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逃婚》落魄惊风

3、贾府招工（三）

　　出门没多久，主仆两人就傻了眼。虽说夏日卯时并不算太早，不过江南富庶之地，老百姓闲散惯了，早起奔波生计的人并不是太多。她在这住了半个月，以往此时出门的话，街上三三两两的摊子虽有不少，大多数的沿街铺面却是还未卸下门板。不过，今日却是大大的不同。

　　“公-公子，这些人难道都是去贾府的？”不生看着面前人山人海的壮观，呆呆地问。

　　“应该---是的吧。”惜安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这人头攒动的样子，跟梦中一个景象重合了起来。那是什么来着？惜安拍了拍脑袋，一辆没有轮子的铁皮罐子飞驰靠近又缓缓停下，里面是穿着奇装异服的人群，乌泱泱一片，外面是比里面更加乌泱泱，泼水难进。所有的人都在挤，其中一人手里插着管子的杯状物大概被挤破了，乳白色液体喷了边上的人一身，那人叫了起来，可惜在梦里惜安听不见。

　　“庙会都没有那么多-多-多-”不生结结巴巴的说着，还未“多”完突然眼睛一亮。她上前扯了扯惜安的袖子：“公子，这也太多人了！人太多肯定不舒服，公子您不是一直喜欢人少景美的舒适游吗！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按前儿您说的，出发去扬州。说不定有更好玩的等着我们呢。”

　　不生一口气说完，拳头在惜安看不见的地方小小地挥舞了下。她都被自己的超常发挥感动了。这么长的一句话，她昨晚可是练习了好久，才能一气呵成的在小姐打断她之前说完。

　　这可是她昨晚想了一宿才想出来的方法。只要用好玩的事情作为引诱，小姐应该，可能，也许，会听她的建议。

　　不生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头小毛驴，摇头晃脑地跟在一个美丽少女身后。那少女手里拿了根胡萝卜，等小毛驴步子慢下来的时候便晃一晃，后面的小毛驴便又“咯噔咯噔”地跟上。

　　小毛驴越走越近，不生一个激灵，那毛驴的脸怎么跟她家小姐的脸一模一样。

　　“哎呀，这位小兄弟，贾府这热闹可是少有的，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啦。”

　　此时正有一人小跑着从主仆面前经过，听见不生这话，竟然停了脚步搭腔。

　　不生：......

　　画风不对啊，这种突发情况她接不上啊。

　　“两位小哥外地来的吧，鄙人也是。此情此景是不是新娘子上花轿——头一回见到？鄙人也是。”

　　惜安压根没听到不生说的话，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鄙人也是”大哥，见这位老兄穿着一件黑褐色长袍，金灿灿的小元宝缀满了整件衣裳，这打扮与她老爹有七八分相似，顿时便升起了几分亲切感。

　　她堆起笑容，一脸春风地拱了拱手，：“这位大哥，可否告知是怎么回事？”

　　今早的人流比昨晚跑去看贾府告示的人可多多了。而且街上涌动的大半都是二十左右的青壮年，惜安毛估估，整个青玉镇从两条腿、三条腿到四条腿的，可能都没有那么多青壮。

　　“鄙人也是”大哥拍着胸口做了几个深呼吸，又弯下腰大喘气了几下，这才直起腰。

　　“两位小兄弟定然也是冲着贾府招工去的吧？”他拿出帕子边擦汗边问，那帕子以肉眼可见速度由白变灰，再变深灰。

　　“这么说吧，十两黄金的吸引力可不是闹着玩的。听说青玉镇居民昨晚便开始挤在贾府门口了，如今这些还在往前挤的都是外地听到消息赶过来的，鄙人也是。”

　　“鄙人也是”大哥说完便将黑色的手帕塞回怀里，随意摆摆手做了个告辞的动作，也不等惜安接话，便没入人群不见了踪影。

　　后面满头大汗地挤上来三四个小厮打扮的人，边跑边喊：“少爷等等我们，等等---”

　　嘈杂声太大，这几句喊声马上就被淹没得无影无踪。

　　后面的人群源源不断得涌上来，前方的人群越来越多。在原地被挤得转了几个圈后，惜安终于死了心，转身对不生道：“去顺义茶馆等消息。”

　　茶馆的消息果然是最灵通的，惜安茶刚喝了两杯，瓜子还没嗑完一盘，贾府招工告示的内容便传了过来。

　　跑堂小儿肩上搭了块汗巾，手上敲着一面黄灿灿的铜锣，满面红光，一边敲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丙申，乙巳，丁丑……；丙申，乙巳，丁丑……”最后一声被拉的老长，生生让惜安咽到喉咙的瓜子仁卡在了喉咙口。

　　惜安被卡的面目狰狞，瞪着眼睛手舞足蹈得示意不生灌水。不生手忙脚乱地翻倒了两条凳子，打碎了两个碟子，终于在小二收声的时候将水灌进了惜安嘴里。

　　“呵呵。”惜安顺了气，看着不生干笑了两声。

　　每天都要来这么一回，她也是会不好意思的。

　　不生抖着手将茶杯放在桌上，本来就苍白的脸看上去更是白了几分。现在如果让不灭她们看到，一定认不出来这是原先面色红润白白胖胖的不生。

　　白还是白的，只是原先的粉白变成了苍白。胖就完全不见了踪影，她终于被动地实现了减肥的目标。

　　不生哭丧着脸，心里第一万次哀嚎自己的坏运气。

　　小姐的四个大丫头，不灭是最伶俐的，不垢是最孔武有力的、不净是最仔细的。

　　而她，可能是最老实且运气最背的。不然，为什么这次抓阄定哪个丫头跟小姐出门，又是她抓到了！

　　当然，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只希望，在她的小命被小姐折腾完之前，小姐能平平安安地回到家。

　　“丙申，乙巳，丁丑……”惜安的注意力完全被敲锣的跑堂小二吸引。她一手托着腮，一手食指敲着桌子，眼睛跟着那跑堂小儿骨碌碌乱转。

　　“哈哈，我中啦！我中啦！”

　　茶馆里突然响起几声诡异的尖叫，前利后哑，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孩想要拔高喉咙大喊，可是却硬生生得被发育的公鸭嗓拖了后退。这声音太过诡异，顿时压住了茶馆里的嘈杂，众人的目光不由都往那一角望去。

　　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粗壮少年猛得从座位上弹跳起来，双手挥舞，仰头大笑，刺得众人一阵牙酸。

　　不过，牙酸归牙酸，众人脸上却纷纷露出羡慕之色。正在敲锣的跑堂小二则迅速收了铜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那起身的少年边上，一个利落的弯腰动作后，伸出一只手做出个请的姿势：“恭喜这位小哥，小哥今日消费免单，请往这边来。”

　　惜安正好坐在那少年对角的桌子上，从她的角度，她看到小二那不小的眼睛硬是笑成了一条缝。

　　说话间，却又有两名跑堂闹哄哄地抬着一张黄铜桌子出来，早有其他跑堂在茶馆正中间清理出了地方，黄铜桌子被稳稳地放在那里。

　　一块大红绒布“刷”地一声被铺了上去，被照进来的晨光映地闪闪发光。

　　绒布刚被铺上，十二个白瓷盅就“刷刷刷”地被放了上去。这些白瓷盅很有规则地围成一圈，各被贴了一张红纸，分别写着十二个时辰。每个白瓷盅前面还放着一只白瓷大碗，将整张桌子铺了个满满当当。

　　几个动作一气呵成，看得惜安眼睛一亮。

　　这是开戏的节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