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凡情史》滋兰堂主人

14、伤

　　我以为我已经占满了你的整颗心，但是，很显然我错了。那些心的角落，也许我永远也走不进去。——楚云
　　不要去窥探那些被我隐藏起来的心的角落，因为那里藏满了黑暗和残忍，我永远不想让你看见。——鹿丹

　　楚云被墨出抱着，眼看就到了寝宫，心里只怕这幅情形被鹿丹瞧见，于是便向墨出道：“把本王放下来吧！请墨公子自去寝殿安歇！”
　　哪知道墨出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语带嗔怪道：“储印哥哥，你当了大王，怎么不理我了？见到我就像没看见一样，我哪里得罪你了？”
　　楚云吓得几乎跌到地上去，这个人竟然认识原来的储印？听语气似乎还亲密的很，要是被他看出一些破绽来，自己就死定了！
　　“哥哥？你不是比我大吗？”楚云试探的看向墨出，只见墨出一脸诧异：“你连这个也不记得啦？怪不得人家说你病了一场以后笨了许多！”
　　“是啊是啊……也许是后遗症吧！”楚云立即顺水推舟。
　　墨出笑道：“那个时候，你还是太子，母亲带我进宫觐见先王后，咱们就玩在一块了，那时候咱们还是孩子呢，明明我年纪比你大，你非要当哥哥，我只好让着你了，谁让你是太子呢！”
　　“是吗？”楚云听他口中都是你呀我呀的，心中暗道，这个墨出在储印面前根本不循礼仪，想必是极为亲近之人，这下糟糕了。
　　墨出见楚云脸色不好，关心的道：“储印哥哥，你脚还疼吗？”
　　楚云看着墨出那张天真漂亮的脸蛋，心里却在暗想要如何尽快甩掉他，最好鹿丹立刻出现，把自己抢过去！
　　楚云还没想完，墨出悦耳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储印哥哥，我住在宫里，咱们还像以前那样睡在一张床上好不好？我们分别好久了，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什么？”楚云惊叫起来，睡在一张床上？
　　“不行！”冰冷的声音及时响起，楚云立时像触电一样的跳下地，也不顾脚依然疼的很，只是惴惴的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的人。不好了，生气了！
　　鹿丹眼神冰冷的扫了一眼满脸诧异的墨出，径自走到楚云身边，瞧着他红着脸满是无奈的表情，心中一软，竟是半句重话也说不出来。鹿丹叹了口气，伸手把楚云揽过来，柔声道：“我一不在你身边就有许多事故，没有受伤吧？为什么叫他抱着你？”
　　楚云见鹿丹并没有对自己生气，哪里肯放过这向他撒娇的绝好机会？也不顾身后是否有一大群的侍从正在看好戏，双手立即往鹿丹腰间一环：“我的脚抽筋啦，连半步路都走不了！”
　　鹿丹朝楚云宠溺的一笑：“很痛吗？回去揉开了就好了。”说罢，也不理睬旁人，一把将楚云抱起，转身便走。
　　楚云咋舌暗道：这美人的力气都大得很嘛！
　　“储印哥哥！”墨出上前两步，却被子规伸手一拦：“墨公子，奴才先带您去寝殿安歇吧！”
　　楚云从鹿丹怀中探出头，看见墨出气呼呼的拂袖而去，不由好笑。
　　两人回到寝宫，鹿丹靠着火炉，将楚云的小腿搁在自己腿上，慢慢的帮他揉着，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他是谁？”
　　“墨家的小公子，是那老巫婆派来教我甲骨文的！”楚云倚在鹿丹身上，手指绕着他的长发。
　　鹿丹轻哼了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墨家的人！咦，什么甲骨文？是祷文吧？”
　　楚云讪笑道：“就是那个，就是那个！”
　　“墨出的剑法很好的，那剑舞的那叫一个出神入化……”楚云一语未了，小腿肚上已经被鹿丹狠狠拧了一把。
　　楚云龇牙咧嘴的瞄着鹿丹的脸色，笑嘻嘻的道：“别生气了，给你看个东西。”说着将怀中那个小瓶子拿出来递到鹿丹眼前：“老巫婆今天吃错药了，竟然大发慈悲给我什么治疗各种伤痕的药，她是不是决定改邪归正，从此以后以制药为生啊？”
　　楚云将那翡翠小瓶在鹿丹面前乱晃，听得里面的液体叮咚作响。只见鹿丹的脸色瞬间阴冷，搁在楚云小腿上的双手攥的指节发白。楚云只当鹿丹还在生自己的气，他小心的将自己的腿挪下来，依旧笑问道：“这真的什么伤痕都能治好？要不你试试看？”
