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入星河》冥想观察第三世界

48、第 48 章

　　“张大人，这边请。”张越泽朝来人颔首，跟着进了大殿。对这位宗主国派来的使者，坐在上首位的朝鲜王起身相迎以示重视。
　　这位张大人可是清贵出身的正六品翰林，以往华夏派来的不过是七八品的行人，这次派了张越泽前来考察世子，看来华夏对这册立世子一事也很是重视。
　　“李王。”张越泽向朝鲜王李现拱手道。
　　“张大人，请上座。”一旁的宫人领着张越泽和四位副官坐到李现左手列，穿戴肃齐的王子随后在右边入座。
　　“既然人已来齐，就开始宫宴吧？”李现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笑起来根本掩不住眼尾的皱纹。只见他抚了抚胡须，笑着询问张越泽道。
　　张越泽微微蹙起眉头。他在进门时就暗中将这殿里的情形收进了眼底，朝鲜的王宫不比华夏，只能容纳十数人分两列同宴。
　　而今日的宴席除了上席只摆了十位，华夏使臣与朝鲜王室王子各五位，可他明明记得朝鲜使臣来华夏请求册立世子时抵上来的帖子上明明白白写了有六位王子。如今不过两月多，难道朝鲜生了什么变故？
　　在官场浸淫多年的人都该知道，这朝鲜王的询问不过是礼貌性的例行公事，使者哪有说不的道理。
　　张越泽没有拒绝，礼数周全地应了李现，宫宴就此摆开。
　　宫宴程序繁多，一碟一碟上的精致小菜还不够吃上两口，这酒还得一人接一人的喝。张越泽心里的疑惑越积越重，终于忍不住开口像是不经意地开了口。
　　“李王，张某还未认识各位王子，不若请各位王子自我介绍一下可好？”
　　李现没想到张越泽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过认识各位王子的确是这位上国使臣需要做的，合情合理，李现自然就是应允了。
　　大王子李旭，李王侧妃王氏长子。
　　二王子李尧，李王王妃闵氏长子，朝鲜递交的世子人选。
　　三王子李朔，王妃闵氏次子，与二王子李尧是双胞胎兄弟。
　　六王子李寅，侧妃王氏次子。
　　八王子李昭，侧妃王氏第三子。
　　五位王子接续自我介绍了一番，张越泽不时颔首认同的动作被李现看在眼里，稍微放松了一些，看来这张大人对此还算满意。
　　李现放下心来没过三秒，张越泽那清越的嗓音又响起，“怎的少了一位王子？若张某没有记错，应有六位王子四位公主才是。”
　　全场突然陷入了异样的安静中，就连落针都清晰可闻。李现初见张越泽时，对这位张大人就抱有轻视，心里也只是将他当成了“过来走个过场”的人物。
　　只因这张大人太过年轻，就连胡须都未蓄起来，唇边只有一圈淡淡的青色。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张越泽竟将“少了位王子”都搬上台面来说。
　　华夏副官比张越泽都年长一些，这时也暗中朝张越泽示意让他别说了。朝鲜在宫宴上藏了一位王子，显然是不想让那位王子参与世子的竞争，而张越泽却大咧咧说了出来，这不是在打朝鲜王室的脸吗？
　　朝鲜王室这么做算是欺瞒上国，可他们华夏使臣对此心知肚明就是了，谁会真的在此事上追究？
　　这张越泽果真是个愣头青！
　　“那位王子缺席宫宴，可是临时生了什么变故？”
　　朝鲜五个王子大气不敢出一声，华夏使臣见劝不住张越泽，也就纷纷噤声免得引火烧身。
　　李现这会能说什么呢？他只能顺着张越泽的话讲下去，再给张越泽挖个坑，“张大人，予那儿子前不久染上了伤寒，这时正在殿中休养。张大人若想见，予这便派人去唤他。”
　　“正合我意，有劳李王。”
　　什么是愣头青？这就是！张越泽是清贵出身自诩清高，在国内犯愣就算了，人朝鲜王都说了自己儿子“生了重病在休息”，你却还让人过来赴宴。
　　朝鲜会怎么想？再说，若是传染了众人又如何是好？
　　这下，华夏其余官员真的是管都不带管张越泽了，张越泽倒是老神在在，还端起了茶杯抿了口茶水。
　　没用多久，宴厅的木门被拉开，一个瘦小的身影走进众人眼中。
　　李赫跪地行礼，问候过后却是一言不发。李现给宫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给李赫在末位安排个位置。
　　张越泽在静静打量着这位姗姗来迟的王子。“张大人，这便是予的四子李赫。”
　　李赫坐下后就一直低着头，张越泽的眼神一直搁在他身上。排行第四，身形却瘦小得连两个弟弟都比不上；眼见不过八九岁的孩子怯懦寡言，这位四王子和其他王子的表现可真是天差地别。
　　“四王子，这次打扰你休息、贸然让你从殿中出来是张某的不是。”
　　张越泽开口朝李赫道歉，用的是华语。朝鲜的语言是朝鲜语，文字是谚文，汉文与华语只在中贵族流行。
　　但李赫却是个不通汉文的。虽为王子，他在王宫中地位就比下人高些，汉文课这种东西根本不会轮到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李赫身上，张越泽甚至从那些王子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幸灾乐祸，像是在等着李赫出丑。
　　“张大人，予儿李赫不……”李现开口想要救场，却被意外地打断了。
　　李赫抬头直视那位和他梦中的神仙长得一模一样的大人，张口道，“上使大人，李赫来迟，请上使恕罪。”
　　说完，李赫没理会身旁兄弟的惊愕眼神，离开座位朝张越泽深深一揖。
　　李王面上神色不改，可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他这四儿子方才居然说了华语，甚至地道得连朝鲜人固有难改的口音都没有。
　　可自己从来没有安排提学官给他进行过任何教导啊！李赫到底是如何学会这么难的语言还能做到这一步的？
　　李现仍在震惊中，那边的李赫却是在揖礼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那不卑不亢的姿态与方才判若两人。
　　张越泽确定自己刚在在这四王子的眼中看到了势在必得的眼神，对象是他——张越泽。
　　心里不由得生起了几分对这小王子的兴趣，张越泽在唇边勾了个浅笑，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对上李赫投来的眼神眨了眨眼。
　　你想要什么呢？我很期待。
　　“虎父无犬子，各位王子果真都聪慧过人，张某今日一见，实在佩服。”目的达到，张越泽一改不饶人的愣头青模式，先是大大地给李王拍了个马屁，“不若让这宴继续？”
　　宫宴的进程在停滞后又开始流动起来，张越泽像是忘记了方才对李赫的暗示，再也没有看他一眼，反倒在推杯换盏间游刃有余。
　　朝鲜起初不让四王子出宴的原因也绝对不是“四王子抱病”这么简单。张越泽从这场宫宴中看出了这两个重点，就对李赫这个“被藏起来的王子”愈发好奇起来，也更想搞清楚其中缘由。
　　可张越泽看不出来的是，他自己正一步步朝危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