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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鹰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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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第二天清晨就靠了岸。
彼时纪晓芙正扒在床边上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雁儿坐在边上担忧地看着她,不住地叫她:“晓芙姐姐,晓芙姐姐。”
“姐姐没事,乖,雁儿先去找你杨叔叔玩儿一会儿。”说完才想起来,她低着头,雁儿看不见她的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于是她咬咬牙,坐直身子,将那孩子抱在怀里,柔声哄着:“雁儿乖,姐姐有点儿不舒服,雁儿去找杨叔叔,让他带你吃点儿东西,姐姐休息一会儿再去找你。”
杨逍掀开帘子进了船舱时,就看见她披散着长发,青丝如瀑,衬得一张小脸儿苍白可怜,却还强撑着力气抱着雁儿,显得楚楚动人。
他的眉头不经意的皱了皱,转身出去和船夫吩咐了几句,这才又回了她身边。
晓芙抬眼看见他,她还记着昨晚的仇,不肯给他好脸色,奈何话还没说出口就又一次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只能色厉内荏地瞪了他一眼。
杨逍只觉得好像看见了一只病怏怏的小猫儿,自己已经精疲力尽,却还要炸开一身的毛吓唬别人。
吓人是不吓人的,看着倒是挺招人疼的。
他抱过雁儿,给了她一块糕点,让她自己坐在一边吃早饭,自己则在她床边上坐了下来,倒了杯水给她。
“再忍一忍,前面就是浏城了,我们在那里上岸。”
她没什么力气,只能有气无力地拒绝:“不要你管。”
当真孩子气。
杨逍不恼她的不识好人心,不容抗拒地把她半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声音中都漾着轻笑:“哦?我不管你,那你是要自己呕死在船上吗?”
“乖丫头,喝口水,这般模样我看了也心疼得紧。”
这话实在不像话!
少女躺在他怀里红透了脸,她没力气挣脱,鼻尖都是他身上凛冽的酒香,还带着点儿晨露的水汽,他沉稳的心跳透过衣衫,像是惊雷一般响在耳边。
“你死了,谁来帮我照顾雁儿呢?”
罪魁祸首却要闲闲地补上一句,半真半假的,永远看不透真心的模样。
他是惯喜欢逗着她玩儿的,而自己竟然还会被他三两句话就乱了心神!
纪晓芙恨恨地想,无处发泄,不知觉间竟然一口咬在了喂她喝水的那只手上。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对上了他有些惊讶的眼神,她感觉整个人都要红透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烫到一般松开了嘴。
但此处并没有什么地方让她把自己藏起来,最后也不过是转过身不看他,声音闷闷的:“你……你出去!”
杨逍低头看见自己手上那一排细细小小的牙印,回想起那一排编贝一般的牙齿和那柔软的唇瓣揉过皮肤的感觉,只觉得心底有些痒痒的甜。
于是他轻笑一声收回了手,从善如流地走了出去。
上岸的时候,纪晓芙还是有些不敢看他,一面又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不就是一个玩世不恭的魔头,又不会杀了她,那么怕他做什么!
于是壮着胆子问他:“我们现在去哪儿?”
只眼睛还是不肯和他对视,颇有些不自在地看向一边。
杨逍不戳破她这点儿自欺欺人的勇气,慢悠悠地在前面带路:“吃饭。”
“然后呢?”
“然后再说。”
纪晓芙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和这人说话总是有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传言也没说过明教的大魔头杨逍生了一张如此惹人气恼的厉害嘴巴啊!
清晨正是卖早点的好时候,街边的小贩叫卖不断,后来还是纪晓芙选了一家僻静又干净的小摊,卖抄手的老大爷佝偻着腰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问:“官人和夫人想吃什么?”
想来是把他们当成了一家子。
纪晓芙脸色一红,解释:“不是的老人家,我们不是……”
“我们就是,老人家,多谢你了。”
她话还没说完,那人的一只手就已经环上了她的腰,还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
你又要做什么!
