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逃婚》落魄惊风

51、素素

　　书桌上整整齐齐堆放着几摞文卷，每一摞都有成人手臂高，将书桌占的满满当当。谢图南随意挑了本拿在手上，略微看了眼封面上写的“瓷商宜川袁家贺吾皇圣寿”字样，然后翻开细细读来。文卷并不厚，谢图南却看得很慢，等到桌上的烛灯爆出灯花，这才堪堪将这一本看完。
　　果然不愧是皇商，谢图南放下文卷，心里感叹了一句。他平日里用的瓷器基本都来自于宜川袁家，不过他从未多看这些器物一眼。谢图南的眼睛扫过面前的荷叶笔洗，青花水盂、白釉黑彩画缸等，这些平日里看惯了的物件在他眼里第一次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袁家这次为皇帝祝寿献上的是五彩凤阳瓷器一套。文卷详细写了这套寿品的与众不同，其中最出彩的是这套瓷器竟然有预告天气的功能。瓷器呈粉色，预示第二日为晴天；若呈青色，则预示第二日为雨天；若呈绿色，则预示雨量不小，眼色越深雨水越多。谢图南简直叹为观止，想不到小小的瓷器竟然也能有如此巧夺天工的制作工艺，不由对这套五彩凤阳瓷器大为期待。
　　感叹了一会，他又拿起另一卷，封面上书“布商云州木家贺吾皇圣寿”。他略略扫过封面，便翻开了内页。
　　张十二守在书房外面，他在谢图南八十一卫中排行十二，今日轮到他当值。襄南王府的夜晚是安静的，王府人本就不多，加上这新赐的王府面积颇大，人散落在这诺大的王府中如水入河流一般，激不起多少动静。尤其是书房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随意靠近，因此显得更加静谧。
　　所以当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的时候，张十二便立即发觉了。他双目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神态却没有半分紧张。毕竟，这是王府，一般不会有不长眼的毛贼闯进来。
　　他的判断没有错，当柔软的裙摆在夜风的吹动下飘进张十二的视线后，他的神色就更加放松了。远处，两名女子缓缓走来，前面那位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灯笼气死风的设计让烛光颇为稳定。借着这稳定的烛光，张十二判断出前面提着灯笼的是个身量不高的丫头，丫头半侧着身子为身后的人照明，可惜烛光照不到后面那人的脸。不过张十二不大在意，这个时间敢来这个地方，想来，应是新入府的两名侧妃之一。
　　春月举着灯笼站到张十二面前，她知道王府的八十一亲卫，却不清楚面前这位冷眉冷眼的是哪一卫，她微想了想便蹲下去福了一福。
　　“我家娘子亲手给王爷熬了燕窝粥，麻烦哥哥通禀一声可好？”
　　张十二没有接话，只是盯着春月看了几眼，目光锐利地让春月不知所措。她不安地转头看一眼身后的自家主子，见自家主子只站着不动，她咬一咬牙也硬是忍下了要往后退的冲动。
　　几息的时间，春月感觉都跟过了几天似的，待张十二转身敲门进了书房，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未等她这口气吐出，冷眉冷眼的张十二已经从屋内退了出来，转身看向春月的时候，面上神色更加冷淡。
　　“王爷说了，他不喜有人打扰，东西就拿回去吧。”
　　春月一听心里一沉，她家娘子第一次主动献殷勤就吃了个闭门羹，而且还是当着别人的面，堂堂侧妃，这面上肯定是下不来了。不过她也没想着上前为主子争取一下，毕竟自己是王府的下人，王爷的话就是天。
　　她应了一声往后退，眼角余光却见一直没动的自家娘子却是往前走了两步，对着亮着的书房福了一福。
　　她心里顿时一紧。
　　娘子千万别冲动，别连累我啊。
　　春月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因为下一秒她便听到她家主子娇娇糯糯的声音，没有一丝气愤或者难堪，干净又舒朗。
　　“妾身遵命。妾身这便回去。王爷您也早点休息。”说完再次福了一福，转身回去。
　　春月楞了一下，回过神来连忙提着灯笼往前两步，柔和的光线照亮面前的一尺之地，渐渐越走越远。
　　谢图南是第一次听到自家侧妃的声音，不过他并没有听到心里去，只感觉有个还不错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听着并不惹人厌烦。此时的他注意力都被手中的那份文卷吸引。
　　“茶商晋城谷家贺吾皇圣寿”。
　　晋城谷家，谢图南心里一动，打开内页仔仔细细开始翻看，半个时辰后，他吐出一口气合上了文卷。
　　果然是二弟谷安之的本家。
　　谷家进献的是培育了八年的云梦螺雀舌茶，相比于他之前看过的各家贡品而言，并不十分出彩。不过既然是自己人，定然要重点照顾一下。他将手中的文卷单独放在一边，历次皇帝大庆生辰时都会在各家进献的贡品中选出三位，赐下圣旨加以褒奖。为了争多这三个名额，每次各位皇商都是争的头破血流。毕竟，褒奖的圣旨可是传家的宝贝，更不用说这是对其进献贡品的最高认可，其商业价值更是不可估量。
　　今年这三个名额，有他操作，谷家便能占上一个。
　　想到这里，谢图南不由想起惜安，自离开山阴已有一段时间，也不知惜安可好。他心里泛上一阵焦虑，喝了一口凉茶将其强自压了下去。
　　他争取过了，结果并不满意。既然现在不是好时机，那便听哥哥的话，好好讲差事办好，静待时机。
　　凝香院中，王素素抬眼看向不停偷看她的春月，唇角含笑。
　　“怎的，莫非我脸上有花？”
　　偷偷打量主子被抓个正着的春月顿时红了脸，结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没，没...”
