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江采芙蓉》南缘北梦

7、议论

　　白献云的去世仿佛带走了这个家的生气，陆纵英即使一如既往的平静生活，如果不是他时不时地走神发呆谁也看不出他的伤心来。

　　陆涉兰明显感到父亲对她更加严格了，陆纵英出生世家，虽说是个不受重视的庶子，但他聪颖好学，博览群书，耳濡目染之下比许多金丹期的修士都知道得多。

　　原来那种温馨和美的日子仿佛只是她的一场梦，梦醒了，终还是要恢复正常生活的。如果是正常的这点年纪的孩子，即使再早慧也会抱怨，但她显然不是，陆涉兰知道，父亲心里肯定也不愿意这样的，他仿佛在这世间除了教导女儿之外再没有在意的事了。

　　可是，这时他也没有忘了她这个女儿，这对于陆涉兰说，已经足够了。

　　父母有一天终将会离自己远去，唯有自己，才会是永远不会离开自己的人。

　　再没有哪一次，比这一刻能让她发出如此感慨了。

　　石茶镇的生活简单而安逸，这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镇上从早上开始就有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原来是石茶镇五年一次的选茶大会的日子到了。

　　石茶镇以石茶闻名，每五年一次的选茶大会选出接下来五年在石茶山采茶的人家。镇上的大户人家有黄家、李家和季家，上一个五年是李家，这次不知道会是哪家胜出。

　　黄家是镇上最大的人家，他家的春茶是一大特色，春茶新鲜而品种繁多，大多数人都喜欢饮春茶。李家一脉单传，以其独特的飘香制茶之艺独树一帜，如果在服用丹药后饮一杯飘香茶，可加快对丹药的吸收，也能快速化解丹药。如果说黄、李二家是以自身技艺立于世的，那么季家则是靠姻亲成了一方大户，儿子的娶妻纳妾女儿的婚嫁都是利益的筹码。季家的子女众多，人口也多，盘踞在镇南，四通八达。

　　这天，因为久违的热闹，陆纵英也带着陆涉兰和叶循来到了比试的场地。

　　在镇中心，搭着一个巨大的台子，边缘刻着阵法，上方留有几个坐席，一看就是给评委用的，台子下方摆着几座棚子，上面挂了几张木牌，显示着这些棚子是哪家的，中间的挂着一个黄字，紧邻着两座分别挂着李和季二字，接下来的挂着邓和韩。

　　陆纵英带他们来的时候已经人声鼎沸了，场地里全是人，往四周看了看，唯有季家棚子前还有点地方，那是因为季家人还没到，陆纵英他们前去的时候只听到四周有人议论道：“这季家怎么还没到？好像就他家还没人来了。”

　　“季家哪次不是最后一个到，就属他家摆谱最厉害了。”

　　“你们知道什么，今年季家可是……”说着，用手指了指台上的最上方，那是每次获胜的人家最后站着的地方，每次这里的获胜者将承包未来五年的石茶山上的灵茶，这是众人心知肚明的。

　　“哦？你怎么知道的，有什么小道消息说来听听。”

　　“不会吧，听说这次黄家可是准备的很充分，打算一雪前耻的，你这不会听了个假消息吧。”有人不赞同。

　　“吕兄，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我也听说为了今年的比试，黄家可是准备了四年之久的，再不济，李家也比季家更行吧。”这人显然是认识的。

　　前头说话的男子见成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力，不由得意的挺了挺胸，大声说道：“诶，这你们就不知晓了，你们可还记得那季家的季治霖去年把他原来的那个妻子给休了，重新娶了一个？”

　　“你说这些做什么，这件事当是谁不知道，当时闹得多大，他休了的那个妻子死活不肯回娘家，当晚就自杀了。”

　　“是啊，你快捡要紧的说，重新娶了一个然后呢？”众人被引起了好奇心，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许多人也聚拢了过来。陆涉兰听着也觉得好奇，一手拉着父亲的衣角一手牵着叶循也凑了过来。

　　“你们都还知道的话我还说什么，这可是我舅家表弟的表姨的儿子说的，绝对一手的消息，没有半点假！”姓吕的男子当即不同意了，辩驳道。

　　一个长相粗犷的男子急了，催促道：“快点说啊，老子都等急了！”

　　马上就有人接话道：“是啊，别卖关子了，快说啊！”

　　“吕兄，你别吊大家胃口了，赶紧说吧！”说着拍了拍他的肩。

　　男子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反而不着急了，慢条斯理的说道：“那季治霖可是我们石茶镇上响当当的一枝花，长得可俊秀了，就是这么张脸啊，勾得一众小娘子春心乱动，他后来娶的那个妻子，可是无方城城主夫人的妹妹，无方城城主可是元婴期的大能，他夫人也是金丹期，他夫人可是出自万花谷的，你们说，他娶了无方城城主的妻妹，可不带来了助力么！”

