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逃婚》落魄惊风

32、波涛起（五）

　　惜安离开如意客栈，本想径直去卢家庄与不生会合，刚走上大街，看到街上人群涌动，朝着一个方向而去。她心中升起不安，连忙拉住经过的一人。

　　“说是官兵围了古蔺路林家，正在抓人。”那人说完便着急往前跑，像是怕错过热闹似的。

　　惜安脸色一变，古蔺路只有一家姓林，便是自己家。她一阵心慌，连忙汇入人群朝那边奔去。

　　胡寅虎追丢了张大自然不肯罢休，细细盘问发现张大踪迹的人，发现张大回客栈之前曾在古蔺路林家出现。那林家不过一介商贾，胡寅虎秉着宁可抓错不可放过的宗旨，立即围住林家。

　　惜安到的时候，正看到林老爹被人从里面推出来。他身体略胖，走的便慢了些，后面面目冰冷的兵士顿时伸手推搡，林老爹站立不稳差点摔倒在地。他趔趄了下稳住身子，对着推他的兵士点头哈腰讪笑。

　　林家余下众人在林老爹后面排成长长一串，管家、不垢不净不灭、甚至小顺子都在兵士推搡下面色惊惶。

　　惜安连忙站到一吃瓜群众后面，将自己挡住。她心下着急，但也明白自己此时出去无异于自投罗网，想了想，她咬牙返身朝县衙跑去。

　　县衙内，苏锦儿听丫鬟说惜安来了，微感诧异，但也没有多想喜滋滋地迎上前去。

　　“你这是怎么了？”她看到一脸焦急神态的惜安不由奇道。刚刚失魂落魄地走，现在又这般神情，她认识惜安这么多年，这样的表情着实少见。

　　“我爹爹被人抓了。”惜安一把抓住苏锦儿。她不知道胡寅虎是个什么官，但是不管官位大小，在山阴县抓人总会知会下父母官吧。谢南虽是五皇子，可惜如今自身难保，她也只能求助苏锦儿了。

　　苏锦儿大惊，苏家林家虽然身份地位不同，但是多年来因两人之故，也是多有往来。如此大事，她怎么不知？

　　“怎会这样？爹爹从没提过。”

　　惜安强自按捺心情，只说自己不知，催促苏锦儿去苏县令那里打探消息。

　　苏县令此时一个头两个大，他刚刚结束日常公务，本想小憩一会，却被胡寅虎叫起。这胡寅虎趾高气昂，没有品级的家将对朝廷命官呼来喝去，他本就相当不喜，只是碍于此人是大皇子的手下，多有担待。

　　如今竟然直接吩咐起自己来了，苏县令黑着一张脸来到前院。

　　前院黑压压的一片人，苏县令定睛一看，竟是林老爹。

　　“胡大人，这，这是什么缘故？”他指了指被捆成一串的林府众人面有愠色。胡寅虎没有提前知会他此事，这置他山阴父母官于何地。

　　胡寅虎冷冷一笑：“这些人与五皇子谋逆案有关，你速速安排将人关押。”

　　苏县令后背顿时一阵冷汗。

　　谋逆案？他小小的山阴县既非关隘要地，也无皇亲贵戚，怎会与这种诛九族的案件搭上关系。

　　他看了眼大呼冤枉的林老爹，抹了把汗凑到胡寅虎前面：“大人，林家世代山阴，从未与官场中人来往，此事是否有......”

　　他还未说完，便被胡寅虎打断。胡寅虎双目如电看着他，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苏县令如此说，莫非与林家有什么关系？”

　　这个帽子太大，苏县令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戴。他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吩咐将众人悉数关押。

　　“好生看着，若有差错，别说官帽，你性命难保。”胡寅虎扔下这句话，领着人马快速离去。他原本想立即严刑拷打林家众人，不料刚有兵士来报，似乎发现了贾府余孽的踪迹。

　　将贾府众人斩草除根才是他最重要的差事，他虽然武人，却也分得清缓急。林家之人已是笼中之鸟，小小的商人，谅他们逃不出县衙大牢。但若是再被贾府余孽逃走，又要不知道多花多少时日。

　　胡寅虎二话不说，带领人马重又往外走去。

　　吴氏一手抱着芳儿，一手抱着慧儿，后面跟着宁哥全哥，奔逃在小巷之中。林家被人包围时，已经被对追捕有相当经验的吴氏当机立断将几个孩子藏起来。她居安思危，这几日在林家做厨娘，忙完手上活计之余便细细观察起林家的位置。逃命这么久，三分也许靠运气，但七分靠的是她的谨慎。虽说林家比外面安全的多，但是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被人找上门来。她需要为自己和几个孩子计划个后路。

