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逃婚》落魄惊风

35、波涛起（八）

　　如意客栈后院，有一处假山，假山附近随意堆叠着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石块，旁边还栽种一片花木，算得上是一处养眼之地。来如意客栈投宿的南北客商经过这里，总会多看上几眼。

　　不过也就是多看几眼，停下脚步近前细细观赏的人几乎没有。一来这假山与花木所占地方并不大，与整个如意客栈而言，也就是点缀而已，远没形成值得观赏的规模；二来，江南之地，此种景致并不少见，来往客商早已不以为奇。

　　假山靠里有处不起眼的凹槽，形若鱼状，若是有人拿着所应之物按下，那里便会出现一道容一人通过的小门。门内一条通道往下，半盏茶功夫的距离之后灯火渐明，空间渐渐变得宽敞。

　　一个房间内，吴氏神情木然。

　　她是被打晕后带到这里的，睁开眼睛的时候，便已经在这个房间。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仔细观察后除了看到门口有人守着，看不出其他。她又尝试着想要一些吃食，东西是很快送来了，可来人送了东西转身就走，根本没有理她的问话。

　　她想了一会，最终将送来的东西吃了个干净。

　　估计是逃不出去了，那么，就做个饱死鬼吧。

　　惜安进来的时候，看到一脸平静的吴氏坐在地上，边上四个孩子一溜躺成一排，已经睡着了。

　　吴氏微转头，见到惜安，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意外之色。她是看着林家众人被兵士带走的，没想到除了自己，竟然也有其他人逃了出来。不过，随即她的眼神变了。

　　惜安进来的时候悄无声息，显然并不是被抓来的。吴氏朝惜安身后望去，谢南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口，吴氏的面色立即一变，手脚不自觉地动了动。

　　“吴婶子，不用怕，谢......”惜安见吴氏面露惊慌不由安抚道，想说谢南的名字，又觉得如今直接叫他名字有些大不敬，不禁看了谢南一眼。

　　“谢南。”谢南接口，长腿一迈，与惜安并肩站立。

　　屋内光线并不十分明亮，谢南高大的身影被投下影子，正好将坐着的吴氏笼罩住。吴氏微微后退，眉头略微皱着，似乎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不过还未等到她想起什么，谢南又开口了。

　　“不知贾夫人可知贾府幕后之人是谁？”

　　他问地直接，吴氏心中一跳，瞬间觉得四肢冰冷。

　　终于来了！

　　谢南目光锐利地紧盯吴氏，不错过她面上的一个表情。

　　虽然张大在善化寺抓到一名黑衣人并一善化寺僧人，但那黑衣人应是死士一类，被抓之后立即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毒药，当场便没了气息。至于善化寺僧人，只知道善化寺与贾府似乎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每年贾府进寺祈福的时候，寺内建有的密道总会被启动。但是，具体做什么，无论张大如何逼问，他都说不出来。

　　如此，想要翻案，仅靠那位语焉不详的善化寺僧人显然不够。若是能找到贾府之人，从他们口中套出幕后主使，自然是最有力的证明。

　　不过贾府的贾老夫人以及贾顺在善化寺中已经死去，张大甚至将这两人的尸首都带了回来。虽然已经残破不堪，但是拼拼凑凑，还是能够认出是贾府的两位大主子。贾府其余逃出之人在胡寅虎的追击下，也基本死了大半。

　　吴氏以及四个孩子，应是贾府剩下的最后的五人。

　　谢南看吴氏神色苍白，心中有了计较。他朝惜安使个眼色，惜安顿时明白。

　　“吴婶子，你若是知道因果始尾，还请细细告知。贾府所涉乃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不想想自己，也该为几个孩子着想。”惜安蹲下身子，对上吴氏的眼睛，循循说道。

　　吴氏嘴唇动了动，眼珠微不可见地动了下。见吴氏神色松动，惜安再接再厉：“这是五皇子，虽然不能让你回贾府，但是保你几人性命还是可以做到的。”

　　吴氏闻言身子陡然一震。她之所以犹豫，不知谢南身份是原因之一。贾府惹的是天大的官司，她自认为一旦被抓，绝不可能保住性命。如此，何必再说什么。

　　吴氏抬头看向谢南，见谢南点头承认，她木楞了半响，眼中渐渐升出光彩。

　　她自贾顺信中知道降师前因后果之后，便断了为贾府伸冤的念头。贾府看来是最有应得，自己几个若能逃的性命已是老爷在天之灵保佑。她胆战心惊地一边带着孩子逃命，一边暗中关注朝廷动向。果然，不久之后便听到了谋逆案，只是明明是大皇子与贾老夫人勾结，为何最终变成了五皇子谋逆。

　　不过，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当时自身难保，这一疑问只在脑中转了个圈便被她抛在脑后。

