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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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后台，拘谨地拉着身上带雪纱的欧式华艳的长裙。
这是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子，面色苍白，泼墨似的及腰长发梢部打着精致的璟色波浪。脸上的粉底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惨白无比，眼影妖冶且诡谲，高挺的鼻梁下绛唇耀动。修长的脖颈下锁骨兀然，瘦削纤长的手臂走到尽头都是苍白色，指尖却跳跃着孔雀蓝的活泼。一条腰带紧紧束住呼吸不太节律的小腹，落地的长裙盖住因高跟鞋而紧张疼痛的脚踝。
她站在后台，紧张不已。
她是来参加声乐比赛的。
曾经的她，穿不起漂亮衣服的时候，是期望站在舞台上唱歌的。那时，天天走山路上学的她总是在蜿蜒的路上哼唱山间的调子，欢脱而且快乐——她说，这样可以驱散心中因为走黑路的恐惧。
她的歌声很好听，像夜莺般，像山雀般，清亮如清泉，空灵似空谷。在歌声的安抚下，没有父母陪伴的她依旧平静地生活，快乐地生活。一些同乡的男孩子都和她一道上学放学——他们觉得她的声音很好听，偶尔听她哼唱还和上几段。
那个唱歌最好听的男生阿旺说：“想听自己的歌，就去山上唱歌吧。大山会和你一起唱的。”
以后日复一日，她站在山上，唱自己的心曲，一遍又一遍。愉快而轻松。
“你喜欢唱歌么？”一天她唱到一半，忽然有一个长得高大英俊的年轻男子在她身边的草丛里坐下，轻声问着打断了她的歌声。
她重重点了点头，胆怯且警惕地看着陌生的男子。
“想让大家听见你的歌声么？”那个男子的声音充满了甜蜜的诱惑感，让人信服的声音，“如果你去参加声乐比赛的话，就可以的。”
“声乐？是唱歌么？”她垂下头，磨起衣角，“如果能让所有人都听见，多好啊……”
男子眼睛里忽然有了一种耀眼的光，他喉中仿佛压抑着激动似的：“你能的，我带你去参加那个比赛……”
今年的声乐比赛中，有一匹黑马，从一个偏僻的山村来的小姑娘，豆蔻年纪，声音和长相一样甜美，直从县级比赛一路晋级到全国。今天就该是她出场了吧。
台下的观众热切的目光，似乎已穿过幕布射进了后台。
站在后台的她紧张不已，神经紧张得快让她哭了。
“加油。”
伴着那个叔叔眉目中的鼓励，她握着话筒步履缓慢别扭地走到舞台中央，向着台下敬了礼。
台下欢呼声淹没了她的脚步声。人群兴奋激动。
她不敢动弹，话筒似乎已经被手掌的汗浸软了。她觉得自己身体也瘫软了。
时间淌走了。
“唱啊。”
在台上久久的无动静和安静后，台下开始骚动了。
她握着话筒，手脚瘫软，神色紧张，冷汗直冒。她觉得自己身后有一股冷风，刺得她生疼。她口干舌燥。
“唱啊。”
台下的骚动更厉害了。
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音波穿了出来：“请选手进行演唱。”
她在骚动中，惶恐地睁着双眼，颤巍巍地举起了话筒。
如同录音机在倒带般，台下躁动了：“重唱重唱！”
“怎么回事！”
“搞错没有！”
台下躁动声越来越大。
“下台！下台！下台！”
她咬住嘴唇，麻木间抚上自己脸颊——才发现自己已然泪如雨下。
人群躁动得快要翻了天。唏嘘声不断。
她害怕——特别害怕，害怕得打颤——她瘫倒在地，哭了出来：“求你们不要让我下去，我想唱歌……”
躁动似乎被按了暂停，全场一时间没了声音。
她回过神来才缓缓擦了把泪，泪眼潸潸地望着台下：“我想唱歌，求你们让我唱一下吧……”
忽然，台下一个年轻的声音：“刚才那么难听，这会又要怎样啊？”
“是啊，又要怎样啊？”
“别玩我们啊！”
“快唱啊！”
“是啊是啊！”
一呼百应。
“要唱就快唱啊。”
“加油啊！”
“准备啊！”
一呼百应。
“加油！加油！加油！”
她泪止不住往外涌：“谢谢大家，希望大家给我几分钟。”
哭腔从话筒中蔓延进了整个演唱厅。
台下的眼睛被台上的灯光耀得明亮不已。
台下的眼睛中，充溢着巨大的惊讶。
——她迅速蹬掉了脚上的高跟鞋，把鞋小心翼翼地齐在一旁。接着，她卸掉了身上厚重的长裙，露出了单薄的穿着单衣单裤的身躯。然后，她解开了头顶装饰的水钻夹子，理直了头发。最后，她狠命地刮掉了那层孔雀蓝的指甲油。
几分钟过去了。
那个华艳如妖的成熟女性，退变成了面色惨淡发饰粗糙打扮落后的小女孩。
“可以唱了吗？”又是刚才那个男生的声音。
她看见台下的观众阶梯的坐状，会心一笑：“可以了。”
接着，她举起话筒，闭上了眼睛。
她想到了自己经常哼唱的那个山坡。
那翠绿的山坡，那深不见底的空谷，那跟着谷风攀爬而上的云雾，那飘到天上变成白云的烟雾，那天上如万马奔腾的云朵，那在云朵间飞翔的山雀，那在山雀背后照耀大地的太阳。那个家乡。那个梦想。
她说，我想站在山上唱歌。
山上的云啊，山上的雀。
云间的雀啊，云间的云。
梦中的云啊，梦中的梦。
歌唱的梦啊，歌唱的心。
歌唱生命，倾诉人生，那是我生命的全部。
放下的那一刻，台下掌声雷鸣。雷鸣不断。
—THE END—
2012.3.10 00：18
FOR《歌う人》KOKIA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