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首富身无分文》吃一首诗

7、运动

　　每一日有每一日的黑暗，固定不变的是隔壁的马勒戈壁——海鸥。

　　海鸥从三十平的小房间醒来，像从一口棺材里活过来。

　　呼！像溺水的人猛的醒来，挣扎坐起。

　　“给老娘滚出去挣钱！”

　　好好好，海鸥配合着点头，趿拉着拖鞋去拿洗脸盆。

　　地下室生活环境恶劣，没有窗户，水泥地，一眼便能看尽房间陈设。更糟糕的是，隔音条件极其的差，几乎是稍提高嗓门，就能听见旁边隔壁的说话声，更别提隔壁是毫不掩饰的大声吵骂。

　　海鸥搬到这里三个多月，还是没能习惯隔壁夫妻雷打不动的怒骂。更令她无语的时候，那翻来覆去的叫骂只是妇女喊的“给老娘滚出去挣钱”和“明天给老娘滚出去挣钱”。有的时候，海鸥真想把自己的《海鸥金句小日记》偷偷塞进隔壁门里，也好让对方瞻仰学习学习。

　　爱骂人，也不能老干巴巴的就那两句啊，人总得有进步啊！

　　那女人平均一天二十遍，早晚各十遍。早上七点一波，晚上十点一波，比闹钟还准时。海鸥自打住这里，闹钟基本省了。好在那个男人是个好脾气的，从不跟着吵，不然她估计早上搬进来，晚上搬出去。

　　她踏着第三遍“给老娘滚出去挣钱”拎着毛巾去末尾的公共厕所洗漱，拎着脸盆回来时，刚好看到隔壁女人指着她男人的头，骂骂咧咧一起出门。

　　海鸥呼了一声，擦着脸上的水进门。

　　拉灯，昏黄的光染在房间，反而照清了墙壁上经年的墙漆，斑驳脱落，一条条分裂的线曲曲绕绕像鬼画符，在这个巨大棺材里，海鸥愈发的像那个被囚禁的吸血鬼。

　　她盘腿坐到床上，拿起手机打开和蒲川逢聊天的界面。

　　蒲川逢手机连着微信，昨天一回家她就发去了好友申请，蒲川逢很快通过了，两人又互道了晚安才睡。

　　海鸥看着页面那个晚安，又发了消息过去。

　　“起床了吗？”

　　蒲川逢没有立刻回复，她就翻起了招聘网站，作为一个失业女青年，旁边还有个女人每天尽职尽责
　　的大骂“给老娘滚出去挣钱”，加上现在又碰到了蒲川逢，海鸥做个事业型女人的欲.望强烈起来。

　　恰在此时，消息弹了出来，是周安安。

　　“死鸟！你给我滚出来！你怎么又双叒叕失业了？”周安安的暴躁透露在字里行间中。

　　海鸥想当做没看到这条信息的心畏惧了。

　　“装什么不在线，赶紧给我出来！”周安安又一条消息发过来。

　　“嗯…你怎么知道？”

　　“你说呢？”对方发来一个表情包：妈的智障jpg。

　　海鸥空了两秒，翻到朋友圈，懂了。

　　她之前发了朋友圈：又失业，配图：心如死灰白莲花。

　　好吧，她忘了屏蔽周安安了。

　　“你都求职如此艰难了还不愿来我们公司？”周安安咬牙切齿：“你应该知道来我们公司什么待遇吧？每天对着镜头逼逼半小时，年薪轻松千万。你是地下室住美了吗？这都不愿意来。”

　　周安安就像些檄文，噼里啪啦发来一段有一段长文。

　　海鸥掠过，只看了几个关键词，大概是：直播、流量、暴富、住大房。

　　简单粗暴，海鸥一下便get到了对方的热切。

　　海鸥木了片刻，最近几天好像大家对她的地下室都很有意见。

　　除了小了点，黑了点，不透气了点，聒噪了一点，海鸥住的还算满意啊。

　　周安安是海鸥五年前认识的，那时候海鸥还是富婆一枚，全世界到处游玩，到处走走玩玩吃吃喝喝，后来无聊发过一些视频，也就是现在大家都在玩的vlog。她单纯是想记录记录自己寻人的足迹，若是哪一天真的碰到了她男人，就把这些年她满世界跑的视频给他看，那时也没想过会有火的一天。

