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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156】釜底抽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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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少淇粉丝哪能躺平任嘲,立马转移矛盾撕逼固粉,把仇恨引到周之末身上,力扒他的黑点,还企图从唐西厅嘴里套料。
大批人马涌进直播间疯狂刷屏:“野马真是临场换的歌吗?”“为什么你们乐队的人都会演奏?”“是提前排练好的吧?”“你们收了多少钱配合周之末演这一出?”……
什么鬼!唐西厅这回思路可清晰了,想挖瓜呀,好,那我就一不小心多说漏几嘴。
“还排练呢,没直播事故就不错了!当时所有人都傻了,弹得好好的,音响突然炸了,我大大小小演出几百场就没碰见过这种情况,pgm带给他们弄坏了。”
“那天真气疯了,我都不想干了。还是霄汉老师劝的我。我们不能撂挑子啊,后面还好几个歌手要乐队呢。”
“为啥不想干?就很生气啊,下去我就怼他们了,你们要斗要整人别弄到台面上,我们乐队活该被耍着玩儿?观众又做错了什么?给大家一点基本的尊重。尊重,懂吗!”
黑幕踢爆,激起瓜圈一片惊呼。
淇粉狂骂唐西厅,蹭热度,想红,哗众取宠,接不到演出闲出屁了碰瓷炒作的穷逼疯狗!
这下把乐队圈给惹毛了,众所周知,玩乐队的大把不羁少年耿直boy,日天日天无所畏惧,还特讲究兄弟情义。
不少乐手纷纷开麦,内涵,暗婊,明撕。战斗力爆棚。
唐西厅头不要太铁:
“其实这歌它不叫野马,它就没名字。彩排那天K哥带过来给我们听,他朋友写的。我们一听,太牛了!就扒了谱子试着合奏了几遍。原本的编曲更厉害,我们那天就是个简化糙版。”
“没办法啊,当时只有钢琴贝斯鼓和二胡,K哥本来拿的是电二胡,最后还跳下台又抢了把二胡来用。实在是乐器不够了。”
“幸好这曲子我们之前一起弹过几遍,不然真就完犊子了。”
淇粉惹不起那些乐手,调转枪头针对阿K,在微博狂轰滥炸逼问他野马到底是谁写的歌,不说就是你,就是你故意设局下套让乐队那些人提前排练!心机太深!跟周之末狼狈为奸!脑子都用在邪门歪道,难怪一把年纪满脸褶子还是个无名氏,二胡拉得像坨屎!
等等,无名氏?二胡拉得像坨屎?
首都民族管弦会理事、首都民族乐团首席、国家一级演奏家肖白镛不乐意了。
知道这是什么人吗?我师兄!圈内大牛,扫地僧的级别!
好了,民乐圈也得罪了。
首都音乐学院民乐系教授,发了阿K那段临场发挥的二胡名曲《战马奔腾》视频,称之为“教科书式的现场演奏”。
著名音乐制作人、作曲人、金号奖最佳编曲等好几个业内人士纷纷发话:
“《野马》旋律非常前卫,有点先锋实验的味道,但又能做得不那么冷僻,落在一个很巧妙的平衡点。作曲人有非常深厚的古典音乐功底。”
“这个版本明显配器不齐,用电二胡来代替吉他和弦,最后还插了段传统二胡模仿马蹄,虽然效果意外惊艳,但节拍大变动,可以确定是临场发挥。很好奇原版编曲,想必层次更丰富。”
国内第一支学院派民族化摇滚乐队的主唱则发微博夸周之末临场反应惊艳,声音条件天赋异禀,唱商更是卓越。
“听得出他没受过声乐方面的专业训练,能唱成这样天份真的太好了。live演唱,情感永远大于技巧,他的共情能力很强,感染力一流。不懂使用技巧而用机能硬顶的野生感,正好诠释出野马撞破牢笼追逐自由的那股倔劲。”
专业人士,技术流分析,权威认证,一个个如来神掌把甄少淇和他粉丝的脸打得啪啪响。
淇粉欲哭无泪,慌忙抓住威震天下这根救命稻草。
“来哥,你说句话呀!”
