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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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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心揉了揉自己发紧的肌肉,决定开始这项艰难的工作——她先给前台打了个电话,叫来了房间服务——毕竟她又不会换床单。
在服务人员的帮助下,她把尤鹤卷进了被子里,推到一边,把身下湿淋淋的床单抽了出来,垫上新的,被子也湿了,她向客服多要了一床新的。
等人走,她才要真正开始工作。
给尤鹤换衣服。
睡衣已经被汗湿透,按照网友的说法,这样更容易着凉,所以身上的衣物要保持干燥。
魏心在热水和冰水间纠结了一会儿,最后摸了摸尤鹤冰凉的后颈,决定用热毛巾给她擦身体。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一个女人的luo 体,出乎意料的是,尤鹤并不是那种瘦出肋骨的女演员,相反她又明显的马甲线,手臂上的肉也很紧实,胸……胸也很大,呀,居然是半球形,好厉害……
魏心脸红得要爆炸了,明明之前揩油的是她,这会儿眯眼的也是她。
匆忙给尤鹤套好T恤,就把人塞进了被子,这次她学聪明了,在尤鹤身下垫了一块干燥的大浴巾,然后像卷寿司一样,用被子把她塞得严严实实,总算松了一口气。
为了不忘记喂药的时间,还特地订了个闹钟,一段忙碌之后,魏心连看手机的力气都没有了,肌肉太酸,手机拿不住了。
她还没吃饭呢。
等待李希回来的时间里,她以一种不雅的姿势吃了晚饭,米粒儿散了很多,因为她已经拿不稳筷子了。
差不多到十点多的时候,李希的电话来了。
「雨太大了,今天可能回不去了,」她的声音充满焦躁:「鹤姐没事吧?吃过药了吗?」
「吃了,还吃了点粥。」
「估计明天好不了,我会跟陈导请假,你别忘了时间,要准时喂她吃饭、准时吃药。」
「知道了。」
一天三次药,一次两粒,魏心算了算,又一次得在晚上四点钟喂。
要是半个月前,有人告诉她:你得在半夜四点爬起来照顾病人。她肯定叫人滚远一点,但经历了刚刚那么多之后,她只是觉得有点麻烦,也不是做不到。
四点,闹钟响起,被吵醒的魏心疲惫地按下停止,然后闭上了眼,却再也无法安稳地入眠,五分钟后,她心事重重地爬起来,倒水、烧水,睡眼朦胧地准备给尤鹤喂药。
她把粥放进微波炉里热了热,打算先给她喂点吃的垫垫胃。
“起来了,吃药。”
魏心用手背碰了碰额头,发现好冰,像是烧退过头了。
被子里的尤鹤在无意识地发抖,魏心摸摸她的T恤,发现已经冰凉一片。
怎么回事,体温这么低?
她只好再次求助网络,发现这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低烧,并且低烧患者不易服用退烧药,这下她没辙了,只能保暖。
被子已经加到最厚了,再加,尤鹤可能就喘不过气了,魏心伸手一摸,发现被褥里也是冰凉一片,也是,给冰块捂再厚的被子也不能给它捂沸腾了。
先吃饭吧。
魏心故技重施,把人圈在怀里喂了些粥,然后想着要能是有个热水袋就好了,她给前台打了电话,对方却惊讶地提醒她:现在是夏天啊。
我他妈不知道这是夏天吗。
魏心恼火地挂了电话,不知如何是好。埋在被子堆里的尤鹤看起来很可怜,脸色苍白,额头上密密麻麻都是冷汗,像是下一秒就要没气儿了。魏心叹了无数口气,最后心一横,翻进了被子里,像八爪鱼一样把人抱住了。
感受到热源的尤鹤紧紧地贴了上来,柔软的胸部抵住魏心的胸部,简直……太刺激了。魏心大胆地把人搂紧了一些,头蹭进对方纤细的颈窝,激动地不停眨眼。
我这是好人好事,可不是乘人之危。
在紧张刺激的氛围中,魏心逐渐感到疲惫袭来,慢慢地合上了眼。
6.
