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逃婚》落魄惊风

63、终章

　　自那日在凝香院门口见了惜安之后，王素素便有种不好的预感。那感觉时隐时现，每次在她觉得快要抓住的时候又忽地溜走，心里不时涌过不安，似乎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这种感觉甚至让她彻夜难眠。
　　每当这时候，她总会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脖子上挂着的平安扣，许是一直贴身挂着，小小的平安扣触手温热，就如它的原主人那般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她温柔地摩挲着它，系着平安扣的带子并不长，她看不见这枚玉扣，但她的目光温柔又迷离，似乎是想起了让她心动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目光才渐渐清明起来，最终轻轻叹了口气。
　　习惯性地走到窗口，院子里的玉兰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看上去犹如已经死去了一般。不过她知道，春天一来，便会有无数小花蕾冒出，然后在春风的照拂下，一朵一朵地开满整树，成为春日里最夺目的存在。
　　玉兰树整整齐齐地排成一排，从左往右数第三株，在王素素的心中，这株玉兰树有几个枝桠，枝桠的伸展弧度她闭着眼睛也能勾勒出一模一样的画像。
　　也是，每日都要看无数遍，看了这么久，怎么也该记住了。
　　她的目光又扫向了那株玉兰树，眼睛中多了点期盼，突然她脸上的表情凝住，她不敢眨眼，只是更用力地望向那棵树，生怕一眨眼面前的景象变成了幻觉。
　　一个圆球状的东西被卡在第三条枝桠与树干之间，王素素敢保证，半个时辰前她看过去的时候，那时候那里还什么都没有。
　　她没有立即动，只是身子微微前倾，凝神听了一会，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她这才装作无事的样子慢慢出了房门。她之前心绪不宁，让春月将院子里的丫头都打发了下去，如今院子里空无一人，倒是方便了许多。
　　走到树下，借着理发鬓她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人，她动作迅速地够到那个东西，紧紧地捏在手中，然后又左右看了看，正了正面色，才缓缓往回走。
　　回到屋中，将门窗都关上，她这才卸掉面上已经有些僵硬的表情，脸上迅速升起红晕，将那样东西贴在心口，紧紧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待心情稍加平复，这才慢慢松开了手。
　　她等了这么多日，终于又有了他的消息。
　　她真是不应该，怎么会以为他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呢。如此风光霁月般的人，怎会做出这种事。
　　一粒褐色的泥丸静静地躺在白玉般的手中中，她小心地撬开外壳，露出一张纸条。
　　抖着手小心地展开，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字迹。
　　王素素一目十行地看完，面上已是红云密布。她的眼睛里漾着水光，下一刻似乎就要喜极而泣。她一连看了几遍，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纸条。
　　纸条不大，上书十个字。
　　“十五子时，饮翠阁亭，同去！”
　　今日十二，离十五月圆还有三日。
　　饮翠阁是南襄王府最西面的院落，主子下人一般都不会往那边去。王素素记得，饮翠阁外面便是一条小道。
　　他终是信守了诺言。王素素紧紧捏着这张纸条，长长的指甲抠进手心，却温柔地避开了纸条。一滴泪珠滴下，在手上迅速滑落，最终落在地上不见了踪影。
　　三日时间转眼而过，王素素却觉得已经过了千年万年一般，好不容易等到了酉时，她早早地让下人下去休息，自己静静坐在屋内。
　　这几日春月因老父有恙，在王府下人住的院中服侍老父，已经好几日没来她的院子。她也不以为然，反而觉得少了春月，很多时候还方便地多。
　　比如，她这几日循着借口去了好几趟饮翠阁，每次都挑不同的小丫头陪着。若是春月还在，定然会生出奇怪，她少不得要想些借口打发，如今却是没有这么多事。
　　王素素到达饮翠阁的时候离子时还差一点点，她强自按捺蹦跳地厉害的心儿，美目望向那座八角亭。