　　“把它拿开！我不需要！”鹿丹沉着脸道。迟钝的楚云没有听出鹿丹语气中的冰冷，自顾自的将盖子旋开，一股浓郁的芳香瞬间在室内飘散开来。
　　“好香啊！”楚云吸了吸鼻子，陶醉了半晌，“鹿丹，这真是件好东西呢！来，我来帮你涂上！”他不知死活的靠过去，竟然伸手去解鹿丹的腰带。
　　“你给我滚开！”一声怒喝，鹿丹反手把楚云推向一边，哪知道他这一推极是用力，只听楚云一声惊呼，额角重重的撞在火炉的边角上。鹿丹猛然回神，万料不到自己竟把楚云推倒在地，他心惊胆战的奔过去抱起摔在地上的楚云，却见他额角已然一片殷红，此刻正呆呆的瞧着自己，似乎已经傻掉了。
　　楚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鹿丹揽住他，小心翼翼的查看他伤的怎么样，没想到楚云竟挣开他，悄悄的向后退了两步。
　　“楚云……”鹿丹瞧见他受伤，已是心痛如绞，楚云的这个疏远的动作，无疑更是让他如坠冰窟。鹿丹只觉自己怀里蓦然一空，温暖已经离他远去，只剩下无止境的寒冷，冷的他浑身僵硬。
　　“你不要生气，你要我滚开，我滚开就是了……”楚云压抑着自己嚎啕大哭的欲望，哽咽的看着鹿丹毫无血色的脸。
　　鹿丹的嘴张了张，却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他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为什么要把楚云推倒，他的智慧他的随机应变在这一刻竟然全部短路。
　　“陛下，那位墨公子在书房等着您呢，说要给您讲解……“随茵跨进门，看见两人这幅光景，不由得愣住了。
　　“知道了！这就去！”楚云抬眼看了看鹿丹，转身离开。
　　“楚云！”鹿丹淡淡的叫了一声，看见楚云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他，他轻轻别过脸去：“你的伤，需要处理！”
　　楚云抚了一下额角，苦涩的道：“我会先去找太医。”
　　鹿丹不再说话，只是闭上眼睛，听着楚云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黑夜降临，窗外北风呼啸。殿内的帐幔静静的垂着，鹿丹裹在被褥中，长长的黑发散乱的蜿蜒在枕上，他那双晶莹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门口的方向。良久，他终于把眼睛闭上，又往被中缩了缩。
　　为什么殿中在火炉的炙烤下明明温暖如春，他却感到周身的寒气逼人？鹿丹缓缓抚摸身下暖和柔软的毯子，从他受伤开始，似乎这张床就被他占领了，他怀抱里那个温暖的身子让他常常梦见小时候自家庭院里的那一片小小的花圃，梦见阳光照在那些五彩缤纷的花瓣上，闪耀着梦幻般的光泽，梦见还是孩子的自己蹲在花圃前和那些花儿一起晒着太阳……然后他会醒来，看见楚云像孩子一样的睡脸，有时甚至能听到他像只小老鼠一样咯吱咯吱的磨牙齿，迷离的说些梦话。一切都是那样美好，美好的让人想就这样一千年，一万年的过下去。
　　而这样的美好如今不复存在，鹿丹紧紧抓住被角，他今天竟然伤了楚云！无论摆出怎样的理由，他都无法原谅自己伤害楚云。更不可原谅的是那老巫婆！因为怕他忘却，所以要用“玉无痕”来提醒他吗？
　　用墨出来提醒他这个贵族子弟更适合与楚云在一起，用玉无痕来提醒他不要忘了天地宫那些耻辱的日子，接下来呢？那些老巫婆又会做些什么，直到把他整死为止？
　　鹿丹忽然浑身一震，一个令他恐惧无比的念头盘旋在脑海里，他摸上自己手腕上的红绳，反复摩挲着。他觉得自己就快要失去楚云了，楚云那些情话，那些誓言，无一不是在把他当做雪神一般。那么，若楚云知道自己心中这个冰雪无暇的神，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
　　鹿丹不敢再往下想，将自己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低低的哀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