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楼久亦

2、瑟瑟

　　抹了一把额头不存在的冷汗，独孤笺质问：“我问你，你刚刚站着那个位置的人呢？”
　　鬼脸很干脆的摇摇头：“不知道。”
　　“那你怎么会站在哪里？”
　　“我下山采药被大雾迷了眼，走着走着突然就有一个人冲过来抱住了我，我还没喊非礼呢，他就先说我丑！”
　　鬼脸气冲冲的两步并三步跑到安晔跟前，指着他就说：“我这个妆可是我家小姐给我画的，明明美若天仙，你居然说我丑，你什么破眼神？”
　　把自己吓一大跳的鬼脸突然凑到跟前，安晔往副将身后躲了躲，有些后怕的小声说：“那你家小姐和你的眼光都挺独特的……”
　　“你说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鬼脸作势就要打人，安晔连忙躲闪，“我什么都没说！”
　　就在这时县守盯着鬼脸一脸惊叹。
　　“你是雅儿！”
　　“诶？”
　　鬼脸听到县守的声音回过神来，瞅了县守一眼，下一秒就抓着县守的手欣喜的跳了起来。
　　“杜伯伯，你好久都没有上山了，你终于舍得上山找我玩了啊！”
　　脸画成这个鬼样子也能认出来，独孤笺都要佩服这位县守的眼力了。
　　好一出认亲大会，县守很高兴，但是又见雅儿只身一人忙问：“雅儿你家小姐呢？楚庄主向来都是让你们一起下山采药的，现在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啊！小姐！”县守这么一提醒，雅儿顿时急了。“刚刚突然起了奇怪的大雾，我和小姐走散了！”
　　一提这茬，一旁躲在副将身后的安晔也恍然失措，“糟了！帝师不见了！”
　　“你们还愣着干嘛？快去找人啊！”
　　……
　　突起大雾视线模糊，安晔也松开了自己的手臂，明川活动了下有些僵直的手臂，不经意间脚下突然踩空，又被小路旁的树枝绊了下，便一头向山坡栽去。
　　天旋地转的在地上滚了半晌，待眼前视线平稳时，他周身都笼罩在一片无尽的白色中。
　　耳边已经听不到独孤笺和安晔的争吵声，他思量着，看来自己摔倒摔得够远，这是与他们走散了。
　　他坐在地上感受着身体上和脚踝处传来的疼痛，皱起了眉头。
　　身子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脚扭伤了，怕是不好走山路，也不知这大雾何时散去。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踩踏落叶的声音由远及近的响起，一个水红色的身影于浓雾中逐渐在眼前清晰。梳着丫髻的少女，正追逐着一只兔子向他靠近。
　　那只兔子在他身侧停了下来，少女一个俯冲趴在地上将兔子抱了个满怀。
　　“小白白，你再乱跑，瑟瑟就要看不到你了。”
　　她揉了揉兔子的脑袋，抬眼间才发现这里坐了个人。
　　“诶？”她趴在地上仰着头，透过雾气看着眼前的陌生人歪了歪头，属于成年人的脸上带着只存在于孩童脸上的稚气。
　　片刻，脸上沾染了欣喜的笑容，双眼弯成了月牙，“美人哥哥，你怎么坐在这里啊？”
　　美人哥哥……真是个新奇的称呼。
　　大雾再怎么浓郁也没办法完全遮挡面前人的容颜，明川侧身盯着少女明丽的脸，唇边荡起了一丝笑意。
　　“我被大雾迷了眼，从山路摔了下来。”
　　“啊？那你有哪受伤了吗？”
　　“我脚扭伤了。”
　　“很疼吧？”
　　“嗯。”
　　“我给你看看！美人哥哥你先帮我看一下小白白。”
　　少女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抱着兔子往明川怀里塞，然后自己蹲下按住了明川受伤的右脚。
　　被突然扔过来的毛茸茸重物扑了个满怀，明川的表情有一刻僵硬。就在他怀里，活蹦乱跳的兔子并不怎么安分，小脑袋左摇摇右晃晃，还蹬着腿想跑。
　　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明川干脆抓住不安分的兔子，将它禁锢在自己怀里，不让它乱跑。
　　就在这个时候脚踝突然一痛，突如其来的刺激令他头皮发麻，手上抓着兔子的力气也大了几分，但是立马就被他忍住了。
　　低头一看，少女不知从哪找来了绷布，正在一圈一圈的把自己的脚踝裹住，缠着裤脚与鞋底，不紧不松却将整个脚踝固定住了，这手法倒是挺好。
　　待裹完后，少女站了起来，愉快的拍着手道：“虽然我不会治病，但是还好我随身带着绷布，可以做最简单的处理方式。只要这样绑住了，不动的话，美人哥哥的这只脚就暂时没什么大碍了。”
　　看着少女亮晶晶带着笑意的眸子，明川心绪微动，“多谢姑娘，只是我这样子怕是走不了路了，我又与伙伴走散，也不知该如何去我想去的地方。”
　　听他这么一说，少女也犯了难，垂着脑袋小声嘀咕：“要是我力气够大就可以把美人哥哥背回去了。”
　　听到了“回去”这两个字，明川眼神暗了暗。
　　突然想到了什么，少女猛地拍手，一脸惊喜。“哎呀，我怎么把大白白给忘了！美人哥哥你等一下，我去把大白白带过来，让它带我们回去。”
　　说完也不管明川是何反应，就提着裙子朝一个方向一蹦一跳的跑过去。就在少女的身影被已有散去之势的大雾彻底隐藏的时候，明川身旁出现了一个黑衣人，走到明川身侧跪在地上不发一言。
　　明川看了他一眼道：“我自有分寸，你先去找明威将军。”
　　“是。”