　　如今突然听到惜安说五皇子，她顿时心中一动。

　　“你果真是五皇子？”吴氏问，语气已经不如之前强硬。

　　“绝无虚假。胞兄北振王，若你能实情相告，自可担保你与孩子的性命。”谢南神情郑重地说道。

　　几个孩子自然不能再与贾府扯上关系，不过这个好办，凭着北振王，要给几个孩子换个身份，轻而易举。至于吴氏，是贾府谋逆案的重要人证，自然得以贾府夫人的身份呈词，不过因是女眷，加之有自首行为，想来要保住她的性命，也是很有可能。

　　吴氏听到谢南的话，面露挣扎之色，不过也就须臾时间，面色便变得坚定。

　　她起身，在宁哥身上轻轻翻找。手一碰到宁哥胸口，原本熟睡的宁哥忽地睁大眼睛，一把抓住吴氏的手。不过他见是吴氏，抓着吴氏的手便松了，叫了声娘亲，瞬间又沉沉睡去。

　　吴氏眼角温柔之色一闪而过，从宁哥怀中轻轻抽出一个油纸包，递给惜安。

　　“自己看吧。”

　　另一个房间内，北振王坐在上首，下首立着如意客栈的掌柜宋骕。

　　“主子，胡寅虎抓到，其余人皆伏诛。”宋骕低头禀告。苏县令领着众人去县衙大牢的时候，他领了北振王的命令去截杀胡寅虎，还算顺利。

　　谢振北点点头，相比关押吴氏的地方，这间屋子显然富丽堂皇的多。如果不看外面幽深的过道，光看屋内，灯火通明，陈设华丽，还以为是在哪个高门大户的正堂。

　　“做的很好。”谢振北赞了一句，他目光柔和地看着宋骕：“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宋骕连忙一躬身，惶恐道：“主子折煞小人了，若不是主子，哪有小人今天。为主子办事，小人万死不辞。”语气铿锵，显得真心实意之极。

　　谢振北满意地点头，“先关在这里。日后再看吧。”

　　北振王这边诸事顺利，东顺王府便不是那么回事了。

　　“砰”一声脆响，茶盏掉落在地上，瓷片四散飞溅，滚烫的热水滴在跪着的人面上手上，却没人敢动一下。

　　“废物！”谢臣东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目光如刀般看着地上跪着的人。

　　柳何站在谢臣东身后，轻轻打着扇，眼神忽闪。柳如失宠后，他便是东顺王府后院第一人，如汀如今形同虚设，他的何汀才是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叫柳如来见我。”谢臣东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脸色阴沉地快滴出水来。若不是他派去监视柳如的人送来这个消息，他怕还要被瞒不知道多久。

　　谢振北出现在山阴，不仅拿下了胡寅虎，而且很有可能贾府余孽也落在了谢振北的手上。那柳如竟然瞒下如此重要之事，谢臣东恨不得生撕了柳如。

　　跪着的人如蒙大赦匆忙退下，屋内顿时安静之极。柳何从头到尾听了个透，眼珠一转，凑道谢臣东身边。

　　“王爷......”他刚一开口，谢臣东一个巴掌甩来，顿时将他扇地原地打了个转。

　　柳何“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王爷息怒！”

　　谢臣东甩了一巴掌，消了几分火气，看到跪在地上的柳何，身子抖地如筛糠般，哪里还有往日机灵俊秀的模样，不由一阵腻味。柳何见谢臣东久久没有说话，心里顿时着急。

　　他服侍谢臣东虽然没有柳如时间长，但这段日子也算是专宠，对谢臣东的心思摸出了一些门路。如今谢臣东这副模样，显然是对自己失了兴趣。若是失了宠爱，他在这东顺王府哪里还有立足这地。他这些日子感受过众星捧月，再要过以前仰人鼻息的日子，他不甘心。

　　柳何心里念头飞转，他膝行几步爬到谢臣东脚边，也不敢抬头，生怕自己如今的模样更惹地谢臣东生厌。

　　“王爷，小人有话说。”他大声说道，声音急切。

　　“哦......”谢臣东拉着长长的尾音，没有再说。

　　柳如心里一喜：“降师一事皆是柳如哥哥经手，跟王爷有什么干系。那胡护卫更是划归给柳如哥哥，即便被人抓住，那脏水也泼不到王爷身上。不过......”他停了一下，终究不敢太过，连忙又道：“不过柳如哥哥毕竟是咱们东顺王府的人，若是被抓一旦他嘴巴不紧......”柳何没有说下去。

　　谢臣东眉毛一挑，柳何说的意思他自然知道。他眼睛扫过趴在地上的柳何，神色莫名。

　　柳何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口，只竖着耳朵听着谢臣东动静。

　　许久，谢臣东缓缓开口。

　　“那此事就交于你去办。”

　　“不要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