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楼久亦

8、星河

　　告别明川后，安晔的马车一路摇晃着顺着皇城的街道前行，最后在一处不怎么显眼的宅子前停了下来
　　每次看到婵亲王府安晔就是一阵别扭。
　　你说这婵亲王吧，虽然不是夏国亲王，但好歹是曾经帮助过夏国的俞国的亲王，还是一个比较重要的亲王。五年前来夏国说是方便两国交流，便在夏国建了一座婵亲王府，看架势是要在夏国长久居住。
　　只是这亲王府建得委实不像是亲王府，既不在黄金地段，外表也不显眼，若不是牌匾写着“婵亲王府”几个字，估计还没几个人会认。
　　安晔的马车是特制的，整个皇城内还没几个人用的起这个形制，可以说这马车的主人都是内定好了的，眼熟的人一眼就看得出来里面坐了谁。
　　婵亲王府的两个门卫老远就看到安晔的马车驶了过来，互相疑惑的对望一眼，其中一个人跑进去报信了。
　　倒也不是他们太过自信的认为皇宫里来了人就是找婵亲王的，只是这段路，就一处王府值得皇宫里的贵人亲自来信了。
　　果不其然，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走下来大内总管安晔熟悉的身影。
　　门卫连忙上前给安晔搭手，小声的询问道：“总管大人怎么有空前来咋们婵亲王府这小地方啊？”
　　安晔打了打他的胳膊，笑得极为神秘：“好事，好事。”
　　不过是客套话，入门这一事也就客套过去了。
　　但是安晔走到王府正堂前，并没有见到婵亲王本人，只见到了婵亲王世子宫寒灯。
　　虽然俞国亲王世子并不用像夏国亲王世子一样要上早朝，但有些事还是能猜到的，宫寒灯一见到安晔，大约也就猜到这个皇帝跟前的红人是为什么来了。
　　这两人关系并不怎么好，只是曾经相识而已。
　　宫寒灯对安晔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年前自己刚来夏国时，在明川的帝师府里，见到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太监紧紧地跟在老太监身后。他容貌长得极好，行为也十分规矩，就是垂首下来的两只眼睛咕溜溜的四处乱转，一副精明的模样。
　　与宫寒灯不一样，安晔看人眼光都是会变的，他看这位婵亲王世子，则是像看着一位小辈逐渐长大，最终长成彬彬有礼温润如玉，受众人喜欢的公子。
　　安晔挺喜欢这位世子的，宫寒灯做人很随和，从不多言多语，也不会大呼小叫，更不像其他人一样给他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和他站在一起会觉得很舒服。
　　于是两人一见面，就是一阵唏嘘。
　　宫寒灯看见安晔，倒也不大俱他身份，随口打趣道：“安公公，月前一别竟是许久未见了，你看起来憔悴了不少啊！”
　　安晔随声附和：“可不是吗？现在麻烦事不少，洒家前前后后四处传召，都没睡上几顿好觉，吃上几顿好饭。”
　　“那安公公不如留下来吃个午饭？”
　　听他这么说，安晔很是踌躇，“这……这恐怕不好吧，没有陛下的命令，洒家也不敢在宫外多留啊。”
　　寒灯拉上安晔的手臂，安慰道：“安公公你就放心吧，寒灯母亲要留人，陛下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他这话说得也算实在，陛下还真管不到婵亲王头上来。
　　“那洒家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好话谁都会说，好心却不是每个人都有。安晔顺了宫寒灯的意留下来，也不是真的为了蹭一顿饭，他是想看看传闻中行踪不定的婵亲王会不会出现。
　　很可惜并没有，这顿饭吃得也是食之无味。
　　吃完饭后安晔就将自己的来意告知了宫寒灯，并嘱咐他代为转告婵亲王，末了又仔细的叮嘱说：“陛下说了，届时请婵亲王务必到场。”
　　宫寒灯很是好奇，皇帝还从没有对母亲这样说过，“这是为何？”
　　安晔打哈哈道：“这个洒家就不知道了。”
　　送走安晔后，宫寒灯在婵亲王府大门口等了会，不一会就有另一辆马车从另一边驶了过来。宫寒灯不由得想笑，这安公公再等一会，大抵就能见到母亲了，也就不用我传话了。
　　到底还是没有笑出来，因为他看到同母亲婵亲王一起回来的，还有俞国女帝硬塞给她的侧妃，俞国丞相嫡次子，元卿怀。
　　俞国女帝胞妹婵亲王，不仅年少有为，其容貌都无人能敌一二，在俞国不知道有多少名门贵族的男子争破了头想嫁给她，可她就是谁也看不上。还说自己早已嫁人，是有夫君的人，便不会纳妃。