一脚又踢到铁板。
魏来粉丝早就不爽这cp很久了,正好抓住这天赐良机解绑,怒刷“闭关勿cue”,反手一刀捅得那叫一个爽。
就在此时,左岩一条微博给了致命一击。
@左岩LEO:谢谢周老师的暖心咖啡
配图正是他画给周之末的那只杯子。
吃瓜群众顿时懵了,这不是魏来送给甄少淇的吗!?
很快有人扒出,左岩那个男团前几天发的彩排vlog里,拍到了左岩在杯子上画画,还有那些男女团体小爱豆们在周之末休息室里分热饮暖贴的画面。
一片哗然。
所以!那个署名不是魏来,是左岩,forZ的Z不是甄少淇,是周之末!?那些热饮是他送给小爱豆们的!?
陈念和她那女团的好几个姑娘转发了左岩的微博,对周之末表示感谢——铁证如山。
吃瓜圈顿时炸开了花。
再一扒,乖乖!彩排那天甄少淇人就在首都!还有路人在玉行那条商业街拍到了他。什么飞机晚点,根本就是迟到托词!
耍大牌让女团姑娘们冻了三个多小时,演了一出道歉大戏洗白,还拿人周之末做的好事在网上大肆营销暖男!?
行径之恶劣,简直令人发指!
甄少淇人设崩塌如山倒。
之前粉丝披着女权的皮骂老壳恶臭直男,现在被真女权斗士按在地上摩擦,真·以淇人之道还治淇身。
正所谓,墙高众人倚,墙倒众人推。
眼见左岩那男团一举成名,陈念那女团也上了峰口浪尖,彩排当天受过周之末照顾的各团小爱豆们,或出于正义,或公司授意,总之一大批人哗啦啦跑去左岩微博,排队转发“谢谢周老师”,收获了大批关注。
MCQuiett一首《faker》应景出炉,新鲜热乎,360度全方位炮轰,把甄少淇钉在了耻辱柱上。
各个圈子群起嘲之。
各家流量爱豆粉丝联合狙击。
“骑士jj终于把你们的淇淇送出圈了!”
“没记错的话,这个粉丝名也是抢的范却奇家吧?”
“冷知识,围棋这个cp最早也是魏来X范却奇哦”
“绝了,cp名靠抢,cp糖靠偷,威震天下到底在磕什么?天天在那原地gc”
“假糖有毒,磕太多脑子磕傻了吧”
“飞机晚点是假的,送温暖应援是假的,假道歉,炒假CP糖,还假唱!太恶心了!”
“甄少淇还有什么是真的吗?直接改姓假吧!”
“弄虚作假,又偷又抢,坑蒙拐骗,内娱独一份!”
“不愧是顶瘤!”
甄少淇信誉破产,舆论彻底翻车。
如果意念可以杀人,他大概已经把这群蠢粉砍到尸横遍野了。
然而大难不死,必有补刀。
直播间。
弹幕:“哈哈哈哈哈假淇翻车了”“喜闻乐见”“刚一大波骑士刷屏恶心死了”“Juno不要被影响好心情哦”“果然我们Juno交朋友的眼光是不会错的”
刘子鉴:那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小周哥确实唱得好,当然啰(狂拽傲娇脸)也是我指导得好,嘿嘿
唐西厅:你可拉倒吧,还不是周哥自己牛,当时那舞台突然掉下去,我都差点吓尿了,他居然还能在洞里唱下去,铁服
刘子鉴:哈哈我也差点吓尿。朋友们,还说啥,把Respect周之末打在公屏上!
吃瓜群众今天简直过年了。
《新瓜!原来舞台上那个大洞也是设备故障!》
1L:卧槽!我还以为那是舞台设计……
2L:升降台突然掉下去的时候,周之末明显没准备慌了一下,还好掉到一半停住了。
3L:他应变能力太强了!换位思考一下我都要窒息了,耳返听不见,音响中断,临时换歌还没词,舞台又突然下陷……
4L:这是在整他吧???