　　王素素又笑了笑，她难得开个玩笑，倒是把这小丫头吓了一跳。不过这丫头虽然心思有点多，本性倒也不坏，还知道担心自己心里是否舒坦。
　　她自嘲地又扯出一个笑容，送上门如何？被拒绝又如何？相比于之前差点被人送给那个六十多岁的......
　　想到这里，她猛地打住，抬眼望了望窗外高挂的明月，那么白，那么干净，她勉强平了平情绪，淡淡地吩咐：“明儿继续熬燕窝粥。”
　　那人说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就不信她进不了那间书房。
　　果然，接下去的几天，在书房里忙到半夜的谢图南每晚都会收到一盏热乎乎的燕窝粥。
　　开始的几天这燕窝粥没能进屋，五日后，燕窝粥送来的时候他正巧腹中饥饿，想了想便叫人将燕窝粥端了进来。待到第二日，除了燕窝粥还多了一碟精致糕点，如此又过了几日，谢图南接过清香四溢的燕窝粥后，对进来的张十五道：“让她进来。”
　　春月听到张十五的这句话时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这么多天，她们主仆俩都是沿着送粥——等外面——回院子这样的程序做的。惯性一旦形成，突然出现不一样的安排，她一时竟然脱口而出：“进去？”
　　张十五看着面前因为吃惊有些发呆的小姑娘，心里暗自发笑。倒是王素素闻言后笑着说了句“多谢”，移步进了书房。
　　这是她第一次进书房，进来的瞬间，便觉得原本微微有些发凉的身体被暖意迅速包裹，原本的一丝紧张也得到了舒缓。她没有抬头，低眉顺眼地进了屋，对着谢图南行了一礼，便站在边上不说话。
　　谢图南看了眼面前站着的素衣女子，说是自己的侧妃，这却是他第一次见到真人。他打量了王素素几眼，见她并没有着急上前献殷勤，心里倒是多了几分认可。
　　书房里慢慢有了一丝香气，并不浓郁，甚至有些清淡，不经意间能闻到，刻意去感受时反而感受不到。不过这香味虽然淡雅，却颇为锲而不舍，时不时钻进谢图南口鼻之中，让他原本有些疲倦的大脑有了些许放松。
　　慢慢喝完燕窝粥，将碗盏搁在桌上，谢图南缓缓开口：“你有心了。”
　　“妾身应该做的。”王素素依然没有上前，只是低垂着头站在原地，轻轻回了一句。
　　她的声音很好听，不是那种清脆的好听，而是柔柔的，如一阵春风，温暖却不张扬。
　　谢图南点点头，“往后不必如此操劳，安排下人做即可，你好好养着身子便好。”
　　王素素的脸上浮现一层红晕，她微微动了动身子，想要抬头最终还是没有抬，只是将脸侧了一侧，从谢图南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升起的红晕。
　　“妾身不累，妾身愿意。”
　　她轻轻说，那声音如羽毛般轻拂过谢图南的全身。他皱了皱眉，一时没有说话，半响才又开口道：“下去吧。”
　　王素素保持着五分娇羞五分轻松的神态回到了凝香院，待春月退下，屋内只有她一人的时候，她收起了面上的表情，嘴角勾起，浮现出一个清晰的笑容。
　　她终于走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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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啦，争取工作日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