　　今日十五，虽是腊月，不过这几日都是晴日。时值月半，月光更是明亮，清冷的月光洒下，饮翠阁的八角亭清晰地出现在她面前。
　　里面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无。
　　王素素不急，她隐在树下，眼睛紧紧盯着八角亭。她等了这么久，日思夜想的人就要带她离开，她绝不想错过丝毫。
　　时间一点点过去，八角亭内依旧毫无动静，王素素面上开始出现焦急之色。
　　该不是进府时被人发现吧？这一念头一出现，她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南襄王府如今被兵士看守，要想进来定然少不了掩人耳目。莫不是被暗卫发现了？
　　她的心一紧，随即又告诉自己，他身手不凡，普通兵士怎能挡住他分毫。除非他自己不愿。
　　想到这，王素素面色一白，情不自禁摇了摇头。
　　这不可能，若是如此，他何故还要送信刚给自己。
　　她在这边胡思乱想，那边八角亭终于出现了动静。一个修长的人影如同鬼魅般突然出现在亭中，他站在亭内月光找不到的地方，黑色的装束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不过王素素的眼睛却亮了。
　　“怀之！”她轻唤一声，那人却立即听到了。下一刻，便出现在王素素面前。
　　长眉星眸，白面乌发，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谢怀之面上神色一松，道：“让你担心了。”
　　他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不过王素素并没有太在意。她轻轻摇头，眼睛晶亮地看着他。
　　他如约而来，此时便是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她都会毫不犹豫。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走。”谢怀之压低声音对王素素说道。王素素自然点头，她也希望早点出了这所院墙，从此之后，世间便不会再有襄南王侧妃王素素了。
　　她紧紧跟上，走在前面的谢怀之突然停下了脚步，王素素顿时一惊。
　　“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拿眼神问他。
　　谢怀之的面色突然严肃起来：“你当日偷进库房放置柳叶香时，那把开库房的钥匙是否已经销毁？”
　　“若是留在那里，你若失踪，南襄王定然会派人搜查，若是被搜出，可就大大不妙。”
　　王素素闻言面色一松，随即有些疑惑：“怀之莫不是忘了，那把钥匙我在事发之日已经扔进了砚池。”
　　谢怀之微点下头：“是我糊涂了。不过此事关系重大，还是再加以确认比较好。”
　　王素素的面色有些不自然，不过她的面庞隐在黑暗之中，倒是不会被人发现。
　　钥匙一事，是她此生最大的秘密，她已经忘了，也不准备再记起。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是她压在这个秘密上的巨石，谁也不能撼动，包括她自己。
　　八角亭离外墙不足百米，谢怀之似乎对这里的环境很是熟悉，两人左突右进，须臾便到外墙下。周围安静一片，没有丝毫动静，想来即便之前有人也已经被谢怀之清理干净。
　　王素素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素素，你当初探得三品消息，可有留下什么痕迹？”谢图南作势要起，却突然停下动作，转头问道。
　　王素素凝神仔细想了想，须臾之后，摇头否认。
　　“当初发现三品纯属偶然，并非我有意为之，应是没有痕迹留下。再说若是有，我现在也走不了。”她当初凭着多次进出谢图南书房的机会，每次都留意细节。她本就是谢怀之放进南襄王府的一粒棋子，作用便在于提供南襄王府的各种信息。无意中看到了书房内被单独摆放在一旁的贡品文卷，推断出三品应是有一品会花落谷家。她提供这个消息给谢怀之之后，谢怀之这才定了这出嫁祸之计。
　　她亲自出马使了计策拓了云叔的库房钥匙，又按谢怀之所说，趁谢图南去晋城之际将柳叶香偷偷放于云梦螺雀舌茶边上。一月之后，最终事成。
　　谢怀之点头：“如此甚好。”他侧头望了望高高的外墙，抬起了手。
　　王素素面色一喜，翻过这座外墙，她便能随心而活了。
　　谢怀之高高举起的手猛地落下，王素素脖颈处剧痛传来，还未等她做出反应，身体已经软软倒在了地上。
　　原本安静的地方有人迅速出现，惜安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昏迷不醒的王素素，问：“果然是她？”
