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玩家举报我开挂》小草的禾

8、海底世界（六）

　　杳无人迹的半边荒凉废城里，有一个人敏捷地在其中行穿行着，似乎在搜寻什么。

　　这半边废城的面积并不小，如果仅凭一人之力，要完完全全地把这个地方探查一遍，显然不是一件短期内能够完成的事情。

　　漫无目的的搜索没有效率，只会浪费时间。焦晋来这里，为的熟悉一下环境，为之后的行动做准备。

　　储物手环里储备的食物大约还能撑上十来天，所以这段时间里，他必须在保证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尽快弄清楚这片废墟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在这半片废城里转了一圈之后，焦晋发现，或许事情比他预料得要简单得多。

　　这半座废城的格局，与另半座完好的城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焦晋之所以能如此肯定，是因为藏匿的这几天，他早已完全将城中的地形摸透。甚至就连城防什么时候会在什么地方出现，他都了然于胸。

　　一座城，一半废墟一半完好，两边格局都完全一样，要说这其中没有蹊跷，让人难以信服。

　　焦晋回想这些天来在城中的所见所闻，一时间也想不到有何特别之处。

　　然而一座城里存在废墟本就不合理，还是一座格局一模一样的废墟那就更不合理了。焦晋知道这其中一定存在某些共通之处，只是他没发现而已。

　　如此一来，他只能回到那半座完好的城里去寻找线索。

　　可惜一连三天过去，焦晋什么有用的线索也没找到。以至于现在，他偶尔会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或许这根本就只是一个巧合。

　　但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逝。

　　这里是游戏的世界，焦晋并不质疑自己对游戏的理解。从祁连嵩介绍的游戏世界背景，到他自己的亲身经历亲眼所见，游戏所指向的目的都是通关。

　　或许是想得太过入神，等焦晋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身后竟然多了个‘尾巴’。

　　焦晋不露声色地继续前行着，故意往人少的小巷走。然后在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他骤然加快了速度。

　　‘尾巴’丝毫没有发觉这是一个陷阱，也加快速度跟了上来，结果才一转头入巷，差点撞到了站在原地等他自投罗网的焦晋。

　　“是你。”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焦晋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

　　‘尾巴’先是一惊，接着面上爬上了愤怒以及怨憎，“我就知道，你这小白脸鬼鬼祟祟的没安好心。那天城防NPC查的就是你吧？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因为那跟你在一起的小子拦了老子的路，害得老子损失了什么？！”

　　焦晋面无表情道：“不知道。”

　　这路人老哥一噎，随即狞笑：“很好，你很快就知道了。”

　　于是两秒后——

　　某个附近的过路人突然听到巷子里传来奇怪的声音，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这位路人探头探脑地向此处靠近。

　　然后，他就看到了巷子里飞出来了一个人，旋即，又是一个长相英俊的男人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路人抖了个激灵，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并且有些肝颤的微笑：“哈哈哈，路过哈哈哈，不好意思打扰了，告辞！”

　　路人头也不回地发足狂奔，焦晋并没有阻拦，他看了一眼地上人事不省的人，心说只怕这回麻烦了，以后自己要想再来，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焦晋一路避开巡卫，又回到了那半座废墟城里。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才一进城，久未有反应的蓝色光屏竟然弹了出来：【特殊提示】玩家ID00009966探查巫妖族暗黑城废墟第99次，生灵气息唤醒地底沉睡的亡灵。支线任务［黑暗的深渊］，进度30％，地底入口已开启。

　　瞬息之间，一道黑色的漩涡出现在废墟的中央，海水疯狂涌动。

　　如此大的动静必然会引来注意，焦晋不敢耽搁，顺着水流向那道黑色的漩涡奔去。

　　漩涡之中是一道向下的阶梯，再往更深处是一片浓稠如墨的漆黑。焦晋并没有犹豫，顺着水流纵身一跃。

　　就在他跳下去的一霎，焦晋一点也没有觉察到，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紧随着他一起步入了黑暗之中。

　　海水倒灌，焦晋的耳边是哗然的水声。他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任由海水带着他一路向前。

　　这个过程似乎持续了很久，又似乎很快，由极动至极静，哗然的水声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携同身上的那股推力，瞬间消失无踪。

　　然后，蓝色的光屏再次出现在眼前：

　　【系统】：玩家ID00009966获取临时身份［亡灵］。

　　【［海底世界］个人信息】：

　　玩家ID：00009966

　　身份：［西海龙族太子］/［龙族杀手］/［亡灵（仅限特殊副本）］

　　主线任务：［刺杀巫皇］，进度0％，奖励［通关钥匙（未获取）］。

　　支线任务：［黑暗的深渊］，进度30％，奖励［特殊道具（未获取）］。

　　特殊任务：［追寻的光］，进度8％，奖励［神奇的龙蛋（未获取）］。

　　【特殊提示】：身为亡灵，你惧怕一切光芒，渴望一切光芒；黑暗拥抱着你，你向往着光。

　　焦晋看着光屏上那段标红的特殊提示，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这段话，焦晋能够理解字面上的意思，但他猜测，这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然而眼下更要紧的，还是要弄清楚自己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焦晋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破败的小屋，有两扇直通的门，门扉早已不知所踪。但见开裂的白色腻子墙很破旧，到处都是斑驳的痕迹。