　　此话一出，举国上下无不震惊。
　　想他俞国，自第一女帝掌权开始就是女权至上，以妻为纲。纵使现如今允许男子入朝为官，也纵容男子像其他国家男子一样抛头露面谈天阔地，但并不代表妻纲不存。
　　在俞国，女子嫁人，这婵亲王还是头一份，说再也不纳妃的也还是头一人。
　　婵亲王打破了规矩，她的规矩也会被人打破，女帝不忍胞妹沉浸在丧夫之痛中无法自拔，便趁婵亲王醉酒时，将早已仰慕她许久，至死不改的丞相家嫡次子元卿怀塞到了她的床上。
　　在女权国家，男子的贞洁与男权国家女子的贞洁是同等份的，虽然他们躺在床上什么也没做，但形式一旦形成就是当场自尽也洗不清。
　　女帝的意思是想让元卿怀当婵亲王的正妃，婵亲王不想立妃，但也不想做一个毁了人清白死不认账的混账，她真的是头一次痛恨俞国这见鬼的规矩，折合之下，便给了元卿怀侧妃的身份。
　　虽然得了侧妃之位，也能够名正言顺的呆在心爱之人身旁，也因此受到了全皇城待嫁男子的嫉妒，元卿怀的日子并不好过。倒不是婵亲王苛待他，整个婵亲王府对他都客客气气的，甚至在女帝的授意下以正妃之礼待他，婵亲王都没管。
　　是的，婵亲王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家里多了一个人就像没有多一个人一样，一切如常，如常得苍白了颜色。
　　母亲就算是来夏国，也没有带着元卿怀，这段时间不见人，原是回俞国接人过来了吗？
　　眼见着婵亲王鬓云在元卿怀搀扶下走下马车，宫寒灯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是婵亲王的亲生儿子，这一点自他懂事起，婵亲王就告诉他了，他是婵亲王未婚夫宫星辰大哥宫星河的儿子。
　　十九年前，夏国南平王府因通敌卖国一罪被灭门，他是婵亲王冒着生命危险带到俞国的。
　　这个被自己称之为母亲的人，承担了太多不必要的责任。
　　婵亲王鬓云走上前见宫寒灯站在门口，不由得好笑：“傻愣愣的站在门口干什么？看娘亲看傻了？”
　　宫寒灯回过神来，笑着挽上鬓云的手臂，“可不是，我今个一出门就看到了不知哪来的仙子，都看呆了。”
　　“嘴贫。”鬓云笑着点了一下宫寒灯的脑袋。
　　跟鬓云亲昵了会，宫寒灯说上了正事。
　　“母亲，刚刚宫里来人了，说是要给二公主设宴，陛下还说请您务必到场。”
　　“还有这等事？”
　　……
　　时间过得很快，很快就到了宣仪帝给白磬乐设宴的日子。
　　这一日皇亲贵族文武百官皆有到场，就连一向只专注和帝师明川作对，从不管其他的婵亲王都来了，可谓是给足了面子。
　　只是，在座各位，好像没几个看得起婵亲王。
　　恰巧，明川的位子，就在婵亲王旁边，只是明川此刻人不在位子上，倒是婵亲王带着侧王妃在位子上端坐着。
　　鬓云观舞，元卿怀就在一旁给她斟酒，一派其乐融融。宫寒灯本来是想上前去敬酒的，但是看他们处的这般自然，也就歇了心思，不便打扰。
　　只是有些人想找事，见婵亲王和侧王妃悠闲自得，看不过去，竟是直接出声讽刺道：“一个女人也配坐正位？这司仪是怎么安排的？”
　　说话的人，在座的人都认得，是夏国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资历在往老一点人，就会想起当年南平王府被灭门他可没少调油加醋落井下石，明川竟然还让他好好的。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只是该听到的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也听到了。
　　元卿怀斟酒的手一僵，抬眼去看鬓云，她神色如常，突然就放下心来把酒斟满了。
　　然后就听鬓云说：“你有本事，就把本王这个女人赶下去啊，怪人家司仪做什么。”
　　听到这话的人，无一不想笑，但又碍着面子强忍了下来。
　　说话的人当然没那本事将婵亲王赶下去，于是被气得涨红了脸，捏着酒杯一个阵的哆嗦，咬着牙恨恨的说：“牝鸡司晨，祸乱朝纲，豢养男宠，不守妇道！”
　　此话一出，全场噤声，这真是有心找死，救都救不回来。
　　“咚！”
　　元卿怀黑着脸重重的放下酒具，与桌面碰撞，撞出了好大的声响。
　　鬓云没有出声，而是冷着脸环顾了周围一眼，不过半晌突然笑了出来：“这话说得是谁啊？怎么听着，你们夏国的官，只会说些污言秽语啊。”
　　鬓云拿起被元卿怀放下的酒具，一步一晃摇摇曳曳的走向说话的那个人，然后对着那人头顶倒下，没有想过她会有这个动作的人被倾头而下的酒水淋了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