　　她不乐意露脸，所以即便有一段时间她在非洲旅游，热得要命，还是带着口罩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可就算这样，她也凭借着“炫富是如何一步步耗尽家财最终变成穷游”火了。

　　她最后一个视频就是在中东游玩时拍的，后来回中国后她对观众做了告别，资金不足的原因彻底退出旅游圈和vlog。然而正因为网友是眼看着她从财富顶端落下来，同时跟着她看了六年多的视频，陪她走遍了大半个世界，种种原因加一起，哪怕她不做视频，微博还是有几十万粉丝，嗷嗷待哺等着她回来。

　　周安安便是那时候找上门来的，她所在公司是做短视频的，公司前景不错，也不压榨人，福利待遇都很好，给了海鸥很好的条件，既不强迫她做直播时间，也愿意出钱出团队陪她满世界游玩，无奈

　　当时海鸥有些疲惫，一直没有答应。

　　买卖不成情意在，她和周安安成了朋友。

　　起初，周安安以为她有什么宏伟大业，所以放弃红的计划，也不劝说她，后来这几年，她总算是明白了，这位姑奶奶单纯的就是玩腻了，想折腾新鲜事物玩。周安安眼看着她换了一个又一个工作，而微博还有十几万粉丝等着她，实在不愿她浪费这么好的资源，每次逮着她失业就要来问问要不要回归新媒体。

　　无论就她的号召力还是人气，都比现在新出现的许多小网红好太多了。

　　这一次，周安安抱着例行一问的心态，出乎意料的，海鸥竟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考虑考虑。

　　“你说真的的？”周安安简直不敢相信：“你可不能玩我？”

　　对方又丢来一个可怜巴巴表情包。

　　海鸥无力吐槽：“我只说考虑。”

　　这也是她现在的真实想法，接下来到底做什么她还没想清楚。况且，好不容易找到蒲川逢，她更不愿意满世界的跑，所以就算直播，可能也不是原来的样子，她的那些热心支持的粉丝会不会失望也是问题。

　　说到最后，海鸥说一星期后给她答案。

　　周安安屁颠颠发了一堆亲亲抱抱表情包。

　　海鸥一边惊叹她都在哪里找这么多表情包，一边乐此不疲偷图。

　　两人又闲扯了会近况，蒲川逢的消息来了，海鸥很没节操地抛下了周安安。

　　“在上班，刚起床？”

　　emmm…

　　对于自家男人的每个问题，海鸥都抱着务必小心谨慎的态度回答，千万不能像和周安安那样胡来。
　　就像男人这句话：刚起床?

　　怎么行！就算她刚起床也不能老实回答啊。这是两人想要进一步发展，树立一个良好形象的开始，简单来说是随便问候，实则是一道送命题啊！

　　有钱霸总都这么勤快了，失业女人还在埋头大睡，霸总怎么会看上她呢？

　　海鸥一本正经地输入：“我正在跑步，已经运动五公里了，还在出汗，我喜欢这种早起跑步的健康生活。”

　　满分！标准答案！

　　没人会不喜欢一个勤奋锻炼，坚持运动，拥有良好作息的健康女孩！

　　对面人回的很快，“在公园还是马路边？注意安全，跑步不要玩手机。”

　　海鸥：“……”失策了失策了！她怎么能说在跑步，霸总会认为她是一个重度手机爱好者，甚至严重到是一个不珍惜自己生命还危机公共安全的人。

　　海鸥一惊，脑子高速旋转，还要解释。

　　对方又回：“既然锻炼就认真一点，不要玩手机了，跑完再说。”

