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灵魂》在没有巧合的时代

7、能量子剥离

　　在离蓝美遇见吴老子的那个难民营不远的地方有一座600年前的古墓，墓里埋藏的是一位皇帝的女儿，她叫福清公主。在这恐怖的十年战争中，子远城历经过多次被轰炸，但福清公主墓很神奇的保持着它的完好无损。在福清公主墓的后室，相当于一个20平米大小的房间。正中央摆放着一座2.87米长、1.6米宽的石棺床，一套破旧的被褥铺在上面。东、西、南三侧的壁龛中，各种杂物堆成了小山。从学校出来后，吴老子就来到了这里。因为这里是他的家。十年前父亲走后，吴老子的叔叔就占了他的妈妈，后来还逼着她去接客，成了暗娼。吴老子隔三差五被叔叔虐待，直到他14岁。14岁的吴老子长得跟叔叔一般高了，在叔叔又虐待他的时候，他跟叔叔打了一架，离家出走了。走了三天三夜，没吃没喝，晕倒在路边的吴老子遇到了一个陌生人。这人请吴老子吃了顿饭，并指给了他一个落脚的地方，就是这座古墓。那时无处落脚的吴老子爬进了这座古墓，发现这里已经住着好几个人。一开始，他以为他遇到了神，因为有吃有喝还有地方睡觉，但后来他开始懂得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所获得的都必须付出代价。原来这个墓是阴间通往人间的一道门，住在这里的人都会接收到阴间传到阳间的鬼符，变成为阴间打工的鬼差。
　　现在吴老子已经作鬼差二年了，这期间跟他一起作鬼差的人或者由于战争，或者由于别的缘故，都死掉了，现在这个鬼门中的鬼差只剩下了他一个。他知道这个活儿很不人道，但他觉得没人对他人道，所以他也从没后悔自己踏上鬼道。给鬼打工有给鬼打工的规则，那就是得准时，否则过了这个时刻就没有这个活儿了。今天因为在学校的耽搁，所以吴老子迟了时间到达这里，他掀开石棺床上的被褥，看到石棺上的鬼符已经没了，也就是说今天他捞不到撞人这个活儿了。所谓撞人，就是给活人贴鬼符。象之前他就撞过代达贴过符，在代达刚出疗养院的时候。今天他也撞了尤林佳，但那不是贴符，那只是他不知道要怎么接触尤林佳，所以用了他习惯的动作。说起吴老子跟蓝美的相识，也是跟贴符有关的。
　　几个月前某天，吴老子在街上撞人，运气极差，撞了好几个都没有贴上。任务完不成是要受罚的，吴老子一急，见旁边有个学校就翻了进去，结果却撞见了一个中年胖男人在试图性侵蓝美。吴老子把那人打跑了，救下了蓝美。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女人近乎裸露的身体，当时他就感觉到自己的下边儿有反应了。那天晚上他做了他人生第一个荒淫无当的梦。从那以后，他一直想再见到蓝美，但同时他也觉得自己很无耻。而且他更怕蓝美知道了自己只是街边的小混混会瞧不上自己，所以一直没敢去找蓝美。但在他没事的时候，他常到民南中学附近溜达，有时会溜进学校，有时会在学校门口等待，反正总是能远远地偷看到蓝美的。
　　直到那天吴老子想回去妈妈的家，再狠揍叔叔一顿发泄的时候，他在难民营遇见了蓝美，这才恢复了与蓝美的联系。
　　虽然吴老子对蓝美有对异性的欲望，但是他不想碰她，缘分就是这么奇妙，从吴老子看见蓝美的第一眼起，吴老子就觉得蓝美象自己的妈妈，不是自己真实的妈妈，吴老子觉得自己真实的妈妈已很不堪，而蓝美却是他从记事起就幻想过的梦寐以求的那种妈妈，梦想中的妈妈。吴老子有他奇妙的心结，就象今天他会对尤林佳动心，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尤林佳跟代达对着干。吴老子对代达特别看不顺眼，上次给他贴了符，他居然没死，这让吴老子特别的不顺气，今天看见尤林佳那么公然地挑衅代达，吴老子感觉超爽。不过因为想接近尤林佳而回来晚了，这让吴老子有些丧气，因为他的活儿是一天也不能断的，上次他试过断过一天，结果自己差点死了，所以今天他不敢再断活儿了。可是他知道，没了撞符的活儿，他就只能带货了。撞符只是给人贴个标记，但不参与能量子剥离的过程，可带货就不同了。吴老子虽然痛恨这个世界，可还不想亲手弄死人。所以他想挑个不弄死人的带货。
　　吴老子正盘算着怎么能挑个不弄死人的带货，鸟儿们飞进来了，是一群八哥。
　　“一号，二号，三号，四号……”
