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5 ...
-
自从那天苏怯走后，不知为何，时间没有断层，他的本体也不知所踪，我甚至一度猜想，这条蛇是不是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心碎。
“两周后校庆，在附近的大剧院。我……我读书的时候都不怎么爱出寝室，这样的活动一次都没参加过，反正……反正现在有时间，去看看嘛。”我指着两侧梧桐树上挂着的红色横幅，对司柳说道。
周围走路，骑车，谈笑而过的学生都纷纷回头朝我看，我僵在原地，这才想起刚才一兴奋，跑出了司柳的隐身圈。只能装模作样托着下巴，假装自言自语：“去看看吗？到底要不要去看看呢？有没有时间呢？”
好不容易周围的人收回了目光，偏偏这个时候手腕被司柳抓住，他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去。”
我转头，他没有穿着我画的那身广袖长袍，而是套着白衬衣和黑西裤。衣服很普通，可人若是珠玉，便难掩光华。很快，周围起了点小骚动，我赶忙转过身，想也没想推着他的往人少的小树林去。
“你怎么……原来你可以被其他人看见。”我小声嘟囔，突然多了一种自己藏的宝藏被别人发现的小家子气。
“是，只是我平时不想被看见，所以用妖气阻隔人世的目光。”司柳静静说着。他看我垂着头没反应，突然单膝蹲下，我顿时睁大眼睛，和他两两相望。司柳笑了笑：“可那样，还是被你看见了。”
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击中了我，不是粗浅的心动，而是一种深远的感动，没想到如此平平无奇的自己，有一天对一个人也可以是特殊的存在。
我的头埋得更深了，甚至还有点鼻酸，但老天似乎没想让我再发挥发挥情绪，安排了一场从天而降的吵架，致使司柳将我拉到了树后。
我们扒着树看，幼稚可笑，像偷听别人八卦的吃瓜群众。
“为什么你要在这个时候说这种事情，白季，是我无理取闹还是你无理取闹，我看你就是脑子有病……”
对面的小楼应该是个排练室，除了舞曲琴曲，还有激烈的吵闹声。很快，小门被人凶狠的推开，一马当先的是个男孩子，两手抄在裤子口袋里，表情冷酷，而他后头跟着一个女生，一路追一路指着人，骂得很难听。
一堆穿着演出服的主演和酱油都聚拢在一团，表情或急或悲或头痛。
排练组里出了意见分歧，导致节目崩盘？
一开始我是这样认为的，可后来又觉得不过是小情侣吵架，直到越来越多的人换下演出服拿着包离开，只剩下骂人的女生坐在门口台阶哭得撕心裂肺时，我才知道，那个男生在社团应该很有人气，所以那些走的人都是为他马首是瞻。
其实我很气愤这种人，把公共的组织搞得像私人的帮派一样，因为私事，而影响所有人，这对留下来的人，不怎么公平。
“不看了，不看了，我们走吧。”我是骂不出人的，也不想多管闲事，回头看司柳还拉着我手腕，心情缓和了点，软了声音叫上他离开。
司柳没动，意识到了自己的动作，于是自然地把手松开，冲前方抬了抬下巴：“秦鸢。”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拿着手杖站在台阶后的人，果然是秦鸢。那哭泣的女生也看见了秦鸢，于是一把抱住了她的小腿，有了依靠，底气更足了：“小鸢，我和白季那个混蛋分手了，他竟然在这个时候跟我提分手。”
“巧巧，分手就分手，”秦鸢皱了一下眉，说话非常坚定，骨子里像古时候的巾帼女将，“他不喜欢你，不要跟他在一起。”
林巧巧噎了一下，没再说什么，秦鸢就这么站得像根竿子，随她哭去。哭累了，发泄了，就会雨过天晴。
“可是怎么办？他把人都带走了？要不小鸢，你也来客串一个角色？”林巧巧絮絮叨叨着，突然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哎呀，我忘了，不行不行，哪怕是酱油角色也要换场，剧本里又没有盲人角色，不能拿着手杖上下台，万一你磕碰到了怎么办！”
秦鸢摸索着，伸手拍了拍林巧巧的背：“不然就算了吧！”
林巧巧固执地摇了摇头：“不行！”说完，她从小门里跑了进去，过了好半天才出来，手里多了个背包：“我现在马上去改稿子，哪怕独角戏，也得演下去！”
秦鸢当她赌气，摇头失笑：“那我去给学妹讲曲子。”
“我说真的，不是开玩笑！”林巧巧气呼呼地跺脚，慌乱地左右各跑了两下，终于找对方向往图书馆去，一边走一边喊，“我改好了去找你，老琴房对不对，你得等我，等我！”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一听她们准备舞台剧，也来了点兴趣，以前没有做过的事情，看看人家做，也是快乐的，更何况秦鸢还是主要人物，有她的地方能找到苏怯也说不定。
