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遗念之玄鸟长啼永夜明》右路江南

3、第2回

　　折扇，长鞭。
　　两人专心应对着眼前的人，至于身后种种，已默契地交给了对方。长发、衣袂、裙摆，随着人身的快速动作而跃动，灵巧多变，不像是打斗，更像是桃花树下的舞者。
　　姑娘忽地又一个反身，交错几步，蹬地跃起，将长鞭自上而下斜劈而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弯月形的轨迹。顺着这道弯月，于无形中盈起一道气浪，不仅阻碍了众人的步伐，还逼得他们节节后退，再没有近身的机会。
　　与此同时，风枕暮正合起折扇，左手藏至身后，右手紧握扇柄，食指托住扇骨，一个侧身夺过王浩鹏的猛力一击。趁着他失势向前倾倒的刹那，风枕暮将左手迅速推出，直击王浩鹏腹部，令此人口吐酒水。丝毫来不及觉得恶心，他立刻转身一踢，右手折扇顺势挡下另一人的长剑。
　　“蠢……”这人以为风枕暮不过是顺从本能来抄家伙一挡罢了，心头正暗暗叫好着，但见手中长剑从与那把折扇既接之处，生生断离开来，落在地上。
　　几人顿时失了方寸，各个眼睛瞪得浑圆。
　　“呃！欸？！”前一刻尚且在叫嚣着名号的“拳霸”，下一刻已不过是条满地乱爬的长虫。他的面部极度扭曲，口中还反复嘟囔着“妈啊”、“救命啊”等诸如此类的短句，连个完整的句子也说不出来了。
　　“你是谁、谁啊？！”有个人斗胆问道，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风枕暮都懒得瞥他一眼，漫不经心地打开了扇子。
　　“与你何干。”
　　他毫不客气的态度让这几人胸气郁结，眉毛竖直，咬牙切齿。可也后怕刚才的形势重演一次，弄得自己又是恼又是怕，只是不停地在脑内揣测着执扇人的来历。
　　早早退得老远观望的湘公子的一干下人，个个神色慌张。他们心中所想相去非远，也不知是怎么就不请自来了一尊大佛，还偏偏掺和上了公子的忌讳。到底是黄衣男涉世久些，肚子里演排好了说辞，再整理了下衣襟，径直走了过来。
　　“都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少侠多有得罪了。”他赔上一副笑脸，行了个礼，“是我们有眼无珠，冒犯了少侠，还请少侠多担待些。”
　　“哼。”身边传来一声不大的轻哼声。风枕暮失笑，果然，一扭头就只见那个姑娘撅起嘴，泄愤似的在收拾长鞭。
　　娇小玲珑的个子，站在他身边不过刚到肩膀。脸上什么表情并不能看出，因为她长长的刘海已经盖到了眉毛的位置，而在这之下便是一条月白色的蒙住双眼的布条，可以说，一眼瞧过去就只能见得鼓起的双颊，小巧的鼻子和那嘟起的小嘴。打扮虽然中规中矩，穿着长裙，不过再联想到她头戴白花，随身带有长鞭，也能猜出里面的个中缘由。怕是因为做的是来祭奠何人的打算，这才没有做一副江湖人的打扮，不然平时一定是一身劲装，活泼洒脱了
　　小姑娘像是感觉到了他的注视，微微扬起脑袋，歪着头望向他。
　　风枕暮自觉失礼，轻咳了一声，摇起折扇，冲着黄衣男道：“客套话留给你自己听。”
　　“……”黄衣男的嘴角有些抽搐。
　　“唔……”小姑娘等了半天没人搭理她，便耸耸肩开始自顾自把玩起长鞭。
　　黄衣男心下笃定了风枕暮是个不爱多话的主儿，也不敢再做啰嗦。“小的自知管教不严。这几个废物不仅办事不利，还企图对这位姑娘有非分之想。”说罢也不顾她压根没理他，硬是朝她复行了一礼，“这的确是我们的不是。”
　　他冲着大块头使了个眼色。
　　大块头立马会意：“你们几个，还不快快扶几位少侠起来！”
　　“诶，是！”
　　几个下人求之不得，赶忙搀走了那几位“少侠”，一并回了客栈。
　　待到那些人已经不在视野所及范围内了，黄衣男又接着讲道，“只是——若是这位姑娘不先挑起事端，恐怕也不会至于——”
　　“怎么就成我挑事了？！”小姑娘才压下去一点的怒火又重新燃起，“明明就是你们不对好不好？！”
　　根本不给黄衣男回话的机会，又道：“我一进客栈就见掌柜跟见了鬼似的地大喊大叫，正想叫他安静点，别一大早就把客人们都吵醒了，他倒好，压根不理我不说，反倒是叫嚷得更大声了。”
　　“那是因为……”