　　啊……

　　她的标准答案，在魔鬼的严肃逻辑中，零分。

　　海鸥刚想假说她其实跑完了，看到这句话只能装模做样的放下手机，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立马回了句：“我跑完了~”想了想又补了句，“刚才和你说话是我停下来在喝水。”

　　“嗯。”

　　对方回的很快。

　　“我认为做一个优秀的社会主义好公民，不仅要爱国敬业诚信友善，还要做一个有责任感的人，边跑步边看手机导致危险可能产生的行为是十分令人不齿的，我从来都看不起这种行为，你觉得呢？”

　　“嗯，我也看不起。”

　　海鸥：“……”感觉他在敷衍我。

　　海鸥弱弱地补了句：“我真看不起……”

　　男人那边停顿了很久，然后回了一个简单的：“嗯。”

　　嗯，嗯是什么意思！

　　海鸥抓耳挠腮，这男人说话方式很要命啊。

　　蒲氏集团总部，广告部口若悬河地说着本周计划，突然听见一声浅笑，他抬头吃惊地看着蒲川逢，怀疑自己听错了，看对面策划部不停点头，干咽口水，不知要不要说下去。

　　众所周知，普总裁面热心冷，日常相处对每个人也是温润如玉，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但是真正涉及工作内容丝毫不含糊，用亲近的语气对你的方案轻描淡写的否决。最可怕的就是晨会，儒雅的笑反而像笑面虎的可怕，当你被他的笑容倾倒时，再回过神来方案已经被否掉。

　　看到蒲总这么明晃晃的笑容，一干主管心肝打颤。

　　蒲川逢抬头，对着一圈人，想到刚才的汇报，笑意淡了，“广告部和宣发部还有事业部的方案，重做一份交给我。”

　　说罢，他说了“散会”后离开。

　　一干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有些茫然。

　　结束来的猝不及防，还好还好，没被点到名字的部门主管暗自庆幸起来。

　　蒲川逢回到办公室，手机上蹦了一连串后补消息，除了宣言做一个符合社会主义价值观的良好市民外，最新消息是：“我请你吃饭吧？你喜欢吃什么？”
　　海鸥心里惴惴，抱着个枕头揣在怀里，拽着一角紧张地看着手机。她没有问有没有时间，直接问他吃什么，好降低他拒绝的几率。

　　打完字，想起来几家店就又发了过去：“南区的青莲馆，北苑街的妈妈菜，天街的顺德大饭店，或是Ultraviolet餐厅，四合院里的旧红资，你喜欢什么啊？这几家店我都吃过，还挺不错的。”

　　从中餐到西餐，海鸥一连说了几个以前她爱吃的店，都是环境优美，价格不菲，在临城很有名，有几个是没有预约轻易不能进去的，还有的一天只接受固定的五桌客人，优秀的厨师，都是骄矜大牌的。

　　海鸥有钱的时候常去，现在还剩下几张卡，加起来能请蒲川逢吃顿好的，不过这钱花了后半年的房租伙食都是个问题，不过暂时也想不了那么多了，先约了再说。

　　蒲川逢：“我不忌口，都可以，你喜欢吃什么？”

　　他没有拒绝！

　　海鸥连忙说：“我也都可以，你最喜欢吃什么？”害怕蒲川逢谦让最后约不了，海鸥直接敲定，“青莲馆怎么样，口味清淡，但又不是寡淡，尤其是店里的莲藕做得非常棒，你若是喜欢，我们就去吃这个。”

　　海鸥只是觉得，看到蒲川逢的第一眼，就给她一种：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他五岁进入娱乐圈，二十七退出娱乐圈，过去的生活都围绕着外界所说的大染缸，但是他却像一株莲，君子淡然，不妖不艳，荷荷清风，淡雅清香。

　　“可以。”

　　海鸥像打了鸡血，“今晚八点，你有时间吗？或是明天也可以。”

　　蒲川逢那边停了片刻，然后回她：“可以，今晚八点，我去接你。”

　　“不用不用，我门在青莲馆见就好了。”

