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蛟在渊》烬芒

7、第7章

　　铜镜里的女子冰肌雪肤，含情目，小山眉。
　　“她”扶了扶云鬓上的金色凤冠，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副曼妙待嫁的姿态，让那女子多了几分妩媚。
　　秦三秋皱着眉看着镜子里的人，这谁？他长这样？
　　狐狸看他皱着眉头，还以为是不满意，斟酌着开口道：“大人，你比那些新嫁娘美多了。”
　　小蝶感觉到狐狸说完这句话后，整个房间都降了温。
　　幸好这时，外面传来了乐器吹拉敲打的声音，吉时要到了。
　　“大人，快，把喜服穿上，还有盖头。”狐狸和小蝶帮秦三秋盖上了盖头，扶着他出了门。
　　喜婆见到盖着盖头的新娘，心想，这未免比寻常女子高太多了吧。
　　手上却不耽搁地从小蝶手里接过了秦三秋的手，怎么这手也这么大？
　　门外停着迎亲的队伍和轿子，云潇骑在马上，定定地望着被喜婆搀扶出来的秦三秋，心里生出几分不真实的荒谬。但这仅仅是一瞬间，他就坚定了道心，能够将恶蛟看住，这么做并无不妥。
　　一阵风吹来，秦三秋自被风吹开的一角盖头下看见了马蹄，他心想，就是这个了。
　　于是脚下方向一变，手上挣开了喜婆的搀扶，往马那里走去。
　　云潇看秦三秋向他走来，便猜想他是不想坐轿子，为免这条蛟当众发难，云潇在马上向他伸出了手。众人只见这窈窕女子拉住这只手，一个利落的翻身，长腿一跨便上了马。不禁心中猜想：难道是习武之人？
　　喜婆则傻了眼，她从业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新娘子，现在可怎么好。
　　云潇淡淡看了喜婆一眼，给了个台阶道：“就这样，走吧。”
　　喜婆挥了挥帕子，道：“起轿起轿，别误了吉时！”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戚府行去，沿街两边的人交头接耳地看热闹。
　　“乐情，你看这新娘子，可真有意思，不坐轿子偏骑马。”
　　“你就是心性不定，别人成亲和你有什么关系，什么都要掺一脚。”冷漠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让说话的少年忍不住撇了撇嘴。
　　还叫乐情呢，一点都不会找乐子。
　　“别看了，回去了。”乐情提醒道。
　　“再看一会儿嘛，又不差这点时间。”
　　“宜辛，我们有任务在身。”
　　“知道了知道了，你烦死了，每次和你下山都这样。”少年不满地嘟囔着，挤出了人群，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看着高头大马上新郎沉静的模样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云潇师兄，也是这样喜怒不形于色。
　　一想到云潇师兄，少年的脸色黯淡了一瞬，随后便和同伴离开了。
　　秦三秋坐在前面，虽然他能感觉到云潇尽量和他保持距离，但是马在行走时总是免不了颠簸，他感觉自己时不时后背会贴到云潇的胸口。秦三秋一时肩背僵直，还从来没有人能够这么靠近他，身体本能警惕地绷了起来。
　　云潇拉着缰绳，尽量营造出空间避免两人的身体接触，但是由于颠簸，他会偶尔扶一下秦三秋。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对新婚甜蜜的小夫妻，新郎环绕着新娘的身体，仿佛拥抱一样，新娘则满是依赖地倚靠在新郎的怀里。
　　好不容易熬完了这段路，秦三秋迫不及待地翻身下马。
　　戚家几个小辈看见了秦三秋的急匆匆的模样，脸上闪过轻蔑的神色，瞧这迫不及待地模样，果然是烂锅配烂盖。
　　秦三秋对凡世的成亲流程一窍不通，根本不知道还有拜高堂这样的事，等到“二拜高堂”的声音响起，他才后知后觉居然要让他拜这些蝼蚁，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也不怕折寿。
　　秦三秋直挺挺地站着，盖头下的眼睛露出了凶戾的光，。就在这时，云潇突然伸手，握住了秦三秋的手。戚轩坐在高堂的位置，见两人都迟迟没有动作，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喜婆赶紧又叫了一声：“二拜高堂！”
　　云潇握着秦三秋的手，以防他突然发难，是他没有考虑周全，别说让秦三秋这种大妖拜所谓的“高堂”，就是他自己都不可能拜。
　　过来的宾客见新人都不肯拜高堂，窃窃私语了起来，让戚轩又气又恼，但又不好发作，一时脸色憋得很是精彩，只能喝口茶压下心里那股火气。
　　谢家的人和何家的人高深莫测地对视了一眼，心里暗道：看来戚轩这个家主做的很不服人心啊，自己的亲侄子都不拜他这个高堂。
　　这时云潇开口了：“家父家母都已经仙逝，神魂归于天地，拜天地就等于拜了高堂。”
　　他语气淡淡，仿佛在叙述一件不重要的事情，戚轩却气得脸都红了，这等于在这么多宾客面前打他的脸。
　　喜婆为难地看了看脸色难看的戚轩，又看了站在一旁风轻云淡的云潇，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时就见蒙着盖头的新娘“看”向了喜婆，喜婆觉得一阵恶寒，鸡皮疙瘩都在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云潇冷清的声音将喜婆唤回了神：“接下去做什么？”
