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逃婚》落魄惊风

19、山阴行（二）

　　谢南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连他自己的名字，他都想不起来。

　　惜安一屁股坐在地上，神情有些呆滞。

　　谢南（谢图南就叫做谢南了）看着惜安魂不守舍的样子，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开口。

　　看来自己刚刚一问三不知的表现对她打击不小。

　　不过惜安的一番盘问，也让他确定了面前这位姑娘定与他是旧相识，想来能从她那里得到他想知道的东西。

　　他斟酌了一会，开口问道：“姑娘可否告知我姓甚名谁，来自何处？”

　　惜安听到这话，眼珠子终于转动了起来。她原本将谢南当作一张护身符，毕竟，谢南身手不凡，似乎身份也不一般，想来跟着他就不用怕再碰到黑衣人。

　　刚刚是因为希望与现实落差太大，她一时之间有些失神。不过，她惜安从来都不是怨天尤人的性格。无论如何，谢南醒了，起码他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呆了三天的山洞，她再也不用每日里躲躲藏藏地到处找果腹的食物，也不用再动手给谢南清洗包扎。

　　虽然她自小女扮男装不知道多少次，但是苍天在上，给人清洗伤口，尤其是给男人清洗伤口这种事情，她真的没有做过。

　　惜安重重呼出一口气。

　　“你叫谢南，我叫林惜安，你记住，是我救了你。”

　　既然已经恢复了女儿态，也不需要再用林先这个名字了。

　　至于发生了什么事，惜安抿了抿嘴唇。说实在的，她自己也没有搞明白。贾府为什么要绑架他们？黑衣人是谁？张大究竟是什么人？这些事情她通通不知道。唯一清楚的就是，他们被贾府绑架了，看样子还是要被撕票的那种。

　　这些事情三言两语讲不清，这些天内忧外患的，她心力交瘁，也没有精力再跟谢安分析来龙去脉。

　　于是，她言简意赅，几句话讲了个两人进贾府做祈福子，然后遇到山贼的故事。

　　“就是这样，你被山贼所伤，要不是我，你老早就一命呜呼了。”她最后总结陈词强调道。

　　“原来如此。”谢南仔细听着，又对着惜安神情郑重地施礼，“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惜安摆摆手，当务之急，他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前几日频繁的搜寻自昨日起便不再出现。惜安估计也许是黑衣人找不到目标，放弃了搜寻。毕竟，大青山茫茫一片，悬崖深涧不少，野兽也偶有出现，人进去后走不出来时有发生。

　　这对他两而言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他们此时出去，沿途再小心些，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大青山与她八字不合，她一刻也不愿久待。

　　不过走之前，两人还是略微收拾一下。惜安多了个心眼，那日的黑衣人明显是在追杀谢南，为以防万一，还是将谢南略加改变的好。

　　她寻了些河边的泥巴，将谢南的脸抹黑，又将他的头发散落下来，遮挡住大半面颊。这些小手段瞒不了有心人，但是好歹是聊胜于无。

　　踏出洞口，外面阳光温暖，草木芬芳，满山的红花开放，正是春日山里最美的景象。

　　两人却是无心观赏，谢南自然是因失忆之扰，惜安则是担心着不生。

　　善化寺的事情估计瞒不了青玉镇居民，起码那被烧毁的寺庙是怎么也遮掩不起来的，不生定然早就知道了。她这么多天没有消息，也不知道不生急成什么样子。

　　还有大壮......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便是一痛。谷安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些事情总归要让大壮知道，也好报于谷安之的家人。

　　前几日因谢南伤势反复，她疲于应付，没有太多心情想这些后事。此时谢南一醒，她便心急如焚。虽然这几日都是有一顿没一顿，她的步伐却是迈地飞快。

　　谢南强自忍痛，勉力跟在她的后面。两人一前一后，互相帮扶，终于在日落之前走到了青玉镇。

　　再回青玉镇，虽然离开不过几日，惜安却觉得恍若隔世。第一次踏入这个小镇时，她与不生锦衣华衫，风流倜傥。今日再来，却是，青玉镇最落魄的乞丐也比他们体面几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破破烂烂的一身。外套是谢南的，她当时在睡梦中被刀疤男等人扔到洞里，穿着的是中衣。逃亡之后，那衣服已经破烂无比，不过那时谢南昏迷着，她也就就将着。当然，不将就也没有其他办法。待到后来，她更是已经习惯了。