她皱着眉转头看他,看到他不达眼底的笑意。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飞快地做了个口型。
跟紧我。
纪晓芙这才注意到,周围三三两两吃饭的人都身形高大,不似寻常白姓。
她将所有疑问都咽了下去,将雁儿抱了起来,佯装轻松地坐在了凳子上。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方才还慈眉善目的老大爷突然将抄手泼向他们,寒光一闪,剑已出鞘。
纪晓芙没料到那一碗滚烫的热汤,连忙把雁儿护在怀里,却没感受到想象中的疼痛,睁开眼看到一道雪白的身影站在身前,将那危险全都挡在了她视线之外。
“三日之期未到,杨某还没去找天鹰教的麻烦,怎么鹰王倒是先派你们挡了杨某的路?”
他二指并拢,轻轻巧巧就夹住了那刺过来的长剑。
那刺客嗓子喑哑,想必是刻意改了声音,冷笑说:“什么光明左使,不过一个狼子野心的东西,人人得而诛之,与我们教主何干?”
杨逍不理他的谩骂,自顾自地轻言:“也对,鹰王不是这么不知分寸的人,那想必……就是你们少主了?”说着竟然摇摇头叹气:“我那不成器的侄儿究竟是怎么想的呢?他爹尚且在我手中讨不到好处,派你们几个杂碎来,是为了挑衅我吗?”
周围的“食客”不与他多言,都提起兵刃就加入战局,杨逍微微叹气,朝身边的姑娘摇摇头:“丫头,这是我明教的事,带着雁儿躲一边去,别让她看。”
纪晓芙知道他这是要动手了,连忙把雁儿抱在怀里,遮住了眼。
小姑娘懂事得很,还趴在她耳边小声说:“晓芙姐姐别担心,杨叔叔很厉害,上次在那个地方,也是杨叔叔一个人就把那些坏人都打倒了。”
晓芙愣了一下,想起来雁儿说的“坏人”就是六大派的子弟,也许那其中还有她的同门师姐妹。
一时间不知道心里是何种滋味,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拍了拍小女孩的后背,当做安慰。
她抬头去看那边的战局,杨逍不紧不慢地一偏头躲过偷袭,手指只轻轻一弹,那闪着寒光的长剑竟然断成了两截。
“你们是鹰王座下的人,便也算我明教子弟,以下犯上,按教规来看,乃是死罪,既然鹰王不在,那由我代劳清理门户也不算出错,今日死在我手下,你们也别有什么怨言才好。”说着便凝聚真气,一掌拍向了两个离他最近的刺客。
那两人应声飞出近一丈远,话也来不及说一句,就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其余人见了,更是杀红了眼一般向他冲过去,杨逍一身白衣,负手而立,摇头叹道:“自不量力。”
正要出手,却突有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杨左使手下留情!”
纪晓芙寻声望过去,之间一老者正站在巷子口,这老人须发皆白,着一身黑衣,声音浑厚有力,微带回音,看得出是个功力深厚的高手,只是脚步有些虚浮,看来是有伤在身。
那黑衣老人走过来,狠狠地对那些乔装刺客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退下!”
又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杨逍,不太情愿地一拱手:“杨左使大人大量,别与小儿一般见识。”
杨逍甩了甩手,也略一抱拳:“竟然是鹰王亲自来了,杨逍有失远迎。”
故作可惜地啧啧了两声:“我倒是没什么事,只可惜了一大早空着肚子就与人打架,可真是无趣极了。”
那黑衣老人原来就是传闻中明教四大法王之一的白眉鹰王。
纪晓芙在边上暗暗心惊,传闻中明教如今四分五裂,同室操戈,原来是真的。
殷天正听出杨逍话里的让步,便顺着台阶下:“老夫今日设宴,为杨左使……和尊夫人赔罪,还望赏脸。”
他叛出明教多年,与杨逍之间又多有龃龉,此时见到他身边一个美貌的女子,又带着孩子,便以为是他娶了亲。
杨逍摆摆手,道:“她不是明教的人,鹰王慎言。”
他这是顾及着她名声了。
纪晓芙心里一暖,赶紧快步跟上他的脚步,杨逍却停了,冲着殷天正又笑道:“鹰王,杨某立足江湖十数载,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样拦我的路,令公子可真是好胆色。”
纪晓芙看着那老人铁青的脸色。竟然觉得原来杨逍那张嘴也不是只会气人的,现下这般,她看着也觉得有几分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