　　喜婆磕磕巴巴道：“拜……夫妻对拜。”
　　秦三秋敷衍地低了下头，背都没弯，就算夫妻对拜了。他心里烦躁的不行，早知道成个亲这么多事，他就不该答应，现在一套一套的，没完没了了。
　　喜婆赶紧喊道：“送入洞房。”
　　在场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总觉得这对新人再站下去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一进了房间，秦三秋就掀了盖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床上撒的桂圆和红枣，这是什么意思，在床上撒这些东西是为了给他个下马威吗？
　　云潇回房时，就看见地上洒了一地的红枣桂圆，至于始作俑者，则躺在床上一副主人姿态。盖头早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凤冠也被取下放在一旁。
　　秦三秋身上的红色喜服绣着金线，缀着珍珠，大红大金，一般人穿上都会有种说不出的俗气，但是秦三秋却硬生生的将这有几分俗气的嫁衣穿出了雍容华贵。
　　云潇内心叹了口气道：“今晚你睡床上。”
　　秦三秋听到这话，从床上坐起来道：“这是自然，还用说吗。”
　　站在云潇的角度来看，秦三秋撩着眼睛从下往上看他，扬起的眼尾因为胭脂的点缀多了几分不可言明的媚态，长而直的睫毛让眼睛看上去更加深邃，盯久了让人有种深情的错觉。只是这双眼睛却常常流露出凶悍的神色，性格也完全不像外表一样美好。
　　秦三秋皱了皱眉：“你在看什么？”
　　云潇移开了目光道：“没什么。”
　　“没有什么事，你就早点休息吧。”
　　“等等。”秦三秋从床上下来，道：“给我看看蛟丹。”
　　看着秦三秋执着的表情，云潇知道如果不让他看看，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于是他从体内逼出了蛟丹，只是脸色肉眼可见的有些衰败了。
　　蛟丹龙眼大小，呈金色，看上去流光溢彩。
　　秦三秋一见到蛟丹，什么都忘了，拿住蛟丹就想往内府里放。
　　云潇抓住了他的手腕，道：“现在你的蛟丹只是和以前一样，放在我这里，我能让你事半功倍。”
　　秦三秋想起自己今天受了这么多折腾，不就是为了他那套功法，再忍忍。
　　于是咬牙将蛟丹又还给了云潇。
　　翌日一早，秦三秋被院子里的吵闹声给唤醒了。
　　他抬头一看，云潇早就不在房内了。刚想转过头闭上眼睛继续睡，就听见外面有些尖利的声音道：“哪里来的乡村野妇，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她还真以为自己嫁过来做少奶奶啊！”
　　“嘉小姐，您小些声，少奶奶还在睡呢。”外面婢女小声劝阻。
　　“啪”的一声，那少女鄙夷地看着捂着脸的婢女，满是不屑道：“你算什么东西，这是戚家，我在自己家说话大声怎么了。”
　　门从里面打开了，秦三秋靠在门上，抱着手臂道：“哪里来的小杂种，汪汪地乱吠呢，一大早的扰人清梦。”
　　他刻意压了压嗓音，仿佛刚睡醒的女子，有些酥哑。
　　“你！你居然说我是杂种？！”那少女一双眼睛像要择人而噬，气得不停喘气，看上去像要冲上来打人。
　　“有人生，没人养，这么没教养，不是杂种是什么？”秦三秋好整以暇地看着少女跳脚。
　　“你才是没教养，日上三竿也不给长辈请安，高堂也不拜，果然和戚潇一样，都是丢人现眼的玩意！”戚嘉昨天就听说了拜堂过程中戚潇和新娘给家主难堪，戚潇她不敢去找，但是一个普通人她还不敢吗。
　　秦三秋脸色沉了下来，他脸上还带着昨日的残妆，松松垮垮地披着女子的衣服，头发也有些蓬乱，但是他脸色一沉，直起身子往戚嘉那里走去的时候，戚嘉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原因无他，实在是他的眼神太恐怖了，明明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却像是盯上了猎物的野兽。
　　戚嘉只能色厉内荏地喊道：“我说的不对吗？家主养了戚潇这么多年，灵石灵药从不断供应，他却像个白眼狼一样。”
　　秦三秋一听这话，忍不住笑了：“说得这么高尚，无非就是你们人修想着家族里能出个厉害的，到时候沾光罢了。”
　　戚嘉在气头上，也没注意秦三秋说“人修”二字，只一味发泄自己的不满：“本来就没有希望，还占用这么多资源，我可是四灵根，他呢？到现在都没测过吧，谁不知道他身体差，家主宽宏大量不计较，也不逼他测灵根。呵，要是我有这样的资源，现在也一定像小慧姐一样，进入凝气期了！”
　　秦三秋冷冷地看着戚嘉，根本不想与她多言，只丢了两个字：“废物。”
　　现在他觉得戚潇跟这些戚家人比起来，也不算是废物了，真正的废物他今天才算见识到。大道无情，向来看谁能笑到最后，这种只会怨天尤人的往往两种结果，一是成为别人的垫脚石，二是成为菟丝花。无论哪种结果，都注定了走不长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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