　　八哥们根据自己飞进来的顺序伶俐地报着排号。报完号后就一窝蜂地拥到了吴老子面前。
　　“选我选我选我……”吵吵嚷嚷无间歇地叫。
　　“别吵啦！”吴老子用手将鸟儿们扇开。“你，死人吗？”吴老子指着近前的一只八哥问。
　　“死！不死！死不死！”八哥回答。
　　“你就胡说吧，你，一边儿去，我不要你！”吴老子抓过这一只八哥朝鸟群外扔去。
　　“迟早你死！迟早你死……”被扔出去的八哥边咒骂边平衡好自己飞出墓外去了。
　　“不死不死不死……”其它的八哥仿佛看穿了吴老子的心思，纷纷抢着说。
　　“你们这些家伙，抢得这么急，一准都不是好东西，我才不上你们的当呢，一边儿！”吴老子挥挥手，他一看就知道这些都不是什么好鸟。吴老子抬起头把视线望向墓门，还真有一只八哥慢悠悠地飞了进来，踟蹰不前，似乎懒得过来。
　　“你，要活要死！”吴老子一指那刚飞进墓来的八哥问。
　　“不死！”八哥似乎不大情愿地回答。
　　“就你啦！”吴老子起身走向那八哥。“带我去见你的鬼吧！”
　　八哥在前面飞，吴老子在后面跟着，甚至还坐了一段路的车，最后来到一所大宅院。高墙内种着更高耸的紧密相连的树，让人看不清院中究竟什么模样。
　　“就这里啦？你的鬼呢？”吴老子见八哥停了下来，便问它。
　　“黑狗！黑狗！”
　　八哥这样叫了两遍，一条罗威纳犬从墙上的树丛中一跃而下，扑倒了吴老子。狗扑倒吴老子后，便晕了过去。吴老子扒开倒在身上的狗站起身来。这个刚站起来的吴老子眼神混茫，它正在适应它的新肉身。现在寄宿在吴老子身体内的是一只常作短租的鬼魂。所谓短租是指一只鬼并不长期寄宿在某个固定人的身体内，比如鬼伊洛固定寄宿在蓝美的身体内就不叫作短租，而叫作坐庄了。短租的鬼又分几类，大致说来可以分为，为寄宿而寄宿的，和为作单而寄宿的。这一只鬼是作单鬼。所谓作单鬼也可大致分两种，一种是独立作单的，另一种则被称为马仔灵。马仔灵这种鬼只有在作单时才会临时寄宿在某个人的身体内，作完一单活儿后便会离开宿主，将自己寄宿在一条狗的体内，等待再接下一单活。之所以这种作单鬼被称为马仔灵，是因为它们没有独立作鬼的能力，它们从人死亡变鬼的那一刻起就是依附别的鬼或人才能生存的。它们类似工蜂那样，它们作鬼的一世就是专门以剥取活人身上的能量子为日常。马仔灵们所获得的能量子也并不属于它们自己，而是属于它们所依附的人或鬼。马仔灵通常依附的是更高级的作阴阳间能量子转换买卖的鬼魂或人，因为它们为其它鬼魂当手下作马仔，所以它们被称为马仔灵。它们接的每一单活儿就是将阳间活人身上的能量子从原子上剥离下来上交给它们所依附的人或鬼，然后再由那掌控着马仔灵的人或鬼返还一定的能量子和其它所需物质给马仔灵，以使它们维持作鬼的存在。
　　能量子这种东西，在阳间时是蕴藏在原子里的。而在阴间是单独存在的。鬼魂本身就是人死后能量子与原子分离而形成的能量子的聚合存在，因为没有原子，所以没有人肉眼可见的形式。但因为是能量子聚合的存在所以依然有能量，而且如果鬼能从别处获得更多能量子的话，那么就可以供它消耗而使得它的能量子聚合永存，永不消失。之所以鬼需要这样作是因为人有肉身兜着，所以能量子蕴藏在原子里，故而人的肉身不死，能量子便不会逃逸，它们会一直待在原子里。而鬼，因为没有了肉身便没有了原子，因此能量子便必须相当的凝聚力才能形成聚合，而能量子又是极易衰变的东西，所以鬼魂便必须经常有新能量子来替换原有的以维持属于这只鬼魂的能量子的聚合的存在。
　　除此而外，能量子在阴间还有许多其它的功用。故而能量子在阴间是大受欢迎的东西，便有鬼和人做起了从阳间倒腾能量子到阴间的买卖，其中作这种买卖的鬼被叫作能量子代理魂。有些代理魂会直接豢养一群马仔灵作为自己的手下，为自己工作。它们还会豢养一些人来作鬼差，与马仔灵配合起来使用。即鬼差负责将鬼符贴在人身上，若能贴住，便说明此人的能量子可剥，若贴不住，便说明暂时不可剥。而马仔灵即是下手之人，它们专门负责从活人身上剥取能量子。被剥去能量子的活人，若能量子被剥尽便当场死去，若仍有残余则可活下来，只是此后身体能量极弱，不是直接病死便成重度残疾，大多数终会很快死去的。所以吴老子要被剥者活下来其实没多大意义，除非他能找到他自己现在都还不知道的那些东西，那些使极少数被剥取能量子的人活下来并恢复健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