　　“这魏秀秀居然来历这么大的么，我都没看出来，平常都是一副小家子气的样子。”这是个见过魏秀秀本人的夫人，听到还有这般故事，忍不住吃惊地说道。

　　她身旁的另一个女子好奇的问道：“她有这样的靠山，怎么都不说出来，我还好奇这季治霖怎么看上她的，原来是这样啊。”

　　“当初这季治霖与他夫人男才女貌的多出众的一对人儿啊，我说怎么就要休妻了，毕竟这季治霖对他老婆孩子可疼得很，原来为的是这般啊！”

　　一个一看上去就显苍老的夫人说道：“男人不都这么回事么，薄情寡义得很，这季治霖啊，也好不到哪去！天下男子没一个好东西！都死了才好！”修仙者大多面貌年轻，除了一些大限将至或修炼了特殊功法的，这个老婆婆一看就是中气十足，明显是修炼了特殊功法。

　　听了这些议论，一个男子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这天底下还是有好些好男子的。”下意识的站得更直了些。

　　“你可别给你脸上贴金了，对了，吕兄，你应该知道吧，这魏秀秀为什么不说她有无方城这座靠山？”随着他的问话，众人一齐看向了姓吕的男子。

　　众人看向他的目光让他分外得意，吕岭也就是这个男子大声说道：“嘿嘿，这说来就话长了，原来啊，这无方城城主可是放话了，如果这魏秀秀执意嫁进季家的话，他就不认这个妻妹了，你们说，这魏秀秀为了嫁给季治霖这小子，连无方城城主这个姐夫都不认了，这么大的靠山说不要就不要了，可不是痴心一片么！不过，你们说，这无方城城主怎么就为了这点事就要与妻妹断绝关系了？连他妻子都不顾及了？”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笑呵呵地说道：“你们啊这就不知道了，这强夺他人妻子丈夫可是要造孽的，这里面的因果关系可大了，万一闹出了人命杀孽，渡劫的时候可是要被清算的，如果断绝了关系就算不到那方去了。这无方城城主据说快要冲击出窍了，那还会让这种因果算到他头上去！”他是镇上唯一一家书店的老板，知道许多秘闻，平时大家都很尊重他。

　　这种因果理论大家还是头一次听到，遂有人问道：“这样子的因果也能牵到城主身上？那那些魔修杀人不眨眼，怎么不怕渡劫？”

　　“这无方城城主即使不是他直接施压，但也是间接造成了季治霖原配的死，如果不是他这个靠山，又怎么会死，最后，诶……”未竟之言众人都明白了。

　　“那魔修怎么回事呢？说来听听啊，让大家见识见识！”

　　“其实哪有那么多的因果杀孽，只要够强，在劫雷面前什么都不用怕！”一人喊了出来，陆涉兰听得两眼放光，这才是真理，只要够强，什么也挡不了前行的路。

　　众人听了有的若有所思，有的不以为意，都看向了众人中学识最渊博的老者，只见他伸手捻了捻胡须，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季治霖这小子可真是赚到了，他先头那个长得跟出水芙蓉似的，出了名的美人，对他痴心一片，这魏秀秀也是个清秀小美人，居然也要嫁给他，不知道这小子哪来的这么多福气！”有人酸溜溜地说道。

　　“这是不是福气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季治霖和他先头的那位可是有个儿子的，原先那季治霖多疼他儿子啊，现在啊，我听说居然对这个孩子不闻不问的，诶，造孽啊！”

　　“这孩子我小时候见过，多聪明灵秀的一个孩子啊，现在他爹娶了魏秀秀，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只能盼着这魏秀秀良心发现，别为难这么一个孩子！”心软的妇人对这么个孩子的处境心知肚明，在心中盼着，此刻忍不住说了出来。

　　……众人仍旧在议论着，陆涉兰听了一耳朵，差不多就理清了这些关系，不由得对众人口中的那个孩子产生了好奇心，想知道他究竟会是什么样的。

　　说曹操曹操到，一行衣着华丽的男女老少御剑飞了过来，为首的是个大约而立年纪的男子，长眉细眼，面皮白净，带着一股惯发号令的气势，他就是季家的家主，此番比试由他带队前来。

　　左后方跟着一对夫妻，男子生了一副好相貌，最妙的是那一对剑眉星目，浓黑硬挺的眉毛斜飞入鬓，眼睛清亮有神，鼻子高挺，唇色略淡，但与那薄唇却是相得益彰，身材修长结实，身着黑色盘龙劲装，尽显英气之美。他身旁的妻子就逊色多了，但看还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美人，但与男子站在一起，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陆涉兰也打量着这一群人，看着这些人就大概知道了身份，那劲装男子想必就是季治霖了，他身旁的应该是他妻子魏秀秀，从头看到尾，在最后面，一个六岁的孩子沉默的跟着。一股直觉让陆涉兰觉得这个孩子就是刚才众人口中议论的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