5L:肯定被假淇团队整了。周当时很明显生气了,唱“背后的冷箭”指了假淇一下。假淇那眼神飘得哟,心虚都写脸上了。
6L:!?虽然我不喜欢周之末,但假淇这也太恶毒了吧!之前南鲜有个歌手就是升降台没控制好摔死了。
7L:淦!盛唐还是人吗!拉那么多流量给假太子抬轿,连人身安全都保障不了!
……
各家流量粉丝顿感唇亡齿寒,纷纷躲周之末裤底,扯起讨伐盛唐的大旗:
《细扒星耀盛典骚操作!周之末的\"有感而发\"都是怎么来的》
《“周之末野马”讨论量比热搜前三加起来都多,却一直低位徘徊死活上不去,假淇不仅登顶还全是爆,盛唐到底充了多少钱?》
《来看看资本有多丧心病狂!分票打压各大流量,抢别家粉丝灯牌,耳返bug拖后腿,舞台黑洞摔死竞争对手,为捧太子登基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快看这个博主的分析!盛唐野心太大了!这是要垄断我们的文娱生活啊!》
《科普|纯血流量的打造,盛唐到底在下一盘什么棋》
《我lllllllllb了!盛唐已经完成闭环了?》
《细思恐极,资本强大到自产自销,我们就是被煮的青蛙》
《深扒盛唐系在文娱领域的布局和打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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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杯!”
十几个酒杯乒零当啷碰在一起,庆祝这场兵不血刃的大获全胜。
“太解气了!”向芷岚痛饮一杯。
“这就叫害人者终害己,多行不义必自毙。”郑树悠然夹起一筷下酒菜。
“要不是他们搞那么事,处处刁难,我还真唱不出野马。”周之末细想来不由感叹因果报应不爽。
“贱人自有天收。也是盛唐做得太过火,太多人早就不爽了,一旦有人举旗,简直一呼百应的节奏。”向芷岚道。
“哇塞!我微博涨了10万粉!”唐西厅不敢置信地把手机举到眼门前。
“What?我发了首歌才涨了6万多。”MCQuient大跌眼镜。
老壳糗他:“你有人家长得帅吗?就你那吊样,没吓退小姑娘就不错了。”
MCQuient牙一龇做了个更丑的鬼脸:“切,我靠才华吃饭。”
唐西厅附和:“就是,难道我是靠脸吃饭吗,我分明也是靠才华。”
刘子鉴:“刚才直播五五分外加点名送贝斯小帅哥的3栋大别野5辆法拉利9个火箭,总共是……,我转给你。”
唐西厅目瞪狗呆看着转账金额。emmm……靠脸吃饭,真香!
刘子鉴笑道:“别高兴得太早。这次把盛唐得罪了,以后唐潮视频的节目就甭想了,发歌也上不了听唐音乐了。”
MCQuient一挥手:“不上就不上。不走他们开的道儿,老子还能没路走了?”
老壳道:“没有听唐还有海米、飞云,盛唐的手还挡不住咱的饭碗。”
“就是,我们跑线下演出,他们可管不着。”唐西厅边说边飞快注册着直播账号,突然停住,“等等,这考拉直播不是盛唐的吧?”
“考拉是逍遥资本控股,属于远洲集团太子何立逍。”向芷岚道。
“哦—我知道,网上不都说他是你对象么,”唐西厅笑嘻嘻冲周之末挤眼睛,“自家人呀。”
周之末一巴掌拍他背上:“那种瞎话你也信!我们是朋友,他跟魏来最亲,考拉还是他俩一起捣鼓出来的。”
唐西厅眼睛顿时亮了:“哇!那我以后要多直播弹琴,争取一年内做到百大主播,上年终庆典,见老板!”
向芷岚无语:“这儿除了你都认识魏来,你想见他随便找谁组个局不就行了。”
唐西厅把胸一挺:“那怎么行?我要凭自己的能力站到来哥面前!”
周之末不由心中一暖:“这次你们为了帮我得罪了盛唐,我一辈子都记着这份情。”
“都是兄弟,说这话!来来来,罚你喝杯酒!”老壳气势汹汹地站起来,却十分贴心地只倒了半杯度数最低的啤酒。
“好!以后咱们都是兄弟!”