　　一声应答，黑衣人起身离去，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黑衣人走后，明川也不知自己是哪里来的自信，坐在原地等着少女回来，他也没想过，这雾气弥漫的山林中，少女还能找到自己吗？
　　心下放空，明川从不多想。
　　少女白色的兔子在他怀里蹬了蹬腿，明川见状抬起僵硬的手抚上兔子脑袋，想让它安分点，没想到触感意外的柔软，又忍不住继续摸了几下。
　　“哒哒哒！”
　　一如少女出现时一样，有马蹄声由远及近响起，少女勒马的身影破雾而来。
　　她从白马背上翻身跳下来，笑着向明川伸出手，“来，你到大白白背上去。”
　　明川有一刻恍神，小白兔叫小白白，所以大白马就叫大白白？竟如此稚气？
　　搭上少女的手，明川并没有完全依靠她的力气站起来，普通女子的力气哪里拉的起他一个大男人。因为右脚不能再动了，顺带僵着一条腿，还要抱着兔子爬上马背的明川也是费了一番力气。
　　明川坐在马背上搂了搂怀里乱动的兔子小白白，心底舒了一口气，少女则在一旁牵着马，抬头问他：“美人哥哥你要去哪？”
　　明川低头，视线中闯入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干净澄澈如一汪清泉。
　　心头微动，他也笑了笑：“我要去山顶的七十二山庄。”
　　“那是我家诶！那我们正好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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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川被少女带到山顶的七十二山庄时，有人一直守在山庄高大石门前，那守卫一看到少女就激动的跑上前来道：“大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宫雅回来说和您走散了，可把二庄主急坏了，正准备带所有人下山去找您呢！”
　　“瑟瑟回来了？”
　　说什么什么就来，守卫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出现了，立马走到一边让出道来。
　　一个白色的身影冲了过来，抓住少女的手就心疼的嗔怪道：“你个傻丫头，怎么不好好跟着宫雅，下次不准你下山了！”
　　“辛芜姐姐～”少女瘪着嘴撒娇。
　　楚辛芜没有理会她，因为她看到了马背上的明川，皱着眉头盯了半晌才问到：“你是明川？”
　　被陌生人一语道破身份，明川也不惊讶，兀自点头，“正是。”
　　听到他应答，楚辛芜把少女往自己身后藏了藏，脸色很不好的说：“山庄里当家的人不在，你等他回来了再说吧。”
　　说完不顾少女的反抗拉着她就往山庄里走，她们走后之前站在一旁的守卫才走过来拉起马绳，一副什么都知道口气说：“二庄主就是这个脾气，帝师您不要太过计较，小的现在带您去山庄的别院，您的朋友们都在那里呢！”
　　“有劳了。”
　　明川面色不改，但心里却是有太多的问题，都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七十二山庄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陛下十九年前竟会将二公主送到这里来。
　　明明远在南方泽国，山野之中的一个小小的守卫，居然都知道喊我帝师。
　　带着一肚子的问题，明川被守卫带到一个僻静的院子，看到了独孤笺等人，将人送到守卫就离开了。
　　随自己一同前来的几个人都安然无恙的在院子里，有人站着有人坐着，也有人心急的来回踱步。
　　其中来回踱步安晔是第一个看到明川的，他一见到明川就哭着扑了过来，翘着兰花指直嚷嚷：“帝师大人您突然不见了，洒家好是担心，好在您安然无恙，要是您有个不好，洒家怕是没脸回去见陛下了！”
　　一口气一串话，说完后安晔喘了口气还想说什么，明川无情的打断了他：“不，我很不好，我这脚要是好不了，安公公就别回去见陛下了，就留在这里当个家丁吧。”
　　顺着明川赌气般的话看到了他被绷布裹得严实的右脚，安晔顿时手足无措大惊失色，刚想叫喊就被走过来的独孤笺拉了一把。
　　“独孤笺，你干什么！”被极大的手劲拉得一个掠却，往后蹿了好几步，差点摔倒的安晔在山路上压下的火气又冒了上来。
　　但是还未待他继续说点什么，一个白色的影子就迎头罩来。
　　小白白的后脚跟在他的脸上蹬了几下，矮胖的身子就不受控制的往下滑，一把扯下自己脸上的东西，一看竟然是只大白兔。
　　安晔看着刚开始疑惑这哪来的，耳朵就听到明川的声音在说：“把它当主子，好生照看。”
　　“什么？”安晔诧异，他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此刻已经在独孤笺的搀扶下，爬下马的明川拍了拍大白白这匹大白马的脑袋，笑着说：“去找你主人吧。”
　　大白马仿佛听得懂似的打了个响鼻，甩着马尾“哒哒哒”的跑出了院子。
　　近距离目睹这一切的安晔大概觉得自己是没听错了，因为明川后来又非常冷漠的补了一句：“你怀里的兔子比我金贵，记得上点心。”
　　似乎在警告他，要是这兔子怎么了，你就陪葬吧。
　　安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