　　若不是今日下山时，谢南将他自己的外衫脱下给她，她还没反应自己几乎是衣不蔽体了。

　　不过这外衫也是皱的不成样子，胸口处还有个大洞。好在惜安体格瘦小，将外袍裹了裹，又捡了些藤曼系上，收拾之后，这才勉强可以见人。

　　至于谢南，披头散发，满面污泥，穿着破破烂烂的中衣，手里还拄着跟木棍，即便他样貌俊美，此时也是一分不剩，不提也罢。

　　更不要说，两人散发的味道。多日没有梳洗，又在山上呆了这么多天，两人进了青玉镇后，周边一丈以内人人掩鼻避开。

　　甚至有在街上巡视的兵士，在看到他们两人时，也远远地避了开。

　　惜安不管这些，一鼓作气到了安置不生的如来客栈，抬脚便要往里进。

　　“去去去，哪里来的叫花子！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里面的一个小二眼疾手快，拦在惜安面前，汗巾在空中挥舞着都快甩到两人的脸上。

　　惜安连忙退后一步，将散在前面的头发捋顺了些，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她指着自己的脸，凑上前去。

　　“小黑子，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林少爷！”

　　那叫小黑子的跑堂小二上上下下打量了惜安几眼，突然间眉眼一动。

　　惜安一喜，连忙上前，没想到小二连退两步，手里的汗巾甩得更急了，那样子就像在赶一批刚从茅坑里上来的苍蝇。

　　“我的妈啊，你这是馊了吧。去去去，别挡在这里，小心我报官。”

　　惜安神色一滞，脚步顿时停了下来。她记得有人告诉过她，贾府的二小姐是知县夫人.......

　　贾府的人她现在可不敢招惹。

　　谢南见惜安被如此对待，忍不住上前想要说话，惜安一把扯住他的衣角将人拽走。

　　“不如我再去试试？”

　　街边墙角，谢南驻着木棍对神情沮丧的惜安提议。

　　“不用了。”

　　“为何？”谢南不解。

　　“他要报官呢。”惜安有些郁闷。

　　“报官？报官正好可以将山贼一事让知县知道。岂不正好？”谢南困惑地说道。

　　惜安看了他一眼，想起自己跟谢南讲的那个山贼的故事，重重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你身上有值钱的东西吗？”她转移话题。

　　为今之计，还是先摆脱他们叫花子一般的身份，再去找不生。

　　不过，她原先藏在身上的银票都已经丢失，现在浑身上下拿不出一个子儿。唯一的指望就是谢南身上还藏着点好东西。

　　谢南闻言，在身上摸了几下，不一会儿便掏出一块白玉，递到惜安手里。

　　惜安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会，云形花纹惟妙惟肖，玉质细腻，触手微凉，中心位置还刻了一个南字。

　　想到谢南的名字，惜安不由有些犹豫。

　　“这个有你的名字，真当了？”

　　“当了。”谢南毫不犹豫地说道。他刚刚检查了下自己，这是唯一一个值钱的物件。两人现在这副状况，没钱寸步难行。

　　更何况，救命恩人似乎还在找人。身外之物而已，他不在乎。

　　两人赶在当铺关门最后一刻当了玉，惜安舌绽莲花，最终以一百三十八两银子成交。怀揣着沉甸甸的银子，两人又敲开了一家成衣铺子，抛出银子堵住店主人的嘴后，两人各自选了两套成衣。惜安还借了店主人的水井稍微梳洗了下，再出来时，已经是焕然一新了。

　　如来客栈的客堂，一张再普通不过的四人小桌旁，一左一右对坐着两人。一个穿着浅色长袍，头戴同色头巾，另一人身穿黑色长袍，头戴黑色头巾。

　　这平平无奇的成衣铺样板装穿在两人身上，却硬是穿出了不一样的感觉。尤其是那位身穿黑色长袍的俊美男子，单是坐在那里便让人不敢轻易上前。

　　如果，他不是蒙着一只眼睛的话......

　　小二殷勤地给两人上了茶，顺势又瞄了眼一只眼睛被黑布遮住的男子，暗自摇了摇头。

　　客堂里吃饭的人不多，饭菜很快便上了来。三菜一汤，香味四溢。惜安看着这些热气腾腾的饭菜，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刚刚跟这里的掌柜打听过，掌柜对那个叫做不生的后生也很有印象。一天到晚大门不出的年轻小伙子，他这么多年迎来送往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可惜，掌柜扯东扯西说了一堆没用的，最后却说人在四天前就走了。走的时候急匆匆的，差点忘了付房钱，还是掌柜亲自追出门才叫住的。

　　“后来也来过几次，好像是打听什么人吧。看起来面色很不好，应该是没找到人。自前日起，便再也没有见到。”掌柜面露同情，摇着头如是说。

　　四天前，差不多就是善化寺变故发生之后的第二日。不生定然是知道了善化寺起火，这才匆匆离去的。后来再来客栈定然也是为了打听她。可惜那时她被困在洞中，无法下山。

　　惜安叹了一口气，脸上愁色更重。

　　“也许，你找的那位叫做不生的公子，已经回家了。”谢南冷不防说到。

　　惜安猛地坐直，当真是当局者迷。不生若是无事，定然会回到山阴。

　　她眼睛发亮，“回山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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