　　焦晋正观察着，光屏，不，这一回它变成了黑色的对话框——

　　【特殊提示】：低等亡灵会相互吞噬，多次吞噬会逐渐失去自我，尽量不要与别的亡灵发生碰撞与接触。

　　然后，焦晋就看到门口飘进了三个个披头散发的半透明身影。

　　即使变成了亡灵，焦晋的速度依然还在，他连忙闪身躲开这几个影子。

　　然而他的速度在，体重却几乎没了，焦晋这一下子没控制好，竟直接撞到了天花板的墙角上。

　　痛是真的很痛，焦晋甚至痛得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他依稀、仿佛、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短促的闷笑。

　　但他看了一圈，除了下方那三个几乎就要合为一体的阿飘，房间里并没有别的人。

　　焦晋目睹了什么叫相互吞噬，合为一体的阿飘很快飘走了。

　　焦晋这才从天花板上飘下来，这回他小心地控制自己的力道，没有从天花板直接撞到地上。

　　然后，他飘出了房间。

　　这样的房间并不止一个，分别由两扇直通的门相连起来；这里的阿飘也不止一个，每一个阿飘都满屋子乱窜，最后又融合在一起。

　　这种视觉感受让焦晋有些不舒服，它们就仿佛没有任何的神智，只知道在相连的屋子里徘徊。

　　焦晋觉得，这种环境太过压抑，自己必须离开这里。

　　但最后，他发现这是一个只有内部隔开，并没有通往外界的门的密闭空间。

　　难道没办法离开这里？

　　回想了一遍之前看到的所有提示，但除了那条雾里看花标红的提醒，似乎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焦晋并不死心，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挨个搜索这里的每一个房间，以期找到出去的关键。

　　可惜把所有的房间都仔仔细细地翻了一遍，他仍然一无所获。

　　焦晋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空间有多久了，他只知道，自己成日与一群无意识的怪物相伴，似乎渐渐变得有些麻木。

　　然而他一直不曾放弃过离开这里的决心，尽管有时候他知道，选择与那些无意识的它们同化，自己可以结束这无望的徘徊。

　　这种时候，甚至就连以前觉得有些烦人的光屏也变得亲切起来，可是它再也没有弹出来过。

　　焦晋变得越来越麻木，恍惚中，他觉得自己的这种状态有些熟悉，可是又不愿意去回想。

　　直到阴冷僵直的感觉在四肢百骸中蔓延。

　　混沌间，焦晋猛地打了个机灵。

　　身为亡灵，你惧怕一切光芒，渴望一切光芒；黑暗拥抱着你，你向往着光。

　　焦晋心念一动，手腕上的腕带上瞬间弹出了一颗光芒耀眼的珠子——

　　那一霎，焦晋有一种灵魂被撕裂的感觉。然后他发现，自己竟然从一个阿飘的身上弹了出来。

　　焦晋最后的意识只剩下：充值赠送的大礼包夜明珠，没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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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巫妖是什么，你明白了么？”

　　宛如时光倒流，一切光怪陆离的景象潮水一般，自灵魂中冲刷而过，万千光点在眼前凝聚——

　　还是那个屋子。

　　那声脆响仿佛依然还在耳边。

　　那个身披着斗篷的人，此刻那藏着漩涡的双眸，正对着自己。

　　焦晋眨了眨眼睛，他听到自己问：“所以，巫妖的前身，是亡灵对不对？”

　　“那里是这个世界所有亡魂的归处。”大巫没说对与不对，然而焦晋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这个世界所有亡魂的归处……

　　没想到祁连嵩真的已经……

　　焦晋闭上了眼睛，哪怕有朝一日，他能通过巫妖的考核，也必将永远困在那个一半完城，一半废墟的世界里。

　　那里，就是另一个翻版的黑厂，以及黑厂小黑屋。

　　光屏在焦晋的面前弹出：

　　【系统提示】：恭喜玩家ID00009966完成支线任务：［黑暗的深渊］，完成度100％，奖励［特殊道具（密匣）］。检测到玩家ID00009966携带储物道具［腕带］，奖励物品已自动归入［腕带］。

　　然而焦晋的心中，却生不出喜悦的情绪来，“你为什么让我经历这些。”