周之末一饮而尽。
他很高兴。
这些年忙于奔波生计,连交朋友的时间都没有。最熟络的还是当年送外卖认识的那哥几个。在大学门口等人出来拿外卖时他们跨着各自的车闲聊天,一起羡慕那些抱着书本的学生,有的说要去读成人大学,有的说将来要做大生意,有的说在大城市挣够钱了回老家娶媳妇。
后来,有学生拍了他的照片,他就莫名奇妙在大学城那圈子里有了名气,每次有女生结伴来望他,那几个家伙就合起伙来调侃他。之后,他认识了向芷岚那帮同学,帮他们拍小组作业,跟着他们溜进教室听课,回来再讲给哥几个听。他其实也是一知半解,他们也听不明白,可大家都爱听。
再后来,他考进了央戏,吊车尾进去的。不比十几年前,现在的艺术生家底都不会太差,在时尚新潮的俊男靓女堆里,仅有一张秀气的脸也就没什么出挑的,加上他又不爱说话,每天就知道看书练习回课,跟同学们自然也玩不到一起。
出道后又是马不停蹄地拍戏,也就是认识了魏来何立逍之后才得了那些插科打诨的玩闹日子,可也不长……
“小末哥,”左岩拉着周之末胳膊把他从飘远的思绪中拉回来,“下午去我们家茶庄玩吧,晚上一起吃饭,有个——”
“我去!”向芷岚突然兴奋地吼了一嗓子,打断了他的说话。
邮箱里项目书上那几个明晃晃的大字让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周周,有戏演了,大戏!”
左岩微微一怔,凑上前来:“哪家的戏啊?”
“海禾!之前就听说这项目立了项,没想到他们居然想找你演!”向芷岚按捺不住激动地拍周之末的腿。哪吒闹东海这种堪称国民级的大IP,又是业内巨擘海禾的大制作,还是铁板钉钉的大男主戏,简直就是天上掉下的巨饼。
周之末因为早已经知道,也就没那么激动,左岩倒也反应平淡,甚至有点泼冷水的意思:“什么鬼啊,让小末哥演哪吒?那不是个扎俩啾啾穿红肚兜的小娃娃么?”
“你才娃娃。”向芷岚揉了把左岩后脑勺,“这是哪吒三太子,百万天兵统帅,伐周灭商大前锋,俊美少年将军!”
左岩没吭声,下巴往周之末肩窝一搁,嘴角却是往下撇的。
向芷岚仔细看着项目书,边连声说着要赶紧联系他们好好谈谈抓紧把戏约定下来。
周之末揣着别的心思:“戚白济也是少年将军,演太多重复性角色不好吧……”
“那能一样吗!哪吒的国民度是什么概念!”向芷岚道,“而且这种日天日地美少年,标准美强惨,演好了就是暴风吸粉。”
“那要演不好呢,这种角色国民度越高观众要求也越高,风险太大了。”左岩道。
“害,这就是你不了解我们周周了。驾驭这种商业片轻轻松松。
“再说了,哪吒,武戏多,得能打。又要长得嫩又要够刚,还得带点戾气,能干得出扒龙皮抽龙筋的事儿。还有水淹陈塘犯众憎,削肉剔骨还父母,谁比你更合适?”向芷岚飞快按着手机,“喏,我跟他们联系好了,明天就去见个面碰一碰。”
“我……”周之末踟躇了一下,扭头问左岩:“你刚要说什么?”
“没什么。”左岩幽幽道,把刚才没说完的那句有个戏找你聊聊咽进了肚子底。
周之末也没多想,问左岩之前念的那些彩虹屁都哪里看来的,左岩把各处链接发给他,他把那些专业人士夸作曲编曲的乐评一条一条全转给了魏来。
·
床头的手机不断亮起,暗下去,又亮起。
微信消息99+。
魏来站在窗边。一只灰白的鸟夹着翅膀在窗台边踱步,不时低头啄那藏在花盆泥土里的虫子。
周之末推开病房的门进来,走到魏来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嘿!”
