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蛟在渊》烬芒

17、第17章

　　再度醒来的时候，秦三秋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头顶是熟悉的帷幔和雕花。
　　“呜呜呜，大人你终于醒了！”刚踏进房门就看见秦三秋转醒的狐狸激动地扑到了床边。
　　秦三秋转了转头，看见狐狸有些泛红的鼻头，听见他继续大嗓门地哭道：“大人真的吓死我了，你已经躺了三天了！”
　　看那模样仿佛秦三秋已经死了三天。
　　秦三秋用手肘撑起身体，靠在床头，闭了闭眼道：“闭嘴，你太吵了。”
　　狐狸立马抿住了嘴，有些委屈地看着秦三秋。他也是情不自禁，实在是太担心大人了。
　　“你醒了？”戚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秦三秋抬头望去，惊觉戚潇似乎又变了些，细看又似乎没有。
　　戚潇站在他床边道：“这两天我为你拔除魔气，已经去掉了大半，再坚持两天就能清理干净了。”
　　秦三秋颔首道：“多谢。”
　　狐狸在一旁睁大了眼睛，咦？大人不是之前还很看不起戚家这个废物？现在居然态度这么好。
　　狐狸隐晦地上下打量了一遍戚潇，暗暗首肯，这个人类芝兰玉树，难道大人嫁过去以后朝夕相处，觉得姓戚的长得不错，所以态度变好了？
　　狐狸觉得自己摸到了某种真相。
　　戚潇理所当然道：“那现在我帮你拔除魔气吧。”
　　秦三秋刚要化出蛟尾，就看见狐狸滴溜溜地转着眼睛，带着几分猥琐和探究地看着他们两人。
　　秦三秋一顿：“你怎么还在这里？”
　　狐狸忍住了内心的悲戚，为什么明明作为大人忠心耿耿的下属，待遇还不如才相处了没有多久的人类。
　　狐狸低着脑袋道：“这就走。”
　　他磨磨蹭蹭地晃悠到了门口，又磨磨蹭蹭地把门关上了。
　　秦三秋化出蛟尾，从被子里露出了一截尾巴，搭在床沿上，戚潇坐在他的床边，为他拔除魔气。
　　氛围静谧安详，过了一会儿，戚潇道：“好了，你这几天多注意休息，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了。”
　　秦三秋“唔”了一声，见戚潇起身准备离开，他鬼使神差地开口道：“你……”
　　戚潇问道：“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挡在我前面？”秦三秋面色复杂的问道。
　　“什么？”戚潇一下子没有理解秦三秋在说什么。
　　“我说当时，我脱力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挡在我面前，如果我死了，蛟丹不就可以归你所有了。”秦三秋不理解，他在雷石爆炸时护住戚潇是因为戚潇身上有他的蛟丹。但是戚潇呢？他为什么救他，秦三秋想不通，这与他一直以来的处世之道相悖了。
　　戚潇像是有些惊讶秦三秋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眉梢微微挑起，沉吟半晌后他道：“因为你是我的夫人，你死在那里，我就成了鳏夫。”
　　秦三秋完全没想到戚潇会这么说，眼中的愕然根本藏不住，可是看戚潇一本正经的样子，他又不确定他是在调侃还是认真的。
　　秦三秋抿了抿唇，这让他先出几分倔强：“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世道总是这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戚潇看着秦三秋的眼神，全然是对一个清晰答案的执着，戚潇突然意识到，这个答案对秦三秋很重要，也许从来没有人挡在秦三秋面前过，也许他看了太多世间丑恶的嘴脸，这个答案也对戚潇很重要，因为是否能够转变秦三秋的想法也许就基于这个不起眼的答案。
　　“世人固然自私狭隘，世上也多的是蝇营狗苟，但是你要记住，也真的有人愿意为你赴汤蹈火、两肋插刀。 ”
　　秦三秋仰着头看着戚潇，说这句话时，他眼里是坚定不移的相信，像是闪烁的星光坠落在他的眼里，那么闪耀。
　　秦三秋觉得有些刺眼，撇过了头，低声笑了一声：“可惜……”
　　“可惜什么？”
　　秦三秋转回了脸，又恢复到之前那副有些狂妄的模样：“可惜，我不需要有人为我赴汤蹈火、两肋插刀，更何况又有谁能做到。”
　　戚潇知道多说无益，只是淡淡道：“总有一天，会有的。”
　　秦三秋的伤势在拔除了魔气后恢复的很快，而戚潇的身体越来越好，他已经不再咳嗽了，现在神魂和身体的契合度也越来越高，不需要太久，他的实力就能够恢复了。