“我们去看看。”我咧嘴笑了笑，调头对司柳说。
司柳端详着我的表情，忽然说：“好像对你们人来说，快乐和悲伤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我识路，大概能认出那天琴房所在的楼房，他不走，我就去拉他，并且下意识调侃了一句：“难道你每天都笑，不是因为开心？”
司柳停下来看着我，脸上笑容渐渐消失，可是在彻底消失前，又突然绽放了一个巨大的笑颜，十分坚定地说：“是，很开心。”
我觉得他是盯着我眼睛说的，因为我仿佛听到了冰山融化的声音。我也觉得很开心，但说不出原因。
林巧巧呼啦啦冲进琴房的时候，秦鸢讲的曲子刚讲完，我正在打瞌睡，被突来的杂音惊醒，迷迷糊糊发现，方才好像靠着司柳的手臂。
“来来来，你念给她听。”林巧巧把书包里的一叠A4纸抽了出来，塞进小学妹的手上，小学妹扫了一眼鬼画符一样的稿纸，战战兢兢开始念林大导演的剧本——
“从前有个瞎眼的姑娘……”
刚开口第一句，在琴凳上坐得笔直的秦鸢便露出一声轻笑：“你是准备以我为原型吗？”
林巧巧趴在一边的桌子上大气也没敢出一口，秦鸢见她未答，便抬手，礼貌地示意小学妹继续往下念。
“她善良又美丽……”
这时，林巧巧从桌子抽屉里抽出一张废纸，拿着圆珠笔使劲往纸上戳，用力程度堪比扎小人，嘴里念念有词：“颜值一百分，情商一百分，智商一百分，女主各种设定碾压，男主是把那双狗眼喂狗了吗！不识货！”
我看着林巧巧的动作，目瞪口呆。
“她的琴音犹如天籁。”
那个小学妹刚念完这一句，坐在琴凳上的秦鸢不知是不是起了点顽皮的心，手指居然在琴键上一轮跳跃，来了一段《野蜂飞舞》，那嗡嗡嗡的声音让室内的氛围又古怪了一点。
“有一天，她的琴声吸引来了王子……”
“渣男渣男渣男！”
林巧巧在纸上不断用力重复书写“渣男”两个字，然后又使劲划掉——“叫什么小王子啊，改名叫王八得了！去死吧！”
学妹被她的怒气值吓得手一抖，差点把稿纸抖在地上，长出一口气才继续念道：“可是恶毒的姐姐却顶包了这个瞎眼的姑娘和王子在一起。”
秦桑脸上的笑容收住，冷冰冰道：“巧巧，白季他是不是找了小三？”
我暗戳戳的想，什么叫杀气，什么叫镇场，林巧巧那怒气算什么，秦鸢这么个看起来温柔恬静的人轻飘飘一句话，可以叫满座冷如冰。
林巧巧噎了一下，含含糊糊哼了两声。好在，小学妹又继续拿着稿子念，这才盖了过去——
“好在，还有骑士挺身而出。”
林巧巧在椅子上蹦了一下，继续碎碎念：“比渣男好看，比渣男有钱，比渣男走心！渣男滚粗！”
“在骑士的陪伴下，两人历经坎坷，揭穿真相，此时王子后悔不已，可姑娘却与骑士两情相悦，一脚踹飞王子，和骑士远走天涯的狗血故事。”
林巧巧抬头，哼了一声：“小妹妹，不要擅自加狗血俩字，我们这个是正剧。”
“难道不狗血吗？”秦鸢转过身来面对林巧巧，摸索着捡起飞落在自己脚边的废纸，摸着上面被笔尖狠狠戳出的印痕，无声地叹息：“巧巧，王子不就是白季吗，你现在就是想要找到一个更好的男人，然后拉到他面前炫耀一番，再一脚踹飞不识货前男友的心态。”
“不可以吗？”林巧巧望向发小，忽然就哭了，一边哭一边撒娇，“我不要王子，不要骑士，通通不要！我只要他好不好，只要他变成我想要的样子。”
秦鸢突然站了起来，拿着手杖走到林巧巧凳子前，男友力暴涨，伸手将林巧巧圈住，心疼地说道：“为了这样的他不值得。”
林巧巧一抹眼泪：“你就说你帮不帮忙演吧？”
“那我演什么？”秦鸢失笑：“娇花姑娘，还是狗屁王子？”
林巧巧被她轻快的语气逗乐，噗嗤笑了，往前伸出食指摆了摆：“都不是，你当然是演我的骑士，跟我一起打脸渣男。我音乐都想好了，过几天找动画设计系的死宅们看看有没有什么战斗神曲，比如泽野的拔剑、核爆神曲什么的，最后一幕都给我轮着上，老娘解气！”
琴房里几个女生叽叽喳喳谈论，我不觉得吵闹，反而会心一笑，司柳不解地看着我，问道：“怎么了？”
“只是想到了我的闺蜜。”我伸了个懒腰，很自然地顺嘴一说，“我朋友不多，算得上好的只有两个，她们都是很好的人，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其实我很没底气，因为我不知道司柳愿不愿意见我的朋友，因为他不久前才说过，不愿意被人类看见。
哪知，他却含笑点头：“有机会吧。”
我一高兴，就有点得寸进尺，忙偷笑问他：“那你的朋友呢？是不是都是很厉害的大妖？你来了现世会想念他们吗？”
司柳没说话，我觉得像他这样好脾气的妖应该会广受欢迎，可是我看他的目光，却只有寂寥和哀伤。
我明白他有苦衷，可是又失望地想，他不会告诉我。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005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