魏来转过身,便对上那双晶亮含笑的眸子。
“你看我发你的微信了吗?”
“什么。”魏来走回床边坐下。
“你看呀!”周之末把床头手机塞他手里。
魏来点开微信扫了两眼,了无兴趣地放下。
“你看嘛,他们都说你这歌写得特别好。”周之末道。
魏来把腿收进被窝里,把被子往上拉到肚子。全然一副抗拒的姿态。
周之末望着他,突然扭头走了出去。
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沓打印纸。
“你看看。”周之末把那叠纸举起来,递到魏来眼门前。
纸上印满了那些乐评截图。
魏来别过头。
周之末一条腿跨到床上,凑过去。
魏来头转向另一边。
周之末又跨上一条腿。
魏来只得转回来,一脸无奈看着他。
周之末被盯得有些心虚,举高的手悄咪咪往下收,但还是不甘心放弃,一叠纸挡住脸,只露出两只眼睛:“你要自信点,你还是可以写出很好的歌。”
“干什么呢?大白天的。”陆召然推开门,就见周之末坐在魏来腿上。
周之末不好意思地从床上下来:“玩儿你画我猜。”
“退休生活挺多姿多彩啊。”陆召然笑着调侃魏来,“那我给你扎左手,让你可以画两笔。”
输上液了魏来不能动,周之末就来劲了,直接搬了个椅子往他跟前一坐,照着纸上就念。
“《野马》旋律非常前卫,有点先锋实验的味道,但又能做得不那么冷僻,落在一个很巧妙的平衡点。作曲人显然有着极其深厚的古典音乐功底。”
“人声是丢失了的那部分最嘹亮的高音,钢琴的坚实填补了笙箫音色里虚空的部分,同时其空洞特色幻化了古典乐器平民化的真实,使其摆脱平实的捆绑有了徘徊,动荡的诗意。”
“低音的铺陈表达低叹与忧虑,人声的高音回应于无奈,顾虑和犹疑,一个属于理智的声音,一个属于情绪的声音,一个属于精神的声音,三个声音在旋腾向上的追寻使命中,同心同力,剥离,说服,觉醒的艰辛,挣扎的痛苦与执着。在这之间,精神的声音则一直前面坚定清醒地引领着电二胡铺设的混沌,困惑与无比艰辛,万般努力的声音,冲破混沌与觉醒的边缘,直至看到希望的曙光,到达光明之地,完成最终的超然,额……”
周之末顿了顿,这文化人吹起彩虹屁来,更肉麻。
他抖抖一身鸡皮疙瘩,继续念下一段:“富有金属与空灵的色彩,犹如汹涌的急流撞向岩石发出澎湃的声响,又如潺潺小溪蜿蜒地流向柔软的草滩,令人震撼的打击乐像是命运的召唤,有着强烈的扣击灵魂的效果。”
“最后一段,声场完全没有被激昂的二胡声盖住,反而为整体呈现带来了无与伦比的穿透力,可以在这个现场中感受到多种音乐意识形态交融所带来的史诗般的画面感,高音加上强烈的鼓点和摇滚,太震撼了,直击灵魂,那种雄壮又婉转的戏剧性澎湃袭来……”
周之末哽住,实在念不下去了。
魏来终于忍不住笑了:“你拿我的歌挣到的口彩来孝敬我,你这岂止借花献佛,你是折了杨柳枝送观音啊。”
周之末反问:“没经你同意就唱你的歌,算侵权吗?”
魏来点头:“当然。”
周之末一下子高兴起来:“那好啊,我现在欠你的,又多了一项版权费。你不好起来,怎么问我讨债,你不是太亏了吗。”
魏来垂下眼,过了许久,才说:“你刚才站起来的时候碰到了椅子,那一声,你知道是哪个音吗?”
