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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异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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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暮余晖撒在楼阁飞檐之上,一盏盏八宝琉璃宫灯由高到低从四面铺展而来,仿佛连接着天与地般错落有致,瑰丽的灯光照得院内色彩斑斓,使得四周的红砖绿瓦都平添了几分让人遐迩的诗情画意。
虞初仰面,瞧着头顶那盏彩色灯笼。
公主属兔,今日这院里所有灯笼纸面上只画兔子,且纸上的兔子各有不同,毛色,体态,大小,就连眼睛颜色也无一样重的,可见做这灯的匠人有多用心。
也唯有公主,且受宠的公主,才享受得了这般昂贵的生辰乐趣。
有贵女发出惊叹:“这灯可真漂亮,得花多少银子才够。”
坐她旁边的苹果脸少女哼了声,颇为鄙夷道:“这灯可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到的,须知这做灯的匠人可是万里挑一,人家关门传承的绝活,从不缺求上门的买主,你挑他,他还挑你呢。”
少女声音清亮,又讲得煞有介事,慧仪公主侧目看向她,笑了笑:“程二姑娘好见识。”
得到慧仪公主的肯定,程姗头一昂,胸脯更挺了。
可惜瘦津津的小身板,便是再挺,也无甚看头。
不过虞初仍是多看了这位程二姑娘两眼。
太子第三个未婚妻,大婚前发疯的太子太傅程冲之女,便是这位的长姐,姐妹俩同父不同母,疯掉的那个是原配所生,这个小女儿则是继室生的。
便如虞初和虞瑶,往常人前还能装装姐妹情深,可现下,算是彻底撕破脸。
就连慧仪公主都有听闻她们姐妹不和,请了她,便不再请虞瑶。
虞瑶心里怕是又要记她一笔了。
虞初被慧仪公主拉着坐在主位旁。
十公主坐在另一边,探过脑袋,瞧着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嘉仪县主,提声问:“听闻你定亲了,定的还是老太傅家的大孙子。”
严阁老当过帝师,且还教过太子一阵时间的课业,就连如今的太子太傅程冲亦是他举荐,是以大多人仍唤他太傅,也因着这位太傅在朝中数一数二的地位,京中各家对严家颇为关注。
皇后新封的嘉仪县主,救过太子,还与严家长孙定亲,当真是时下风头无两的人物。
然而此时的虞初被一道道或好奇或歆羡或嫉妒的目光盯着,却不觉得风头太盛有什么好的。
尤其身边还坐着个寿星公主。
而这位公主貌似对她的未婚夫有点想法。
虞初只能用极其场面的话道:“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为子女者,唯有听从。”
这话,更多是说给慧仪公主听的。
慧仪公主将来若是知晓了严锡的身份,欲发怒的时候,想想她今日说的话,都是身不由己的人,别太为难她就成。
偏有人抓住话头就想找点茬:“这么说你并不愿意?严家那样的门第,你便是得了个县主的封号,可真正论起来,还是你高攀了,就是不知使了什么花招,竟然把严家人都糊弄住了。”
虞初从中听出那么点拈酸呷醋的意思,闻声扭头,看向隔着一人朝她发难的容歆,心想这姑娘真是喜欢找事,一门心思缠她的太子表哥去,到这来找什么不痛快。
有了容歆起头,别人也敢说了。
“就是,这年头,不怕天上掉馅饼,就怕捡到馅饼还嫌不好吃,得了便宜还卖乖。”
“对对对,就是这么个理。”
可见虞初一个不大不小的四品官家女,得封县主,还得了门好姻缘,红了多少人的眼,又酸了多少人的心。
十公主手撑着下巴,笑眯眯瞧着虞初,一副看戏的模样。
慧仪公主忽然内急,刚刚去往恭房。
这时候的虞初,可谓是孤立无援。
