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人鱼》人在野

1、观鲸出海

　　（1）
　　你见过人鱼吗？我见过。

　　但我从没和任何人说过，估计也没有人会相信我。时间久了，连我自己都快在怀疑自己的记忆了，记忆中人鱼的脸已经不很清晰，当时为其鳞尾所惊艳的感觉也已经褪去，就连镇魂摄魄的塞壬歌声都被一层薄雾轻纱笼罩。

　　人鱼是一种什么生物呢？

　　当时我们坐在观鲸船上，因为出近海，遇不到太大的风浪，船体比较小船身也不高，坐在旁边的人可以轻易的伸出手摸到被船行进中溅起来的海水。

　　坐在后来的一个人在摸海水的时候惊悚地大叫出声，所有人回头看他的时候，发现他的一只手鲜血淋漓，上面是参差不齐的不明生物的牙印。与他临近的船体下方传来一声声金属被啃咬的声音，这尖锐的声音，让人产生一种人类的头盖骨被野兽的犬牙咬破的错觉。

　　伴随着他凄厉的叫声，和令人头皮发麻的啃噬，所有人都恐惧的远离船身边缘自己的座位，聚集到小小的船体中央。

　　当我深处于嘈杂的人群中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恐惧，陌生的海域，一条飘摇的船，还有海面之下我们不了解的生物，海水还在不停的冲刷着船体，一波又一波拍打冷硬的金属。

　　啃咬声终于停了。

　　原本嘈杂的人群也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感到紧绷的弦有一瞬间的松懈，下一秒出现的声音，却更让人心脏狂跳。

　　我听到了一种难以描述声音，难以描述是因为它不同于我曾经听过的任何一种声响，它没有规律，像是野兽的嚎叫，而且是濒死时连嗓子都在高频率颤抖的垂死挣扎。

　　声音一声声地穿透我的耳膜，我却难以举起手堵住我的耳朵，我恍惚中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有力而脱离了控制，和这莫名其妙的叫声产生了共鸣，异常和谐。

　　渐渐的我的呼吸也变得没有规律，在叫声的高音屏住呼吸，当它变得低沉才敢缓慢吸气。

　　这种奇异的和谐让我在极度紧张中，却又体验到一种无与伦比的爽感，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骚动，我感觉到自己的下半身已经蠢蠢欲动，歌声像是最撩人的耳边轻喘，带着小勾子，在搔人心尖瓣儿上的痒处。

　　神态上的仓皇，让人群处于一种应激状态，身体上紧绷和情绪上的波动，竟置人处于一种浪漫诱惑的氛围。

　　我们当中已经有按耐不住男女开始疯狂的接吻，天雷勾动地火，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痴迷狂热，我也感到背后一双手在轻轻试探性地触碰我的后背，带着灼热，却让我烦躁。

　　直到我看到船尾上出现了一双绿色的手，或者说是蹼，比人的手指更加细长，手指之间有透明的绿色薄膜，随之出现的是布满青鳞的胳膊，可以感觉到鳞片下面流畅的肌肉，然后是明显男性特征的上半身，到了躯干鳞片变成银色，更加细腻，我想那一刻我已经知道我们遇到的是什么了。

　　一只只存在亚特兰蒂斯海底国度的海妖，人鱼。

　　（2）
　　所有的人鱼都是雄性，他们的脸真的很像人类，只是皮肤泛着一种不同的光泽，像是儒艮的肤质，接近肉色但要更为苍白。如果忽略他们颈部明显的的银色鳞片，所有的人鱼都比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还精致。尤其是一双略大的双眼，银色的眼白金色的瞳孔，透漏着一种猎食的欲望。

　　猎食的欲望，我们当中的每个人都无法忽视这种被食物链上位者盯上的威压。就连刚才衣衫不整的情侣们都勉强冷静下来，颤抖着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它们…它们要做什么…”

　　我旁边的女生几欲哭出来，我看到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无奈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屠杀，猎食。

　　接下来的情况，就像我预想的一样，船上的老板，用英语大声叫喊着，让乘客和船员拿起身边的物什当武器，想要赶走这些不速之客。

　　有个剽悍的老哥不知道怎么过的船上安检，竟然从背包里拿出一根甩棍，有的女生也不遑多让，各种小型刀具，不只能装备自己，还可以分给其他乘客。

　　大家拿着五花八门的器具，本来应该是挺滑稽的场景，在此刻却没有人可以笑得出来。我感觉到我后背的肌肉都是紧绷的，随机准备弹跳出去，迷惑我们的歌声也渐渐衰弱，但是我却有更加不详的预感。