周之末愣住,低头看了看,他刚才站起来,椅子腿的确摩擦地面发出了吱的一声。他把椅子拉开,又拖出了长长一声。
“这个音呢?”魏来又问。
周之末讷然摇摇头。
魏来道:“我能听到。很小的时候就发现,爸爸打喷嚏的那个音是G,风从开一半的窗户吹进来的音是D,家里的钟当当响的那两个音是B小调,花园里抓的大蛾子扑腾翅膀是低音的升F。音乐老师说,这是天赋,很少一部分人。我的声音条件不算出众,可我耳朵特别好。”
所以他比一般人更害怕失去。周之末明白。就像如果有一天他得了某种怪病,脸上再也做不出表情,他大概也会崩溃。若他本就是个不会演戏的木头疙瘩,难受的感觉肯定会轻一些。
“周之末,去演戏吧。”魏来抬起头,“你是天生的好演员。去演戏。”
“好啦你快挂了吧,我听见他们叫你了。”周之末两手抱着鱼缸,耸起肩用半边脸夹住手机,拿背推开门,“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周之末刚关上门,突然一股大力袭向后腰,顶得他往前一冲,手机和鱼缸哗啦啦砸在地上,猝不及防地,整个人就被人从后箍住,情急之下他一记肘拳往后狠撞,身后人吃痛闷哼一声,一块毛巾捂到他脸上,他挣扎了片刻,就没了知觉。
再醒过来的时候,周之末发现自己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缸里,只有头顶一个口开着。透过玻璃往外看,废弃的老厂房阴森可怖。他使劲挣扎,手腕被拷了起来,叮叮当当敲在玻璃上。
“放我出去!”
一个压低了帽沿的男人叼着烟走出来,仅露出鹰钩鼻尖和薄削的嘴唇。“我们的那批货都因为你落了水,你觉得能这么放了你么?”
“活该!”周之末咬着牙,“你们这帮人渣!”
男人冷哼,按下手里一个微型控制器,玻璃缸四壁的金属管中喷出几注水来,当头喷在周之末脸上。
周之末惊叫一声:“你干什么!?”
男人笑:“火气这么大,给你败败。”
手下一按,水柱更劲,劈头盖脸浇了周之末一身,透骨的冰凉。
冷倒能忍,可偏偏水是周之末的克星,刚开始他还能骂对方几句,很快缸里的水漫过了膝盖,他就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了,记忆中那些破碎的可怖画面过山车一般撞进脑海,撞得他两眼发黑。
男人看着好戏:“你不是很横么,再骂两句听听。”
水渐渐淹过了腰,周之末再也挨不住,尖叫着抬脚踢玻璃缸壁,像落进滚烫开水的鸽子拼命扑腾跃起,直至脱力也无济于事。
他瘫软在水里,嘶声道:“别…别放了……”
“可以,求我。”
周之末撇过脸,牙关咬得咯咯响。
魏来收到的照片里,周之末浸泡在巨大的玻璃缸里,水淹过他半身,他靠在缸壁紧闭着眼昏死过去,被水打湿的头发凌乱盖在惨白的脸上。
“不许报警,一个人来。”
魏来盯着那行字和地址,攥紧了拳头。
魏来大步跨入厂房,砰然摔上的门带起风掖开他的衣摆。
像一头被触及逆鳞的狮子,他目光凛然。
“我来了。放开他。”
“挺准时。”男人看了看表。“交易书带来了吗?”
“想要那块地,不可能。”魏来声音冷冽。
“那你就跟他一起去死。”男人拔出一支枪指向魏来。
“就这么要了我的命,太便宜我了吧。”
男人缓缓垂下手,他只想威慑,人是真的不敢动。可魏来丝毫不见受威胁的窘迫,他知道,枪子是没用的。
他拿出控制器,当着魏来的面举高,按下去。
玻璃缸中水柱登时喷涌而出,浇在周之末脸上。周之末被激醒,随即陷入崩溃,拼命在里面挣扎。“魏来!魏来!”
“小末!”魏来急了,“住手!”
他飞起一脚踢向男人拿控制器的手腕,男人向后旋身闪开,又一按,调大了水流。
“啊!”周之末惊叫起来,手铐砰砰砸在缸壁,他不住战栗抽搐,可水流无处不至,触碰到的皮肤无所遁形。
魏来硬生生收回击出的拳头:“你到底想怎样!”
