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蛟在渊》烬芒

5、第5章

　　现在的问题是不仅要从那条蛟手中自保，他还要看住那条蛟，只有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放心。
　　入夜，深秋晚上的虫鸣都少了很多，屋外一片寂静。
　　云潇盘腿打坐，在内府演绎剑法，床沿旁闪出了凌厉的剑光，周遭一下变得肃杀了起来。云潇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凳子几道剑痕上。
　　突然，云潇面色一冷，目光投在门外映照出的影子上。
　　下一刻就见秦三秋大摇大摆地推开了房门，丝毫不担心房内的人会喊人一样，闲庭信步般坐到了桌边。
　　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秦三秋手里把玩着精巧茶杯，冷白纤长的手指和天青色的茶杯也不知道哪个更像藏品些。
　　秦三秋大度地想，好好地感受下这最后的时光吧。
　　云潇却在观察这条蛟，秦三秋垂下的睫毛遮住了眼眸中的情绪，让云潇看不分明，他坐姿放松，两条长腿伸长搁在一起，明显是有恃无恐。
　　“你是什么人。”云潇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地问道。
　　“我……”，秦三秋似笑非笑地看了云潇一眼，然后突然幻化出一双竖瞳道：“我不是人。”
　　金黄色的竖瞳透着冰冷的质感，像伏击的捕猎者一样锁定着云潇。
　　可惜房里唯一的观众并不买账，表情半分未变。
　　没能够看到这病秧子大惊失色的表情让秦三秋有些失望，不过想到能拿回蛟丹，他又心情好了不少。
　　云潇问道：“你来干什么？”
　　啊，终于问到了，秦三秋满意地想道。
　　秦三秋道：“因为你偷了我的东西。”
　　云潇心下了然，知道这条蛟是为了他体内的蛟丹而来。
　　“现在你应该物归原主了。”说着秦三秋一把向云潇抓去。
　　云潇下意识地挥出一道剑气，被秦三秋轻而易举地化解了。秦三秋对这种剑气的攻击方式感到有些莫名的熟悉，但是他没有多想，一把掐住了云潇的脖子。
　　看着手底下这人病弱的脸色因为缺氧而变得逐渐通红，秦三秋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意。
　　云潇张口无言地说了两个字，让秦三秋又惊又惧地松开了他。
　　失去了脖子上的钳制，空气一下子涌入了喉管，本就不怎么好的身体剧烈地呛咳了起来，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震碎一样。
　　秦三秋一改之前的懒散，有些警惕地铺出自己的神识，谨慎地检查着周围。
　　“他不在这里。你骗我？”秦三秋不再掩饰自己的攻击性，危险地眯起眼睛盯着还在急促喘气的云潇。
　　云潇完全不着急，等到气喘匀之后才慢慢开口道：“他就在附近，如果你杀了我，他就会立刻出现，你可以试试。”
　　他的语气笃定，明明他才是弱势的一方，却完全让秦三秋忌惮而不敢轻举妄动。秦三秋惊疑不定，不敢去赌云潇是否会真的出现。
　　“蛟丹是他给你的？”秦三秋质问云潇。
　　“没错。”
　　“你和他什么关系？”秦三秋有点拿不准，感觉自己被人牵着鼻子走。
　　云潇沉默了一会，道：“朋友。”
　　这么说的确没什么问题。
　　“不可能，如果你是他的朋友，怎么可能这么体弱多病，他多的是办法让你痊愈。”秦三秋下意识地反驳。
　　云潇却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他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说了蠢话，蛟丹不就给这病秧子修补身体的漏洞了吗。
　　一方面秦三秋的确忌惮云潇，可是蛟丹就近在咫尺，他只要从这个人体内挖出来，所有的问题就会引刃而解。他控制不住地动了动手指，天人交战。
　　云潇看着秦三秋变化的脸色，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道：“我知道一种蕴养妖丹的功法，你的蛟丹和妖丹本质相差不多，我们可以双赢。”
　　秦三秋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云潇道：“你把蛟丹借给我，让我修补身体，我每日运转功法蕴养你的蛟丹，让蛟丹更凝实，你也不用担心会损耗蛟丹内的修为。”
　　这个提议的确很动人，秦三秋却反问他：“我怎么知道你没在说谎，与其相信你子虚乌有的说辞，不如我现在就把蛟丹取回来。”
　　“你可以跟在我身边，不用担心我耍花招，戚家的人没有一个是你的对手，你在怕什么？”云潇挑了挑眉，这个动作居然让他这具病弱的身体显出几分气势。
　　激将法显然起作用了，秦三秋完全落入了云潇布置的陷阱中。
　　听到云潇的话，秦三秋不屑地嗤笑一声：“你们这群蝼蚁我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不过，我也不是好骗的，你必须让我检查一下你所谓蕴养的效果。”
　　“可以。但是现在戚家停了给我的灵药，你的蛟丹可能就要更多修补我的身体，蕴养的效果也许不会这么明显。”云潇实话实说。
　　他的确知道一套功法，让人修蕴养妖丹，其实比妖修自己修炼更事半功倍，但是没有哪个妖修会把自己的命门交到别人手上，更别提很多人修本就垂涎妖修的妖丹。以至于知道这套功法的人寥寥，再者，知道这套功法的人和妖，也很难建立信任。