　　大巫的双眼仿佛洞察了一切：“因为你心思不纯，这让我很不高兴。”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杀我，以绝后患。”

　　大巫摇头，后退了一步：“我也不知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我不想这么做，很奇怪不是吗？”

　　焦晋微微垂下眼帘，藏住眼里的光，“你就不怕有天我反过来杀你？”

　　“你要是能做到，尽管来就好了。”大巫拉起兜帽戴上，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刀鞘不配套的刀，“你要是做不到，就留下来陪我吧，我还挺喜欢你的。”

　　说着，他将手里的刀抛还给焦晋，然后消失不见。

　　焦晋看着手里的刀，双唇紧抿。

　　这样一把刀，如何去刺杀亡灵化身的巫妖？

　　就算知道如何对付亡灵，他又要以怎样的心情，去了结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于他而言，这根本就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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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晋在照霄殿里住了下来，他每天想的，都是如何崩人设。

　　但也只是想一想，因为就算他崩人设任务失败了，也会有千千万万个玩家来推巫皇。假如一个巫皇死了，地底下还有千千万万个巫皇的后备役。

　　这就好像一场不断轮回的噩梦，永远不会有停止的那一天。

　　焦晋终于意识到，【宇宙黑匣】到底是怎样一个凶残的游戏。

　　然而他身在游戏里，无可奈何。

　　自从焦晋与大巫经历过那次看破不点破的摊牌之后，后者每天都会来找他。或者切磋，或者不说话各干各的事，或者像现在这样……

　　焦晋看着对面的人把剔好的一壳子蟹肉放在他碗里，终于忍不住道：“巫妖跟亡灵还是有区别的，我记得上次你动过筷子。”

　　对面的人仿佛丝毫没有领会到他潜在表达的意思，“看着你吃，我更满足。”

　　焦晋：“……”什么怪癖。

　　“这种程度的光，你怕吗？”焦晋说着，突然掏出了大礼包赠送的夜明珠。

　　然而大巫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睛，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打上了阴影，“这种程度的光，你是在小看我吗？”

　　说着，他将剥好的龙虾蘸好了酱料，再次放进了焦晋的碗里。

　　被人这样笑盈盈地盯着，对方又如此服务周到……

　　焦晋收起了夜明珠，假装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你以前就喜欢这样吗？”焦晋吃完蟹，又开始动虾。

　　大巫挑鱼刺：“哪样？”

　　焦晋道：“就你现在这样？”

　　大巫微微挑眉：“不知道，反正在遇到你之前，我没这爱好。即便是遇到你之后，我对别人也没这爱好。”

　　焦晋：“……你就不觉得这爱好，有点奇怪？”这要是个女的，都可以断定是在表白了。

　　大巫想了一下，但手里不停：“是有些奇怪，但如你所见，我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鬼扯也扯得如此清新脱俗，关于这个问题，焦晋决定今后三缄其口，他说不过对方。

　　饭后，大巫站在窗前状似无意地说：“第二个玩家，来了。”

　　焦晋几乎要以为自己听岔儿了，“……你刚说了什么？”

　　大巫抬头，面含微笑：“我说，第二个玩家，已经来了。”

　　焦晋：“……”

　　“很惊讶么？难道就允许你们玩家知道BOSS，BOSS就不能清楚玩家？”

　　焦晋：“……”

　　“没错，我的确一开始就知道你是玩家。因为知道你要来了，所以我有点好奇，就去了西海。”

　　焦晋：“……”

　　半天得不到回应，大巫问道：“怎么不说话？”

　　焦晋面无表情道：“所以，你是打算去给第二个玩家剥虾了？”

　　大巫：“你吃醋了？”

　　焦晋：“请注意你的措辞。”

　　大巫笑：“放心吧，我不会去给别人剥虾的，因为他刚才已经到下面去了。”

　　焦晋：“……”

　　“你怕不怕我？”

　　“你觉得我怕不怕你？”

　　大巫漆黑的眼睛盯着焦晋看了好一会儿：“似乎不怕。”

　　焦晋微微蹙眉：“不要总用你的眼睛窥探我，我中了第一次，不会有第二次。”

　　“我可没有，我只是有点好奇你在想什么，而且你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被窥探。”大巫眼睛一弯，又说，“不知道你发现没有，比起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你的话多了许多。”

　　“大概吧。”焦晋想起在地下暗无天日的那段经历，心想任是谁有过那一遭，心境也会有所改变。

　　而且，自己应该也不是天生的冷漠，只是因为记忆的缺失，对情感的反应有些迟缓。

　　“认识了这么久，我好像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霄白，你呢？”

　　焦晋看着眼前弹出来的光屏，沉默了一下：“你很厉害，不过我想，下次有机会见面的话，我再告诉你我的名字。”

　　【系统提示】：玩家ID00009966，[海底世界]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