“我们平白丢了这批货,你说该怎么办?”
“这是帮你们少造点孽,你该谢谢我才是。”
“大明星,看来你当这是拍戏玩儿呢,我帮你清醒清醒。”
男人说着又要往控制器按去,魏来截口道:“瞧你们这点出息,不就是帐不好走么,我给你们填上就是。”
男人嗤之以鼻:“魏老板打发要饭的呢?告诉你,咱们不缺这点钱。”
他突然笑了笑:“论金贵,当然魏公子您最金贵。我石恺说话算话,今儿个您兹要是从这儿过得去,就把人带走。”
摇控门“滋”一声打开,八条壮汉,分两排一字排开,堵在魏来和玻璃缸之间,个个高猛精壮,一看就是个中好手。
“不要!魏来不要!”周之末急得大吼。
魏来虽也是练家子,可毕竟养尊处优惯了,哪里是这些□□的对手。
魏来却攥紧了拳头,手臂青筋暴起:“好。你说的。”
话音未落,他就率先一拳抢至最近一个黑人的面门,黑人闪身躲开,不想这只是虚晃一招,旁边一人还没反应过来魏来已抬腿踹向他的下颚,那人被这一脚震飞,跌在两个同伴身上,下巴约莫碎了。
魏来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打一个还行两个够呛,八个那是想都别想,他只能先声夺势,搅乱他们的阵仗再说。
可他还是低估了这些人,毕竟是吃这碗饭的,只稍一混乱就立马回过神来,将他团团围住,再不给他一点取巧的机会。
“草!”石恺啐了一口,“干什么吃的,都特么给我上啊!”
两三条大汉顿时扑了上来,魏来一记鞭腿扫踢其中一人胫骨,两手却分别被两人缠住,他猛力挣脱,一拳挥出,连消带打,堪堪击退面前两人,一条腿又被人抱住,他以肘拳痛击,那汉子一身腱子肉硬挨这一下,用力一扯,魏来单腿跪倒在地。
“小心右边!”周之末大喊。
魏来感觉右脸颊拂过劲猛拳风,一个白人挥拳朝他面门砸来,他抬起胳膊侧身挡去这一下,右肋却空门大开,随即迎来重重一脚,将他掀翻在地。这一倒下,腹部又挨一记,后腰也被踹了一脚。
“小心!”周之末急得直拍玻璃。
魏来咬咬牙,手一撑从地上弹起,扑向最健壮那人,扣住对方的腿扭身摔下,那人猝不及防,一拳朝魏来手臂击下,魏来闷哼一声。
“魏来!”周之末疾呼。
魏来却缠抱住那人死也不撒手,将他摔倒在地用头猛力顶向他胯间,痛得他大叫一声满地打滚,再也站不起来。
他是个拳击好手,怎么也想不到魏来竟舍了一条胳膊也要把他放倒,其实魏来早看准了他上身过重下盘不稳,先把他解决震慑其余人。
确实奏效。这些打手只是拿钱办事教训他一顿,哪想过真的拼命,这下都被魏来这不要命的打法骇到,停了下来。
魏来扶着那条必定是断了的胳膊慢慢站起来,嘴角噙着笑。
周之末却再也忍不住哭喊起来:“别打了!魏来!不要再打了!”
石恺怒不可遏:“愣着干什么!上啊!都给我打!打断一根骨头一万美金!快打!”
人为财死。
剩下六个打手红着眼围了上去。魏来发了狠劲,嘶吼着和他们扭打在一起。他知道再缠斗下去自己只会力气耗尽,索性不再多做防守,只求每出一拳一脚都能有所收效。
这是要付出代价的。三个打手被一一击倒的时候,魏来已经断了一手一脚,两根肋骨。
“魏来!别打了!魏来!”周之末拼命踢打着玻璃,手腕被手铐磨出的血痕触目惊心。“石恺!我求你!求你了!让他们停手!不要打了!别再打了!”
