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狂想曲[无限]》一勺彩虹糖

8、斗牛

　　“接下来怎么办？”程大成捏着腿，目光落在线团尽头。
　　董鹏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要么走过去，等米诺陶洛斯掉下来，要么坐在这儿，等米诺陶洛斯掉下来。”
　　唐红：“……”
　　程大成：“……”
　　孩子，听听你说的是人话么。

　　他们从遇上熊猩猩到跑进凉亭的过程中，又遭遇了三四波攻击，从长着鸡翅膀的树懒到拥有两条腿的海狮，模样也一个比一个辣眼，行为也一个比一个凶残。
　　好在他们队伍里也有两把人间凶器，凶和凶对上，大的那个自然略胜一筹。
　　对方战队全灭，他们这边也不轻松，除了唐红的女儿，每个人都挂了彩。

　　小姑娘仍旧挂在唐红胳膊上，人形挂件一样，瞪着黑眼仁满满的眼睛骨碌碌四处看。
　　时不时的，她还要咧开嘴笑一笑，旁若无人般。

　　董鹏被小姑娘那一口尖牙吓得够呛，几次话到嘴边想问问唐红却都没问出口——别人家的事，他一个萍水相逢的外人，说多了难免猥琐。
　　小年轻包袱重、脸皮薄，上了年纪的人倒没他那么多这这那那，程大成冲唐红一笑，打听道：“这孩子是不是……”
　　“哦，是，”唐红接上话，干笑了声，“有点毛病。”

　　具体什么毛病？怎么得的？乍看着挺正常一孩子，怎么就不大像个人呢？
　　程大成很想绕着圈问一问，却被董鹏打断了——
　　“反正也是闲着，咱们聊聊游戏吧？”

　　程大成意识到什么，尴尬地一笑，不说话了。

　　“聊什么？”唐红问。
　　董鹏想了想，道：“游戏规则。”

　　“其实我知道的就是从手册上得来的那几条，”唐红低下头，拇指抠着食指指腹，“我在外面没多少钱，也就没打听到有用的信息。”
　　董鹏一笑，心无芥蒂的样子，“我知道一点儿，不过也都是从论坛找来的，真假不保证。”
　　程大成被勾起兴趣，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也凑过来，“说来听听。”

　　“一般来说，通关得星，拿满二十四颗星就能脱离游戏。据说低星级和高星级闯关者拥有的权限差距极大，所以通常不会在一个副本内碰上。”董鹏说，“游戏里还有个克劳城，通关副本的玩家都能去，那地方和外面没区别，你们可以理解为玩家休息区。”
　　程大成：“那没满二十四星的人怎么办？”
　　董鹏苦笑，“游戏里像克劳城那种地方就和外面一样，拿不到星也能生活。只不过……猪狗不如罢了。”
　　“是么，”程大成取下眼镜，抹掉了额角的雨水，“可有的人在外面已经是猪狗不如了，还有什么区别呢。”
　　董鹏哑然，高谈阔论的欲望被程大成眼底涌动的苦楚给压了下去，一时口舌发干，不知该如何接话。
　　“进都进来了，不死就得往下走。人活着，谁还没点不能宣之于口的苦呢。”唐红目光落在她女儿的头发璇儿上，神色淡得毫无感情。

　　三人成功把天聊死，只好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有把握吗？”后面，没加入讨论的霍寻倚在圆柱上问陆炀。
　　陆炀漫不经心地往自己手上缠碎布条，“一星难度而已，还谈不上把握二字。”

　　霍寻舒展手臂伸了个懒腰，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又皱起眉，“嘶”了声。
　　陆炀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他面上擦过，“听说前几年你在北边沙漠重伤，差点丢了小命，有人回来夸说霍大尉铁骨铮铮，伤得皮开肉绽，骨头都断了几根也没哼一声。我瞧瞧，你胳膊上这伤——啧，不抓紧秀秀，怕就要愈合了。”

　　他这种如同羽毛轻挠两下的刻薄霍寻早已免疫，当即不疼不痒道：“还以为教官先生早把我这学生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陆炀拨弄着手上的戒指，说：“哪能呢。”毕竟像你这种在气人方面出类拔萃的人物，凤毛麟角。

　　霍寻盯着那两只素圈戒指，觉得刺眼又扎心，却又管不住视线非要粘在上面。
　　“早晚要让你换一换。”他磨着牙想。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陆炀和霍寻掐着点儿把众人喊了起来，也包括睡得不省人事的紫毛。

　　“不如让唐红姐和紫毛留守吧，反正前后就差十几米，真要有什么，跑也来得及。”董鹏看着这两大一小，简直糟心。
　　程大成叹气，“是啊小陆，我觉得小董说的有道理。你看一个是重伤员，一个是女同志，还有个小丫头，这……不合适嘛。”

　　陆炀看向面前三人，微扬起下巴，“你们自己什么意见？”
　　严格来说，他和这几位是合作关系，不存在上下级，即便别人拿他当个主心骨，他也不能自居高位，搞命令人那套。

　　“我……我就留下吧，”唐红怯怯道，“去了也是给你们添乱。”
　　挂在她手臂的小姑娘懵懂地瞪着眼睛，又愉快地龇牙笑起来。

　　紫毛喘了口粗气，勉力站直了，掀起耷拉着的眼皮，“我去。”
　　董鹏挨着他近，感觉他吐出的气都是带着火星般的烫人。
　　他不解地看过去，没在紫毛眼中捕捉到额外的情绪，只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倔强。
　　这让人略感意外。
　　紫毛这样的人，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阴沟里的耗子。耗子们的属性里，应该没有男儿当自强这一项。