　　谢图南面无表情地点头，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顶着谢怀之的脸，他还真有些不习惯。不过，这易容丸的确好使！
　　御书房内，谢萧放下手中案卷，面上是明晃晃的惊诧。
　　“南襄王侧妃与安乐王有私？”
　　北振王应了声“是”，似乎丝毫没有感受到皇帝传来的迫人压力：“南襄王侧妃王素素还是秀女期间，来京途中在驿站被人劫走。因是在其回房之后被劫持，第二日天亮之前人又被送了回来，所以驿站之人并不知晓。”
　　“那你又是如何知晓？”皇帝说的很慢，空气都似乎因他说话变得凝固了一些。
　　“前几日儿臣听闻淮南知州破了一起江南大盗，民心甚悦，一时兴起便去听了一听。没想到那盗贼为了减轻罪责，竟然供出了其同伙犯下的案件。原来当晚王素素被劫持后，本要被送人，却被途径那处的安乐王救了下来。”谢北振微微垂首，奏道。
　　“即便如此，也不能说明南襄王侧妃与安乐王有私。”
　　皇帝问道，声音有着明显的不悦。
　　谢振北不慌不忙，欠身道：“此等事情若无实证，儿臣岂敢擅自断言。”他上前一步，递上一样东西。一枚小巧的平安扣出现在皇帝面前，普通之极，皇帝的眼睛却是猛地一跳。
　　“这是......”他的声音有些发抖，这玉扣虽然普通，他却是一眼认了出来。正是当年他的宠妃，谢怀之的生母所配之物。
　　谢振北：“此物便从王素素身上搜出。”
　　皇帝拿起那枚玉扣，半响没有说话，直到一阵不知从何地吹来的风将烛光吹动，他才缓过神来。他深深看了眼北振王，语气恢复了淡然。
　　“南襄王如今获罪，王素素被关在那里，此生也不会再出王府一步。此事便不用再提。”
　　谢振北的手心渗出汗，强自按压住心绪，面上神情不变：“儿臣明白。只是，王素素进南襄王府后，因不满父皇您的赐婚，竟然做出了将柳叶香放于云梦螺雀舌茶附近，意图谋害父皇的恶行，儿臣认为，此罪罪不容赦，定要重重惩办，以儆效尤。”
　　“你说什么？”谢萧再也保持不住原本的姿态，猛地从椅子上坐起，双目紧紧盯着谢振北，仿佛这般就能让谢振北收回刚刚说的话。
　　谢振北抬起头，坦然道：“儿臣是说，贡品一事乃是王素素因爱生恨，一人所为，与其他人无关。”
　　他说的坚决，尤其是最后几个字更是一字一字说出。皇帝的面色变了几变，想要说什么，最终颓然坐回了椅子。
　　“提审王素素，朕要亲自审问。”
　　几日之后，皇帝突然连发三道圣旨，将满朝文武震得惶惶。
　　安乐王更为辽王，划辽东一地为其封地，则日启程前往，此生无召不得入京。
　　撤去南襄王府的禁令，另赐珠宝玉石无数。
　　封北振王谢振北为太子！
　　寒风刺骨，北去辽东必经官道上，一辆马车静静停在那里，谢怀之经过的时候，车帘被掀起，露出金珠玉带的谢振北。
　　“太子殿下如此纡尊降贵，本王愧不敢当。”谢怀之淡淡一笑道。
　　谢振北没有动，只是看着谢怀之，待对方面上的笑意快要隐去之时，才缓缓开口：“你应该感谢父皇。”
　　谢振北没有再看他，手一松，车帘放下，马车缓缓往前走，经过谢怀之身边的时候，车内传来谢振北的声音。
　　“你一直都是父皇最心爱的儿子！”
　　谢怀之没有动，他背对着马车，直到再也听不见马车声音的时候，他才开始动了。
　　他没有错！
　　母妃要他远离皇家，他就必须要生活在民间吗？他是龙子龙孙，有资格继承大统，为什么就因为母妃的一句话，他就被剥夺了这样的资格？
　　有谁来问过他的想法？
　　风吹地他迷了眼，眼圈有些发红。他狠狠一鞭抽在马儿屁股上，坐下的马嘶鸣一声，往前疾奔。
　　他只是想拿回自己应的的，他没有错！
　　马儿被抽地生疼，卯足了劲一阵狂奔。几个呼吸后，便消失在官道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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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襄王府，一名男子面有怒容地望着对面的女子，手里紧紧捏着一叠宣旨。
　　他的双目都快喷出火来，对面的女子讪笑两声，连忙端起水杯递到他面前。
　　“消消气，消消气......”
　　“林惜安，你说清楚，你留着这些赘婿人选究竟是想干什么？”男人的声音懊恼又沮丧。
　　“没，没......我这不是......”
　　两人你来我往几句，一阵细细簌簌后，便不再有声音传来。
　　终是，
　　幸得识卿桃花面，从此阡陌多暖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