　　而这时，凌云宗在筹办云潇的送葬。宜辛等人给戚潇送了请柬，他道：“你是云潇师兄的朋友，七日后，凌云宗会为云潇师兄举办葬礼，届时希望你能到场。”
　　一向清亮的少年音此时低低。云潇的死给整个凌云宗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年轻的弟子向往憧憬云潇，却亲眼见证了天才的陨落。叫人怎么不心痛，怎么不低落。
　　戚潇接过了请柬，道：“谢谢，我会去的。”
　　顿了顿他又道：“请节哀顺变。”
　　送走了宜辛一行人，他拿着请柬坐到了桌边，心情万分复杂，没想到他居然有一天要出席自己的葬礼。
　　“你手上拿着什么？”秦三秋不喜欢和凌云宗的人打交道，所以根本就没出去见宜辛等人。
　　他斜斜地靠在椅子上，一副没有正形的模样，见戚潇神情肃穆，手上拿着请柬，好奇不已。
　　戚潇自然不会让他知道是云潇的葬礼，于是推脱道：“没什么。”
　　他越是掩饰，秦三秋越想知道，只是戚潇当着他的面将请柬放进了储物袋，秦三秋也只能不再纠缠。
　　但是这并不代表秦三秋就就此作罢了，他旁敲侧击地询问戚潇，却都被戚潇不咸不淡地敷衍了过去。
　　戚潇没想到的是，他防住了秦三秋的询问，没有防住外面的流言。
　　云潇本就是修真界的风云人物，此次他陨落，凌云宗又为其吊唁，外界自然又掀起了一波议论。
　　秦三秋出去买桂花糕时，听见过路人议论。
　　“你准备去吗？”
　　“这是自然，凌云宗亲自送来的请帖，更何况这可是云潇真人的葬礼，大半修真界都去了吧。”
　　“哎，云潇真人真是天妒英才。”
　　“谁能想到呢……”
　　两人叹息的对话，传入秦三秋的耳里，但是他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们在说什么，什么叫做云潇的葬礼。
　　他一把抓住了其中一人的手臂，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那人同伴警惕地拔出了剑，道：“你干什么？”
　　秦三秋根本没把那人放眼里，他盯着被他抓住的人问道：“你们刚才说，云潇的葬礼？”
　　被他抓住的那人倒是不恼，反而好脾气地重复道：“是，云潇真人的葬礼，凌云宗在七日后举办。”
　　秦三秋沉默半晌后，嘴角刚要上扬，但是没多久又咬牙切齿，沉下脸来，他还没去找他算账，他居然死了。
　　一时之间脸上表情似笑非笑，又凶狠愤恨，极其奇怪，被他拽住那人还以为他也是云潇的众多崇拜者之一，消息不够灵通，现在才知道云潇陨落的消息，一时无法接受。
　　于是那人好心道：“这位道友，还是不要太伤心了，人各有命。”
　　秦三秋回道：“我没有伤心，我只是愤恨。”
　　居然就这么轻易死了，那他的仇找谁报。
　　那人一脸你不用解释的表情，理解地拍拍他的肩：“我懂。”
　　秦三秋想到戚潇接到了凌云宗的请柬，很有可能就是让他去参加云潇的葬礼。不想让他知道，但是他便要去。
　　秦三秋扔下一句“多谢”就往秦府赶，云潇的葬礼，他这个老朋友怎么能不去。
　　秦三秋离开后，那人的同伴道：“关兄，此人真是粗鲁。”
　　那人摆摆手道：“人之常情，能够理解，毕竟自己崇拜的人陨落了，换谁都不敢置信，更何况云潇的确可惜啊。”
　　两人唏嘘不已。
　　秦三秋回到府里，看见戚潇在练剑，挺直的肩背让他有一时的迷惑，戚潇越来越像云潇。他厌恶地皱眉，难怪能成为好友，连挥剑的姿态都如此相像。
　　他打断了戚潇，直接道：“云潇死了。”
　　戚潇停了下来，转过身，他额上是练剑时的细密汗珠，他颔首道：“是。”
　　秦三秋刻薄道：“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戚潇越过他身旁将剑细细擦拭，收入剑鞘。
　　秦三秋道：“凌云宗在七日后会举办云潇的葬礼，我也要去。”
　　戚潇有些头疼，他道：“你去干什么？”
　　“送送老朋友最后一程，也不枉我们交情一场。”说的是“交情”，到底是什么，听秦三秋幸灾乐祸的语气都能知道是有仇。
　　戚潇拒绝了，他道：“你会好好去送葬？”
　　想也知道不可能，这也是为什么戚潇不想将葬礼的事告诉秦三秋，到时候只怕秦三秋会大闹现场，将葬礼搅得天翻地覆。
　　秦三秋沉下了脸色：“你的意思是不会带我去？”
　　戚潇泰然自若：“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
　　秦三秋道：“你以为我没有办法了吗？”
　　戚潇皱着眉头道：“你想干嘛？”
　　“杀掉有请柬的人，自然就能够获得请柬。”
　　戚潇看了他一眼，这一眼酝酿着深沉的云霭。秦三秋本质上终究还是一条恶蛟，想要的东西就去争夺，轻贱人命，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