　　“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你们可是接着就派人赶我走了。”似是又想到开始不愉快的经历，姑娘又“哼”了一声，“说什么‘湘公子的生辰’、‘包下全城客栈，’，又是‘算命的给说了句切忌头戴白花女’什么的，非得把我撵出城去。我不是什么非要和人家对着干的人，我知道我也就是个小老百姓，并没有对着干的资本。只是你们的态度也太糟糕了吧！我只不过想通融一下，在客栈里买坛桃花清酒酿带走而已，居然连这点时间都不给我，直接就把我推出来了。我问你，这难道还是我的过错不成？！”
　　“就因为我戴了朵白花，就要受到如此不平的待遇？你们有时间在我这里纠缠，为何不去找更靠谱的人？我不知道那个算命先生灵是不灵，姑且先算他半仙转世好了。那好，即使是真有这样的该忌讳的人在，如何见得一定是我呢。我一不是江湖名士，二不是山精鬼怪，不由分说就认定了是我——要是这时来了个真的又该怎么办？”
　　黄衣男抿了抿嘴，他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老实说他们今天的确过于莽撞，没脑筋的手下们还把小事化大，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风枕暮看出黄衣男是这群人里略称得上有点脑子的人，心里便有了盘算：
　　“既然并没有酿成什么大错，那也不便于在这事上过多纠结。毕竟也是个一年才一回的生辰，可不要坏了好彩头。”
　　“是是是，还是少侠有理——不是，是感谢二位大人有大量。”
　　“至于这位姑娘要的什么——”
　　“桃花清酒酿！”
　　“是是是，”黄衣男连忙应下，“我这就叫他们去拿。不仅不要姑娘一文钱，还补偿姑娘几坛作为冒犯了姑娘的赔礼，皆是记在我们的账上。”
　　“不用现在再来惺惺作态，我只要我那就一坛酒就够了，钱的话我一文都不会少了掌柜的。”
　　黄衣男进客栈和掌柜的嘀咕了几句，要来了桃花清酒酿，毕恭毕敬地交到小姑娘的手中，与她几番推脱过后最终还是接下了她的钱。
　　风枕暮眼见麻烦事解决了，退了几步，便要一声不吭地离开这是非之地。
　　黄衣男瞧见了风枕暮的动作，心下一喜，对着小姑娘开门见山道：“姑娘，您要的我已经替您拿来了，聪明人不办糊涂事，还请姑娘自觉些，速速离开，行个方便。”
　　“你这是什么意思？”姑娘不满道，“我不在这城里闲逛碍了你们的眼，不过是回自己家去，这也不行，你们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此时日上三竿，艳阳正好。
　　黄衣男估算着时辰，擦了把汗，扬颔一笑：“姑娘想要的也拿到了，我见姑娘是个明白人，不会不明白这个意思。今儿个姑娘乖乖出城避避风头，过几日公子的生辰过了，我们自当接姑娘回城，准备厚礼登门致歉。”
　　姑娘面露不喜，才想反驳过去，又定了会神，揉揉鼻子喃喃道：“奇怪，怎么会有股不一样的香味……”
　　“……姑娘您说什么？”黄衣男倾身言道。
　　一看黄衣男的模样不对劲，风枕暮即刻移身到姑娘身边。“什么方位？可能感觉？”
　　“东南……好像更浓了些……诶？！”
　　武陵城内桃花满天，意外的花香着实诡异。风枕暮瞟了一眼黄衣男，见他暗藏喜色，当下心中明了了三分。这还多亏了这盲姑娘敏锐的嗅觉，若是一般人，岂能轻易从浓郁的桃花香中分辨出一丝不同香气。
　　常人注意不到的香气，常人意想不到的可能。风枕暮凝神聚气，心下方知不妙。
　　黄衣男才朝东南方向张口道：“姑娘帮帮——”“我”字才出了半个音，便生生吓退了回去。只见得霎时事出紧急，风枕暮不顾小姑娘的惊呼，左手一把揽过她的腰际，右手“啪”的一声将折扇合起，调转了方向，以扇柄在空中迅速挥了几下，旋出一股气浪，以迅雷之势推向东南方位。
　　“呃——！”东南方空气明明中只弥漫着异味花香，却响起了女人的叫声。
　　“这、这、你……”黄衣男语无伦次，双目瞪大，“姑娘！”
　　“得罪了！”他搂紧她的腰，低声道，“闭气。”
　　风枕暮快速扫视了一眼四周。
　　周围的空气开始波动，黄衣男只觉头痛无比，发出痛苦的哀叫，倒地打滚，终于尖叫着晕厥过去。“姑娘，你……竟然！”
　　风枕暮转头看了一眼散落了一地的花瓣，他平地一跃而起，带着那姑娘御风离开了武陵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