石恺掏了掏耳朵,皱眉。“你太吵了。”
说罢按下控制器,水柱喷向周之末面门,呛得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小末!”魏来情急分心,劈下的腿没及时收回,被扣住一扭,脚踝应声折断。
他痛呼一声扑倒在地,随即被人踩在背上。
一个打手一脚将他抄起,紧接着一拳击在他的左肋。他飞起,又重重摔在地上。
周之末大叫一声。
水劈头盖脸,他也只能叫。
魏来被打一下,他就叫一声。
就像被钝器凌迟。每一刀割下都痛彻心扉。
魏来渐渐脱力,两眼发黑,喉头嘴里全是血腥味。可他不能停。他听见周之末哭着喊他的名字,哭得撕心裂肺。
他奋力朝人影扑过去,和剩下几个打手扭作一团,连牙都使上了。招式一点都不好看,难看极了,锁喉,插眼,甚至掏裆,只要有用。
这是他平生头一遭放弃所有巧捷机变,只用一副肉身去搏,厮杀,流血,拼尽全力。
周之末拼命踮起脚,缸里的水还是漫过了他的鼻子。一连呛了好几口,视线模糊中他看着魏来爬起,倒下,再爬起,再倒下,心绞痛着,痛得他头皮发麻,渐渐没了意识。
魏来又一次被仰面踩在地上,他实在撑不起来了。已不知自己断了几根肋骨,痛得麻木。突然想起许久没听见周之末的哭声了,顶着一脸血污中扭头看去,玻璃缸里的水已漫过了周之末的头顶。他心下一堕,不知哪里迸出一股力量,抓住踩在胸口的那只脚猛地一扭,喀嚓一声,那人应声倒地。
剩下两人看着魏来猩红着一双眼站了起来,就像看见一头被侵犯了领地暴怒而起打算以命相搏不死不休的雄狮,胆色顿时被压下去,脚步也不由后退。
这场搏杀结束的时候,三个人都瘫在地上。一个被魏来以十字固锁住,两腿相绞压住脖子大筋,窒息昏死过去。一个的半只耳朵还咬在魏来嘴里,半张脸血流如注。
魏来吐出一口血污,从地上爬起来,死死盯住石恺。
石恺僵着一张脸,还硬要笑着鼓掌:“精彩!大明星的表演就是精彩!”
“放了他。”魏来的表情写得明明白白,如果石恺不照做,会和地上的人一个下场。
凶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
石恺脸上的肌肉抽了又抽,按下控制器,手铐应声打开,周之末的手臂垂下,落进水里。
魏来回头看的当口,石恺麻溜闪走,没了踪影。
“小末!”魏来跌倒在地,拖着一条腿爬过去,奋力捶打,玻璃缸纹丝不动。
周之末已经淹在里面那么久,不能再耽误了!魏来急得一拳捶在地上。
衣服里骨碌碌滚落一枚戒指。
像失路人骤然看见绿洲,魏来一把拿起戒指用上面的钻石使劲划拉缸壁的玻璃,扭头看见角落一个灭火器,三步并两步爬过去抄起来就往缸上砸。
玻璃终于被砸开,水哗啦啦倾泻而出。
周之末倒下来,魏来顾不得一身伤,赶紧伸手去接。
“小末!小末!”魏来把周之末平放在地上,拍他的脸。
周之末紧闭着眼,浑身凉透。
魏来赶紧给他做心肺复苏。
一用力,一股剧痛就传遍整条手臂。
他痛得眼前发黑,强忍着继续,好在只按了一会儿,周之末就把呛进去的水吐了出来。
周之末咳嗽了几下,醒转过来,立马撑起身子抱住他,又赶忙撒开手,生怕弄疼他,急得眼泪直流:“魏来,你的伤……”
魏来躺在地上,抓住他的手:“没事儿。只不过断了点胳膊腿嘛,不疼。”
“什么叫只不过呀!”周之末的眼泪啪嗒啪嗒落在魏来胸口,“你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要一个人来啊!你是不是傻!”
“我来之前,写了封定时邮件给叶警官,他就快来了。”魏来笑着抬手抹去他脸上的泪水。
“你哥我啊,精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