虞初面色泰然,瞧着下头一张张各有特色,神情也是各异的面容。
这些女子的大多数,虞初都有打过交道。
不过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为了与这些贵女交好,虞初费神费力,她们一有什么事,只要找上她,她必然倾其所能为她们出谋划策,自认还算投入了不少真心,可到最后,背后笑她最多的也是这些人,不能下单的母鸡,野鸡飞上枝头也成不了喜鹊,什么样的话都有。
也难为上辈子的自己,是如何忍过来的。
可就是忍得心力交瘁,也没见得最终有多好过。
那她为何还要忍呢。
虞初对着先发难的容歆道:“只要不是瞎子不是聋子,有眼睛看有耳朵听,都知道这县主是你姑母皇后娘娘封的,那时候容二姑娘你也在场,若有意见,容小姐为何那时候不表明呢,如果容小姐眼馋我这县主的名头,让给你亦无妨。至于后来我和严大公子如何定的亲,这就要问我祖母和严阁老了,当然如果容小姐稍微懂点规矩,相信也不会多嘴去管别人家的闲事。”
就连太子的面子,虞初都没打算给,容歆又算个什么。
不紧不慢,不愠不火的一番话,又句句占着理儿,直把容歆说得面红耳赤,圆睁着眼睛,一连好几个你,却也冒不出半句下文来。
虞初抿了口茶水润润嗓子,见容歆一副说不出话的可怜样,再开口,更是直接戳人痛脚。
“虽然同样行二,但我与容二姑娘性情喜好却是大大不同,容二姑娘心心念念的大好姻缘,到我这里未必是好。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是以,我实在想不明白,容小姐对我哪来这么大的意见,若能说个让我心服口服的理由,我向你陪个罪也成。”
今日,虞初算是当着这京中排得上号的所有贵女的面,把话都摊开了。
她从不主动惹事,但也绝非怕事之辈,想惹的话,尽管来,只要别哭。
容歆瘪着嘴儿,被虞初几句话说得下不来台,可脑子也好似僵住了,转不过弯来,竟想不到任何有用的言语来驳斥,到最后,眼眶泛红,有水光在眼眶里打转,仿佛真要哭出来了。
与容歆交好的一名贵女看不过眼,帮她搭腔:“二姑娘只是好奇,又没恶意,嘉仪县主何必这么刻薄,须知得饶人处且饶人。”
虞初目光一转:“我说你县主的封号来得不够光明,还使花招把未来婆家全都糊弄住了,也只是好奇,毫无恶意,你可别怪我,还请得饶人处且饶人。”
三言两语把女子说得嘴巴微张,却又无力回击,就如她的小姐妹容歆那般涨红了脸,干巴巴地瞪着虞初,毫无威力。
眼看两名身份显赫的贵女接连在虞初这里败北,所有人不吭声了,就连在场地位最高的十公主也只是不停地看着虞初,眼神里带着新奇和趣味,却也没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慧仪公主爽脆的笑声从后头飘了过来,人也快速回到席上。
“咦,怎么这般安静,都不讲话,是不是嫌这里不够热闹,要不我叫个戏班子上来,听个曲吧。”
寿星发话,众人自是应和,也把之前那种尴尬的气氛缓和过去。
慧仪公主又叫宫人倒上果酒,一起举杯,热热场子。
因着前世的经历,虞初对这种果酒向来是浅尝辄止,喝不多。
慧仪公主已经将玉杯伸过来,要与她碰杯,虞初只能举起杯,小口轻酌。
抿了两口,虞初舔舔唇,只觉这果酒的味道有些熟悉。
上辈子好像喝过。
那些她不想回忆的画面纷至沓来,悉数涌上心头。
虞初一手举杯,一手用宽大的袖子作挡,仰头,不一会儿,袖子垂落下去,而握杯的手往上一翻,只见杯子里的酒液已经空空。
慧仪公主瞧那空杯,眉头直扬:“就喜欢你这样的爽快人,来,再喝,今日只为高兴,醉了也无妨,在我这歇一晚,反正我这最不缺的就是屋子。”
十公主也来凑热闹,要与虞初碰杯。
盛情难却,虞初又喝了两三杯,直到脚底发软,双目迷离,似是有了醉意,微晃着就要往慧仪公主身上倒去。
此时的嘉仪县主,肤若凝脂,颊似粉霞,就连醉个酒都比别家女子要迷人许多。
慧仪公主把人扶住,不禁打趣道:“你这也太不中用了吧,几杯酒就不成了。”
席还未散,慧仪命宫人将虞初带到后殿休息,十公主捂着头道:“我也有些晕了,和她一起过去歇歇,也有个伴。”