　　青莲馆在南区，离她住的地方近一点，但是蒲氏总部那边就绕远了。

　　“无碍，你在家等我。”

　　海鸥看着“你在家等我”，再说不出拒绝。

　　啊啊啊！

　　家？！这个男人要给她家了？！

　　海鸥多想说，这里不是她家，他来了才是她家，最后只能将心里波涛汹涌的感情溶在“嗯嗯”二字中。

　　她激动抬头想大喊出声，想了想隔音最后只能埋进被子里死命哼哼了几声，再出被窝看着半明不暗的地下室，哪哪都顺眼许多，那副鬼画符都能看成国画。

　　海鸥在地下室钻了一天，重复确认了那几张卡足够蒲川逢把店里最贵的菜都点一遍后，就找起了衣服。然而这才是最要命的，无论是纪梵希衣服还是香奈儿包包，拿出手的都是前前年老款，看的过眼的裙子又都是她前一阵子买的地摊货，好看是好看，但若是和蒲川逢站一起，只会格格不入，倒像他女仆，况且，她要是穿着几十块钱的衣服进青莲馆吃饭，只怕服务员都会侧目看她。

　　毕竟会在哪里吃饭的人，经济水平至少是三年前的海鸥。

　　直到快八点，海鸥才选定一件裙子。

　　一身绿琉璃色裹胸长裙，颜色既不张扬也不小气，穿在身上将姣好的身材轻轻包裹，腰腹勾勒细腻光滑，丝毫没有赘肉，美妙的曲线随着衣摆在裙尾荡下涟漪。

　　这是上年她看了一个国际著名设计师的新出夏装图纸后，通过各种渠道，花了大价钱咬牙定制的，当时她卖了十几个过去买的香奈儿包包才拿出的钱，海鸥当一件艺术品挂在柜子里时时欣赏，还从来没穿过。

　　为了给蒲川逢留个印象，艺术品也得堕入凡尘。

　　海鸥换完衣服，蒲川逢也到了。

　　一辆迈巴赫缓缓停在愚园路口，引得周围过路人侧头，故作漫不经心地打量起车，暗自收敛的惊艳中是藏不住的艳羡，边走边回头好奇这么好的车怎么会停在这么一个破败的老城区。

　　车里，蒲川逢已经换下严肃西装，穿上了合体的水青色衬衫和休闲西裤，明亮光滑的黑色皮鞋将他的英挺更衬得几分卓然不凡。

　　他透着玻璃，看向昨晚她消失的路口，想起了她跳脚消失的样子，低低含笑漏声。

　　副驾驶孙韩飞快地抬头看了眼后视镜，复又低头不语，只是一闪而过的明亮中藏着诧异。

　　哒、哒、哒。

　　安静的夜晚响起高跟鞋与青石砖碰撞的声音，一抹碧玉石色映入眼帘，像是半城轻扬的柳叶在飘洒的白色柳絮中过水洗去娇艳，褪去晃眼的绿带着清凉的浅青和淡蓝进入眼底。

　　像是带着水渍的墨水在纸上留下的画，其后余韵如留白映在人心上。

　　蒲川逢下车，迎向她打开车门。

　　两人相视一笑，一点默契暗藏于心。

　　两人都穿了青色，远远看去佳偶成双。

　　“你很漂亮。”蒲川逢含笑夸赞。

　　“你也很帅。”海鸥带着羞怯回他。

　　商业互吹中，两人都能从对方的惊艳中看出彼此的认真。

　　“还是这辆车？”海鸥扬眉看他，说着拎起裙角坐入车中，然后抬头看着门外的他。

　　她知道他不是张扬的人。

　　蒲川逢眼里带着暖意，在溶于夜的黑暗中，像一束小春风摆动着她的心。

　　他一手撑着车门，一手按车，弯腰向她靠近。

　　海鸥看他温润如玉的脸一点点向她靠近，捏紧了裙角，不躲不闪。

　　蒲川逢从她发丝间衔起一个小的柳絮团，带着点逗弄的笑说：“因为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