　　紫毛冲着他笑了下，声音哑得像拉锯，“人总得有点儿什么坚持，要不活着和畜生有啥区别。”他胳膊搭上董鹏的肩，“我们这种人，和你们读书人不一样。”
　　少年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自嘲道：“再不一样，现在也一样了。”

　　系统可不管你是地痞流氓还是天潢贵胄，对它来说，都是一视同仁的闯关者。

　　陆炀目光扫过二人，点了下头，“走吧。”
　　霍寻迈开长腿赶上去，和他并肩走在前列，“我还没斗过牛呢。”
　　陆炀斟酌了下，勉为其难道：“那就先遛它两圈吧。”遛完了，再杀。
　　霍寻挺高兴，“好！”

　　程大成、董鹏、紫毛：“……”
　　你们问过牛的感受吗？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线团的尽头。
　　荧光消失在繁茂的细草中。
　　程大成弯身捡起线头，那线失去光亮，变成了毫不起眼的粗棉线。

　　董鹏说，要么他们走过去，等米诺陶洛斯掉下来。
　　少年的嘴开过光。

　　“轰”一声巨响，兽脚落地，地面颤动，带着草皮和灌木飞溅。
　　身高逾四米的怪兽喷着粗气，成年人两个拳头大的眼睛泛着血红色，一动不动地盯着它足下的猎物。

　　怪兽头顶两个巨大的犄角，尖锐得如同世上最锋利杀人凶器。它身上肌肉喷张，每一块都绷到极致，让人不禁怀疑是否没有利器可以刺进那紧密的肌肉群。

　　董鹏下意识地向倒退两步，才燃起来的热血已然凉了。
　　程大成脚下一软，拽住了一旁灌木才堪堪站稳。

　　紫毛低低地嗤笑，掀起滚烫的眼皮，怒视着牛首人身怪。
　　高烧让他整个思维都迟钝了，只能从中间拎出一两个念头，竖在脑瓜里当精神支柱。
　　要不是情况特殊，他怕是撑不起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勇气。

　　陆炀倒提着剑，和霍寻对视一眼，“试试？”
　　“试试。”霍寻点头。

　　两人同时抖开了他们带出来的红窗帘。

　　董鹏在后面张大了嘴，他没想到，陆炀说遛牛，是认真的。

　　迷宫这一处远比来路宽敞，遛牛的空间相当富余，就看牛上不上钩了。

　　两厢僵持，牛怪呼呼喷着腥臭的热气。
　　忽然，打道光线打过来，正照在霍寻盒陆炀手里的窗帘上。

　　远光加持下，窗帘它，红出了风采。
　　牛，在红布挑逗下，也当场疯了。

　　后面帮忙用手摇电筒打光的程大成见好就收，扔下手电全力戒备，咬着后槽牙给自己洗脑对面只是头变异的黄牛，不可怕不可怕。

　　牛怪猛然暴起，一头便冲着陆炀撞过去。

　　在它尖锐的牛角将到未到时，陆炀一个利落的闪身，错开它的莽力撞击，飞快地冲进了旁边通道。
　　牛怪抻长粗壮的脖颈，“嗷”一声怒吼，甩开长约一米的大脚板，轰然踩塌了灌木墙，踏着地动山摇的步伐追了上去。

　　陆炀在狭窄的通道中疾行穿梭，雨珠在速度冲击下重重砸在皮肤上，汇成一条条小水流，顺着脖颈曲线灌进衣领中。陆炀抹了把脸上的水，回望一眼即将追上来的牛怪，沉息定神，蓦地转身，暗自掐算距离——
　　十米、八米、五米……到了！

　　牛怪嗥叫一声，巨大的身躯俯冲下来，企图将陆炀掐攥进掌中。来势凶猛的掌风擦着陆炀头皮而过，他以剑为支点，借助奔跑的冲力，整个人贴近地面向前滑去。
　　剑鞘被狠力插入土壤中，陆炀飞身而出的一刹那，剑身出鞘，猛刺向牛怪薄弱的脚趾间。
　　一剑而中，鲜血喷溅上陆炀衣襟。
　　他不恋战，刺完便撤。

　　牛怪被剧痛刺激，狂吼着再度扑来，欲将陆炀撕扯成两半，却没想又一次扑空，只铲倒了一大片灌木！
　　陆炀借着这个时机再度跑动起来。

　　同时，后方跟上来的霍寻猛地吹了声口哨，吸引了牛怪注意。
　　他抖开红窗帘，挑衅地晃动着。

　　一向称王称霸的牛怪竟然被它当做食物的人类戏耍，当即怒不可遏，一双眼睛红得几乎要滴血。
　　牛怪不管三七二十一，调转方向对着霍寻便冲将过来，对它来说，咬死哪个都一样！

　　霍寻向外冲刺时，对陆炀大喊：“设法绊倒它，弱点在脖颈！”

　　他们遛牛并不是白遛的，借由牛怪追逐陆炀的时机，霍寻在后方观察，以求找出弱点，一击毙命。
　　那牛怪全身上下布满了厚实的角质层，唯独左右脖侧各有一块浅粉嫩肉。
　　这时候也没时间去仔细论证了，只能先试了再说。

　　霍寻的话放出去，也没指望陆炀立时三刻就能把牛怪坑了，便安心地在前面“放风筝”。

　　可都等他快回到初遇牛怪的空地了，也没等来陆炀给的反馈。
　　霍寻意识到什么，脚下猛然顿住。
　　变故，就发生在他身后五米处。
　　呼吸间，霍寻只觉浑身血都吓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