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依存》千元妮

6、第 6 章

　　“陛下，今日八月半，太后催您回去。”
　　八月半，按以前华国的规定，这日皇帝必须归宫拜祭祖宗牌，我从前想同父皇一起去拜祭祖宗牌，却被父皇一句女子拜祭不符合礼法阻在了自己的九华殿，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皇兄随着父皇进宗庙。

　　皇帝接过侍卫拿来的帖子，扫视一番，“钟离一起去拜祭如何？”

　　三皇子道：“皇兄按礼法钟离不能去，八月半拜祭如今只能由皇兄和皇兄子嗣前往宗庙。”

　　皇帝拍拍脑子道：“时过境迁，朕还以为是从前。”

　　钟离抓住我道：“嗯，早就不一样了。”

　　皇帝安抚荣安夫人，将随行太医全都留下。荣安夫人眼神如虎，恨不得把我当场生吞活剥掉。钟离挡在我身前，她没法走到我面前给我一巴掌。钟离道：“皇兄都为赦她无罪，荣安夫人不可越俎代庖。”

　　荣安夫人愤恨地看我一眼，走回纱帐中，坐在苏蕴身边，拉着他的手，低声唾泣。

　　钟离盯着我。

　　我不怕死地一步步往苏蕴床边走去，掀开纱帐，荣安夫人抬起湿润的小眼，怒吼道。“谁准你进来的？”

　　我无视她，将她挡在我身边的手推到一边，坐到苏蕴身边，看着他那张苍老的脸，心中一阵悲凉，一个害我失去性命丢去国家的人，我居然舍不得他死。

　　“妖女，你到底想干什么？”荣安夫人拉着我一只手，强迫我转过头，离开苏蕴的床榻。

　　我笑着脱开她的手，“承蒙三皇子仗义执言，我也得仗义一番。”掀开纱帐，我向外走去，三皇子随即也跟上来。

　　“来人，留下人。”荣安夫人命令周边奴仆拦住我。

　　“来人。”三皇子的侍卫围着我，不让相府的奴仆靠近我。

　　我轻蔑一笑，这钟离我真真弄不懂他。

　　“反了，反了，钟离你还知道什么礼法？”一直被我和钟离忽视的荣安夫人气急败坏地跺龙头拐杖。“我非用这先先先帝赐的龙头金杖打醒你......”

　　“夫人，夫人。”一阵惊呼，我回眸一望，瞧见荣安夫人被我和钟离气得晕了过去。

　　我走到屋外，“三皇子，要跟着我？”

　　三皇子点点头。

　　“三皇子，不拦着我？”

　　他又摇摇头。

　　我也不再多说什么，随他跟在我身后，都是我的小辈，和这些小辈置什么气？

　　我往苏蕴前几日睡的书房走去，苏蕴书房门板上又贴了新的两张红纸。

　　三皇子拉住我。

　　我不解地回头看他，他松开手。

　　我心里想这小辈莫不是......

　　“你知道我是谁？”我试探道。

　　“尧都卖酒女。”钟离眼眸里没有一丝惊澜。

　　我被他看得心虚，身后又被相府的奴仆更得紧紧的，于是便道：“那日行凶，我闻到一股异香，或许正是害苏相的毒。”

　　身后的人总算不再恶狠狠地盯着我，我也稍微吐了一口气，轻松一点。

　　我走到书房，那日刺杀留下的血迹洇入屋中石板，我走到苏蕴的床榻，将他所有用具全都翻了出来。苏蕴是在这屋子里晕过去的，我离他最近，没有人能接近他，除非这蛊毒引子早就藏在他平常能接触到的地方。

　　“朝暮，你很紧张苏相？”钟离站在书房书柜，高大的身子将书柜挡得严严实实。

　　我没深思他的话，“苏相是个好官，为了华国百姓，我得救他，他倒在我面前，不帮荣安夫人救苏相，荣安夫人定会为难我。”

　　我翻出几件棉衣，在衣物棉被上并没有什么发现。书房角放置雅兰的高方桌挡住窗外竹林的风景，我记得苏蕴被我护在身后的时候，我背对的正是这盆雅兰。我爬下床，走到高方桌边，抬起雅兰盆。

　　“小心。”钟离将我手中花盘打落在地上。

　　花盆碎裂，花盆下层黑土里扭动着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虫，虫子米粒大小，身上纹着细小红纹。我面色一惧，倒吸一口冷气，步步后退，退到钟离身边，想都没想直接跳到钟离后。

　　“啊！啊！虫子！虫子！虫子！”我不要喉咙地扯喊着。

　　钟离单手把我护在身后，“寻久，进来收拾一下。”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走进屋子。

　　“好了，下来吧，收拾干净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害怕得双腿都已经缠上了钟离的身子。

