是美妙呢！
　　“你是开封人吗，从小在少林长大？”他还是无法消化。
　　“没有，我只是随便学了学，已经很久不练了。我全盛的时候，能和泽行打平手。”
　　“……”

　　夏玄彻底没话了，脑海中盘旋着“随便学学”“很久不练”“打平手”……
　　这特喵的还是个女人吗！
　　“呕！”段月突然捂住唇，夏玄眼疾手快抽出纸递给她。
　　她只干呕了几声，慢慢平静，脸色有些白。
　　“看样子你被他们攻击到了后脑，我带你去医院。”原来她受伤了，难怪一直闭着眼睛，声音嗡鸣。
　　他伸手就要重设导航。
　　“不用。”段月拉住他的手腕：“只是胃罢了，没事，我们快些回去……”
　　即便受伤，她的手指亦是有力的，劲力传来，不带一丝可商量的余地。
　　夏玄觉得自己的大脑都被她抓住了，鬼使神差地不再说话，当她的提线木偶。

　　五点一刻，两人到了火车站，段月将车钥匙扔进窗缝里，表示万事大吉。
　　她问夏玄要了证件，往售票大厅里跑去，过了一会才回来。
　　“给。”她将车票连同一杯饮品递给夏玄。
　　“这是什么？”夏玄拿在手里打量着。
　　一个封口塑料杯，里面装着淡褐色的液体，底部堆积着黑色的圆球……
　　“奶茶。”她已经打开了自己的那份，用力吸了一口，满足闭上眼睛。
　　奶茶，夏玄知道，就是将锡兰红茶与安达卢西亚碎橘皮，大马士革玫瑰，智利蓝莓，黄山小贡菊一起冲泡，最后兑入鲜牛乳即可。他曾经在阿拉伯人开的咖啡店里喝过，精致小小的一壶，能慢品一个下午。
　　中国不愧是“天|朝上国”，如此珍贵的奶茶竟然装在塑料杯子里卖，果然应了乾隆皇帝那句：天|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原不借外夷货物以通有无……
　　他插入吸管……
　　“咳咳！”这一口直接要了他的老命。这特喵的什么玩意，这特喵是奶茶？醇厚浓郁没有，甘甜清香没有，只有甜味，像是全世界的糖都给丢在了那500ml的浑浊液体里，卡在喉咙渗入牙缝直往脑子里窜。还有那个黑球，竟然不是入口即化的，橡皮糖一样直接滚到了胃里。

　　等他缓过神来，发现段月正歪着脑袋看他，眼中疑惑。
　　“好喝！谢谢！”夏玄礼貌一笑，咬牙又吸了一口。
　　段月点头，领着他往候车厅走去。候车厅旁边开着各种各样的铺子，有一家门口放着花篮铺着红毯，一个小喇叭不断重复：CaCo奶茶火车站店开业了，为答谢新老顾客，开业期间，全场奶茶买一送一，买一送一……
　　夏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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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奶茶好喝，但是太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