　　在林家众人被胡寅虎赶鸭子般赶到外面的时候，她与几个孩子躲在一处隐蔽地方。胡寅虎大约是觉得小小商贾之家，应没有人敢与官府作对，加之他主要是想从林家家主口中查问张大下落，对其他下人便不怎么重视。手下兵士草草搜寻了一遍，竟然被吴氏躲了过去。

　　待胡寅虎带人离去，吴氏便拖着四个小的通过她准备的后路逃出了林府。其实就是后院中一个不起眼的狗洞，平日里被一残破水缸挡着，一般人都不会注意，她也是因为细心搜寻才找到这个地方。只不过，她刚逃出不久，便被胡寅虎的人发现。

　　此时天色渐暗，吴氏抱着两个女儿已经跑的手脚无力，她硬撑了几步，实在无法再跑，耳听到后面追兵声愈来愈近，她一咬牙放下慧儿芳儿。

　　这是一个窄小的巷子，不长，目力所及之处便有一个向右的拐弯。两边有几户人家，不过个个大门紧闭。

　　吴氏左右看了一下，从怀中拿出一个油纸包塞进宁哥怀里：“宁哥儿好好收着这个东西，日后或许能救你们一命。”

　　她头发散乱，边说边将宁哥奋力抱起往一旁的墙上抛。宁哥大惊：“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吴氏手臂无力，宁哥儿挣扎几下后竟然掉了下来。吴氏大急，一巴掌拍在宁哥身上，声泪俱下：“小孽障想要弟弟妹妹跟着一块儿送命吗？”

　　边上的慧儿芳儿见吴氏这般样子，小嘴一扁就要哭出来，全哥连忙止住两个妹妹，悲声道：“娘亲，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吴氏泪如泉涌，用力再次抱住宁哥往墙上抛：“宁哥全哥听话，好好带着妹妹，娘亲引开他们后，一定会来找你们的。”

　　宁哥原本还要挣扎，被吴氏一把按住，厉声道：“不然娘就先一头碰死。”宁哥被惊住不动，吴氏趁机蓄气力气将人一抛，宁哥把住了墙头，吴氏又将慧儿芳儿抛过去，最后把全哥送上墙。

　　“好好活下去。”

　　她贴着墙壁轻声道，待等到追兵看到她的身影，咬牙奋力超前奔去。

　　吴氏心里无比感谢山阴城这些巷子的设计，足够窄，追兵不易形成包围；足够短，她可以拐来拐去不停变换方向；足够多，多的她只要力气足够，定然能够将这些人远远带离几个孩子的藏身之地。

　　她的气力几乎用尽，眼前昏花一片看不清前路，肺部似乎要炸了般喘不过气来，手臂因为刚刚抱着慧儿芳儿还在发抖，她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脚步却还是坚定地往前跑。

　　再多跑一点，再多跑一点，每多跑一步便是给孩子们多一点活命的机会。吴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已经可以听到追兵跟在她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背后风起，吴氏两眼一闭，脑中最后一个念头闪过。

　　吴氏原本觉得自己下一刻定然身首异处，闭着眼睛等着那刀砍到身上。那刀却是迟迟没有落下，似乎是被什么东西隔开。她扑在地上，回首看去，不远处两伙人斗在一起，刀剑往来，甚是激烈。眼前雪花飞舞，她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再醒来时巷子里已经没了声音，她身边不远横七竖八躺着些黑衣兵士，鲜血流了一地。吴氏一个激灵，猛然坐起。

　　“贾夫人可还记得我？”谢南没料到吴氏这么快就能醒来。他与张大等人刚刚将来人劈了个干净，正准备将吴氏带回如意客栈再好好问话。

　　惜安在如意客栈时曾跟他提过，贾府几人就在林家。他原计划等惜安离开便派张大将人讨来。没想到，还未等他行动，林家就出了事。

　　八十一卫还未集合，如意客栈作为暗子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动用，山阴城中便只有他与张大以及其他八人。他派了两人保护惜安，自己带着其他人前去林家。

　　贾府几人对于降师一事至关重要，他定要将其拦下。

　　吴氏惊疑不定地看着谢南，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具体在哪里见过。这不怪吴氏，谢南当初以祈福子身份进贾府，样貌虽然没变，但自身气势却是收敛了大半，一副普通年轻人打扮。此时的他身着黑色劲装，眉宇之间凌厉之色浮现，与他作为祈福子的时候气质大不相同，吴氏仅仅见过一两次祈福子，哪里还有什么具体印象。

　　见谢南没有直接取她性命，反而追杀她的人横了一地，吴氏心里略安。见谢南如此问，她不由目露迟疑：“你是......？”

　　“贾夫人不必害怕。我不会害你性命，反而需要你帮一个忙。”谢南蹲下身子，说道。

　　“帮忙？”吴氏顿时警惕。

　　“正是。帮忙将贾府誊养降师一事尽数告诉我，帮忙告诉我是何人指使贾府誊养降师。”谢南目光如刀盯着吴氏缓缓说道。

　　吴氏猛然抬头，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