　　现在的情况是蛟丹是修补调养身体的唯一来源，即使他蕴养蛟丹，效果也不会很明显。
　　秦三秋警告道：“你最好别耍花招，我会一直盯着你。”
　　“如果你不放心，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办法可以让你每天跟在我身边。”云潇仿佛为了展示他的诚意，对秦三秋提出了建议。
　　秦三秋闻言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等着他说下去。
　　“现在我已经成为了戚家的弃子，戚轩急着让我成亲，用凡俗情感和因果绊住我，让我放弃追寻大道。”
　　说到这里，云潇看了秦三秋一眼，发现秦三秋毫无反应，便接着说道：“但我对娶妻生子一事没有任何兴趣，所以……”
　　“所以什么。”秦三秋不想听他废话，不耐烦地皱着眉头。
　　“你可以假装成我的……娘子，。”云潇有一瞬间的不自在，几不可察地顿了下，“娘子”这个词在他的舌尖上滚了一圈，让他有一丝难堪的感觉。凡人是将道侣称为“娘子”吧。
　　秦三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样道：“你想娶我？”
　　“不是娶你，是假装娶你。”云潇觉得这是把这条蛟放在眼皮子底下的好办法。
　　见云潇说得认真，没有任何狎昵玩笑的意思，秦三秋也思考了起来。
　　如果真的以这样的身份进入戚家，倒是一举两得，据说那个阵法师也姓戚。秦三秋倒是完全不在意凡人间的所谓嫁娶，他是一条蛟，这里的人都和脆弱的蝼蚁一样，不堪一击，根本不用担心什么。至于名声这种事，就更可笑了，他自己都不在意，实际的利益远比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更实在。
　　利弊权衡下，秦三秋已经被说动了，此时云潇又道：“你进了戚家，就能时刻跟在我身边，这下你总能放心了。”
　　“就按你说的办。”秦三秋又恢复了之前闲适的姿态。显然解决了蛟丹的事，让他心情不错，甚至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一箭双雕。
　　离开之前他还恐吓了云潇一番，冷冷道：“别想着联系云潇，也别想着跑，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走到门口时，他顺口问了一句：“戚潇在哪里？”
　　“我就是。”
　　听到这话，秦三秋转过了身，意味深长地笑了：“原来是你。”
　　云潇面色平静地与他对视，秦三秋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上的孱弱病躯，片刻后他道：“过两天我会送来我的住址，有事去那里找我。”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云潇对秦三秋最后的反应有些在意，却一时想不到更多的线索，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后面几天里，云潇果然收到了秦三秋的口信，一只红色纸鹤翩翩落在他的窗棂边，开口就是秦三秋的声音：“天水街尽头秦府。”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也不交代清楚，不过云潇也无所谓。
　　“潇儿，叔叔也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着急，有个人照顾你总是好的。”戚轩估计是终于想起来这个被忘在犄角旮旯里的侄子，聊了半天没营养的话题又绕到了云潇的婚事上。
　　都已经做好要被搪塞准备的戚轩发现今天云潇并没有直接拒绝。
　　他心中一喜，心想可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这些日子仅仅是减少了给这边灵石的供应，就让宗族里几个更有资质的孩子宽裕了许多。
　　阵法太烧钱了，更何况，注定没有结果的修炼没必要再投入了。
　　云潇斟酌了一会，开口道：“我只是觉得终身大事应该慎重考虑。”
　　“叔叔看你的意思可是有心仪的女子了？”
　　“是。我心悦秦府的小姐秦三秋。”
　　“秦府，倒是没听说过。”
　　“他们刚搬来不久。”
　　戚轩却觉得有些奇怪，之前一直咬定不肯松口，现在却突然冒出来一个秦小姐，此事必有蹊跷。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显半分，反而和颜悦色道：“我先去打听打听，总要保证这秦小姐是个良人才行。”
　　云潇不置可否。
　　也不知道秦三秋怎么伪装的，戚轩调查了一圈什么都没查出来，也只能作罢。
　　眼看凌云宗招收内门弟子的时间越来越近，即使觉得此事不对劲，戚轩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意了这门婚事，反正他也不觉得云潇这个身体能翻出什么浪来。
　　云潇看着府里挂上的红绸布还有些恍惚，竟忍不住有些失笑，想他从未想过寻找道侣，现在居然要体验一回凡世的娶亲，娶的还是条恶蛟。
　　还真是滚滚红尘，入世修行。

作者有话说

　　秦三秋：你想娶我？就你这身板？
云潇翻身压上：就我这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