　　钟离轻轻咳嗽一声，我连忙放开他。

　　“那虫子？”我好奇那藏在花盆里的虫子是什么。苏蕴深知药理，过去他还和我交好的时候，闲暇时教过我一些，只不过我没料到蛊毒的药引虫子比平常的虫子还丑几倍。

　　“我让底下的人拿去查了。”钟离道。

　　“我要去看看那日死去的刺客。”我道。

　　“你不必去，我会派人去查，皇兄也会派人查。”钟离道。

　　“那日，刺客唤我一声公主，你可听到？”我眯起眼，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我被闲置关在相府三日，这个三皇子不闻不问，三日后，突然对我百般照顾。

　　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三日内，钟离查到了我身体的身份，嘉善王朝的朝暮公主，他有求于我这个身体。

　　他的身子发硬，笔直得犹如门外无低头叶的翠竹。“我是受故人所托保护公主，还请公主不必猜忌。”

　　朝暮公主这身体委实麻烦，一边有人想杀，一边又有人想保护，做为如今这身子的主人，我委实惆怅啊......

　　“既然知道我是嘉善朝暮公主，三皇子应该知道我脾气。”我未说完话，钟离便打断我。

　　“叫我钟离。”

　　“三皇子应该知道我脾气，为了......”

　　“叫我钟离。”

　　我看他一眼，他不喜欢三皇子这个称呼？

　　“钟离你应该知道我朝暮公主脾气，为了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我偷偷瞄钟离一眼，钟离眼眸水亮，十分乐意听我接下去的话。我接着道：“晋将军如此，这个杀我陷害我的人亦如此，本公主想立刻查出真相，摸出刺客后面的人。我要亲自去看看这个刺客。”

　　“那尸体已经被抬到乱葬岗。”钟离道。

　　我有些无语：“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们如此草率处理？”

　　钟离气息一停，“一周多的尸体早就腐烂了。乱葬岗你就不必去了，那里都是腐尸，气温难闻，乌血遍地。”

　　钟离见我凉薄地望他一眼，止住话语，别开头。

　　“我已经打算去了。”我道。

　　我直接快步走出书房，钟离呆在原地，一动不动，身影寂寥。

　　走出相府，我从袖中掏出碎银。他不愿意让我去，我就更想去。

　　“带我去乱葬岗。”我将碎银丢给相府几条街外运草料赶牛的人。

　　赶牛的人拿着碎银，眼神纠结。“这......”

　　我又摸出几两碎银塞在他手里。“大哥，行个方便。”

　　赶牛的人收下我的钱，“姑娘，乱葬岗可不是一个好地方，60年前皇宫里数万具尸体都运到了那地方。传说乱葬岗的山并非泥土堆成而是尸肉腐化积成，宫里贵人命格皆硬，如今那地方邪气的很，很少人愿意去那，我就只能将姑娘送到山脚。”

　　我跳上他马上，道：“好说，送到山脚就好了。”

　　“等一下。”赶牛人的牛鞭还没有扬起，钟离清冷如寒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步伐有序隐藏着慌张。“带上我。”

　　“你不是不愿和我一同去？”我道。

　　“你都去了，我怎么能不去？”他跳上草料堆，一身华衣和我并排坐着。

　　赶牛的嘟囔：“这年头兴去乱葬岗？”

　　一路上，钟离不愿意开口与我说半句话，我得了没趣，撇过脸，也不愿意和他说话。

　　“到了，姑娘、公子。”赶牛的人停下牛车。

　　我伸了个懒腰，从车上跳下，钟离扶着草料慢慢走下车。我心想：“金丝鸟。”

　　钟离向我看一眼，眼神清透，随即嘴角上扬，笑容温柔却带着沧桑。

　　“三皇子，我可是要去找腐烂发臭的尸首，你确定要一直跟着我吗？”我道。

　　钟离道：“苏相是我国要臣，公主觉得那尸首上有解蛊的线索，我自然愿意陪同。”

　　我托腮思索，苏蕴的确是个人才，从前霄霜说过，他们周边国家不敢来犯华国，有一很大原因是苏氏家族，苏氏家族善文武。苏氏家族的嫡子苏蕴，其举足轻重的作用，不能让华国忽视，一个想保华国万氏春秋的苏家嫡子的确不能死。

　　爬到山腰，树木以山腰为界限，一下子绝迹了。前方的路也变成了黑漆漆的，似乎土被乌血包裹，我回头看眉头紧锁的钟离。

　　“这土是被血染成黑色的？”我惊恐意识到从山腰开始，一直到山顶很有可能都是尸体，身体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

　　钟离扶住我，“当年宫变，死去的人都被拉到这里。”

　　“尸体从山腰一直堆到了山顶？”我道。

　　“嗯。”他神色晦涩。

　　我踩着黑土的脚微微一软。

　　钟离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两条布条，递给我一条。“山上尸体发出的瘴气多，吸多了，身体会不舒服。”

　　“你倒挺了解这乱葬岗。”我笑着接过布条。

　　“这原来是燕山。”钟离道。

　　燕山？山顶可览尧都全貌的燕山，父皇最爱的避暑的山，就这么做了堆尸体的山头。

　　“我让人把尸体扔在山腰，里面根本进不了人。”钟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