　　拿好武器的人类和深海上的人鱼一时僵持住了，人鱼都只是静静地扒在我们的船体上，没有上前主动攻击我们。我们更不敢打破僵局，面对未知，只有强撑着的恐惧。

　　歌声彻底停止，视线所及，海面上多了很多起起伏伏的人鱼，它们都齐齐注视着三十多个乘客的小船，享受着亲手制造的恐惧氛围侵蚀人类的小小领土。

　　人群中已经有人，轻轻哭出来，但是哽咽声都憋在喉咙里，当哭声传染，绝望笼罩，一多半人群都泪流满面，我看到最前面的一个人鱼动了。

　　它有力的双手直接将身体拖了上来，下半身巨大的鱼尾两侧带着明显的倒刺，只有薄鳞覆盖的上半身没那么狰狞，这也是我们主要攻击的部位。

　　所有人都开始疯狂的搅动起来，用尽浑身解数攻击人鱼的薄弱处，有的人鱼被打中，流出浓厚的血液被扔回海里，也有人类被人鱼倒刺的尾巴一下抽断脊椎。

　　所有的人鱼都在爬行，用利齿、有力的尾部、强硬滑腻的上肢撕扯着我们，我在战场的边缘，紧靠着驾驶舱，绝望地发现，所有被人鱼翻进海里分食的都是男性，而女性反而是反抗的主力军——只有女性可以攻击到人鱼。

　　人鱼只顾及到了女性人类的生命，雄性的人鱼…我不敢往下想，剩下的人类会遭遇什么，我也不敢想自己会是什么时候跌进海里。

　　（3）
　　我强把自己的心脏按回心腔，拎起背包，狠狠地砸向一只要从边缘爬上来的人鱼，他被我砸翻在船板上，漏出柔软的腹部，说是柔软，但其实也覆盖着一层明显的纵向肌理，我抽出裤子里的瑞士军刀，看着他健硕隐忍着力量的尾巴，喉结不自由的滑动了一下。

　　我开始相信北欧神话里骁勇善战的人鱼，我清楚地认识到我打不过他，我只想在死前最后拉个垫背的。

　　我捏着刀地靠近他，能闻到一种掺杂着海腥味的骚气，内心又开始燥热，人鱼的表情似笑非笑，还透漏出狠戾，在我扑过去准备下刀的同时，他弹跳起来把我扑倒，我感觉到后脑受到撞击，眼前都是重影还有一张人鱼痛苦的脸。

　　或许是人到死前都很平静，在我脖子离被他咬断只有不到一拳的距离，我还能看到他光秃秃的眉骨中间褶皱起来的皮肤，滑腻腻的。

　　意料之中的尖牙没有咬下来，我感觉到眼眶被要被自己撑裂，因为这条人鱼帮我挡下了他一个同伴的攻击，他的后背被另一条人鱼的尾巴抽掉了一层鳞片。

　　我浑身都忍不住颤抖，听到他朝向另一条人鱼嘶吼着发出怪叫，另外一条人鱼退开了，矫健的拉下一个白人佬跳下了船。

　　我已经失去了下刀的机会，在人鱼帮我挡下致命一击之后。眼前的状况也让我不禁迷茫，我的目光来回在这条人鱼的脸上游荡，想看出来一点和人类相似的表情。

　　但是他只是凑近了我，像是在我的脖颈嗅着什么味道，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心里涌上一股毛骨悚然。他在好奇什么？

　　“你，在干什么？”

　　我的声音十分沙哑，在其他人鱼的怪叫和同伴的哀嚎中显得十分突兀，我不禁暗骂自己一声蠢，跨人种都听不懂的语言，我他妈的在跨物种？

　　人鱼却好像很兴奋，吱吱呀呀叫了好几声，要不是场合不对，我肯定无语到扶额，这鸡同鸭讲的场面。

　　另外我发现，这些人鱼好像有控制其他生物的本能，明明是生死存亡的关头，我的同类还在被撕咬，还处于水深火热，我却还保持着理智躺在一条人鱼的身下，试图和他沟通。

　　一种奇异的腥臊味，加上莫名其妙的叫声，这些人鱼达到了对人类的掌控，当我被赶到女性堆里，被一群人鱼包围的时候，我们都目光粘在人鱼身上，没有一个人为染红这片海域的其他男性同胞流泪。

　　我作为唯一一个被剩下的男性，竟然脑海里蹦出一个念头，人鱼留下我是要□□繁衍。

　　我抽出一部分理智，放在被其他男性染红的海面上，全身没一个毛孔都浸透了恐惧，又流出一种叫做庆幸的汗。

　　对，我悲哀的想到，我甚至是可怜到感激那条留下我的人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