慧仪公主没做他想,嗯了声,叫宫人把两个主子看好,便继续应酬。
虞初脚底虚软,被宫人带着往后殿走,中途却又拐了个弯,没走多久就入了一座轿子里。
吱呀吱呀地,也不知抬了多久,轿子停了,她又被人扶出来,走了一段路后,开门声响起,她被带进屋,搁到了床上。
有人在解她的衣裳,虞初嘤咛一声,似醉得厉害,脸颊红扑扑,张开就是一句小贼,抬起胳膊就朝人抡了过去。
这一下用足了劲,给虞初脱衣服的宫婢被打得半边脸都红了。
外头守着的宫婢听到声响,赶紧跑了进来,问怎么了。
被打的宫婢咬着唇,瞪着床上醉得毫无仪态,翻身踢腿的美人,有委屈也说不出。
同伴在旁边催促:“别磨蹭了,主子好不容易把太子引来,机会难得,这事儿要办不好,你我小命就得不保。”
“可她这般醉醺醺的样子,还爱动手,太子若没瞧上,岂不是弄巧成拙。”
“太子能否瞧上,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了,只要进到这个屋,主子自有法子把这丑事传开。”
太子势大,但并非宫里所有人都是太子党,这两个宫婢显然就不是。
最终意识不清的虞初难敌二人四手,衣裳被褪下,只剩小衣和亵裤,露出一大片白生生好似能透光的肌肤,还有小衣束得鼓囊囊的胸脯,瞧得二人又是一阵眼红。
这般美色,若还是不能让太子上钩,那么兴许如主子所言,太子那方面可能真有问题。
不管最后成没成,太子总有把柄被主子抓住。
屋里准备好了,一宫婢道:“我到外面候着,等贵人到,你在这里守着,莫要走开。”
“好。”
留守的宫婢把里屋门合上,先吃下特制的清心药丸,再拿出准备好的香料搁到香炉里点燃。
头一回做这事儿,她也紧张,燃香的手直抖。
却不知,身后的床榻上,原本醉得不省人事的女子悄悄起身,取过被随意扔到角落的外衣披上,轻手轻脚下床,抓过一柄挂在床账上的玉如意,朝桌前心神不宁的宫婢走了过去。
手起手落,毫不犹豫。
前殿的筵席上,几名尚未婚配仍留在宫中的皇子挨个向主位上的太子敬酒,太子却无动于衷,像尊完美无瑕,却也无情无绪的玉佛,弄得场面一度尴尬不已。
还是立在太子身侧,进了宫就走马上任的少詹事严锡代太子喝了不少,将气氛渐渐缓和下来。
酒过三巡,严锡微晃着身子,步态已然不稳。
太子看向八皇子,八皇子赶紧命宫人把严锡扶到一边,别怠慢了。
稍顷,八皇子见缝插针,对太子和七皇子道:“夜已深,为免奔波劳累,太子哥哥和七哥不如就在我这歇下,明儿一早,再吃吃我从民间请来大厨做的地方小食尝尝鲜如何?”
七皇子除了爱画成痴,对吃也颇为有瘾,酒劲又上来,一下就答应了。
太子握着盛满酒液的杯盏,却一口未饮,看了八皇子一眼,嗯了声,算是允了。
随即,太子指着歪倒在一旁的严锡道:“把他也安顿好。”
夜深人静,光线照不到的灌木丛里,黑黢黢的一片,像是蛰伏着什么骇人诡异的东西,便是胆大的人走至树丛前,也要怯步。
太子双手负在背后,踩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往后殿走,严锡被宫人搀扶着紧跟在太子身后。
候在殿门口的宫婢见到来人,恭恭敬敬奔上去,敞开房门,迎着太子进屋。
太子大步缓行,到里间门前,宫婢撩开珠帘,一股奇异香味袭来,吸入鼻尖,只觉体内情潮翻涌,气血渐热。
太子停下脚步,往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道:“这是什么香?”
宫婢压抑着内心的惶恐,低垂了头,微颤着声道:“这是西域传来的安眠香,八皇子听闻殿下近日睡眠不大好,特地为殿下准备,以求殿下能睡个好觉。”
“他倒是想得周全。”太子话里听不出情绪,不知是褒是贬。
宫婢头埋得更低,愈发慌措,提声要唤里头的同伙出来迎殿下。
却听得太子淡淡一声道:“把严卿送进去,好生伺候,让他睡个好觉。”
宫婢一听,只觉心口猛跳,更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