清晨,雨变小了。
天是阴的,灰白色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钻了进来,落在尤鹤的眼瞳上。
六点五十七,比她的生物钟晚了十二分钟。她的怀里抱着一个人,曾经非常讨厌,如今有点讨厌的魏心,魏心睡得很沉,大半个身子露在被子外,蜷成一团,她贡献出的那部分面积全卷在尤鹤身上,尤鹤觉得四肢有点沉重,但脑子很清醒。
再过三分钟,她默默地数着秒数,我就叫她起来。
177、178、179、180。
尤鹤张开嘴,先响起的确实魏心的手机。
魏心抖了一下,闭着眼,手胡乱摸索,差点打到尤鹤的头,最后好不容易在枕头底下摸到了,手一滑,直接熟练地关掉了。
平常大家都是七点半左右起床,磨蹭一下,九点到影视基地开始拍摄,魏心更懒,通常八点才起床,后来被她说了一顿,才变成七点五十起,总算没害的尤鹤迟到。
七点?她定这么早的闹钟做什么?
耳边传来魏心意味不明的嘟囔声,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小姑娘皱着眉,痛苦地睁开了眼。尤鹤下意识闭上了眼,她听到魏心搓胳膊的声音,听到她下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踩着拖鞋哒哒哒地走了出去,没过多久外间响起了热水壶的声音。
尤鹤睁开眼,看着天花板,脑海里隐约浮现昨晚半梦半醒中零星记忆。
是魏心一直在照顾我……这个事实让她难以相信,并且担心起自己昨天被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李希呢?
拖鞋声由远及近,尤鹤重新闭上眼,她听到魏心疲惫的叫她:“醒醒啦,吃点东西。”然后动作娴熟地在她背后垫了几个枕头,把人从被子里捞出来,自己坐到床边,像搂着一个大号娃娃一样搂着自己。
“呼——”魏心吹了吹,把勺子抵道尤鹤嘴边:“来,张嘴,咽下去,好。”
尤鹤配合地吃完了一整碗热粥,微微发了点汗,四肢也恢复了些力气,魏心把她重新塞回被子里,过了一会,拿了热毛巾给她擦脸、擦背,然后拿了新的干燥的浴巾替换了她身下那条。
如果这是梦大约可能性还高些。
尤鹤难以相信魏心这么细致地照顾了她。
弄完一一切,魏心关了通风,开了点窗,清新地空气飘进来,仿佛连病菌也净化了,魏心觉得头疼,太阳穴像是凹进去了,喉咙也疼,光是吞咽就噎得慌。
她没意识到自己得病了。从前她绝不认为自己是个娇气的人,但经过这些天乱七八糟的事,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脆弱。
应该没事,魏心一想到尤鹤昨天那幅凄惨的样子,顿时觉得自己这点小问题不值一提,可能是起太早了。
七点半的时候李希来打电话,说已经跟陈导请好假了,问她尤鹤现在的情况。
「……之后体温变得很低,我怕低烧就没给她吃退烧药,主要保暖,现在体温正常。」魏心隐瞒了自己跑去给尤鹤暖床的事。
「好,我一会儿就回来……魏小姐,昨天对不起,我说话太冲了。」
「哦、没、没事。」
电话一挂,尤鹤的声音就从房间里传来。
魏心跑过去,扒在墙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还行,帮我放热水,我想泡澡。”
“可以吗?”魏心犹疑:“你等会儿,我查一下。”然后掏出手机搜了一下,抬头说:“网上说不建议泡澡。”
“……”尤鹤盯了她一秒,自己翻身下床。
“你干嘛呀,”魏心见她走得歪歪倒倒,担心道:“怎么这么任性。”
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魏心批评任性,尤鹤一顿,赌气一般地说:“我就是想泡。”
“行吧行吧,”魏心把她按回床上,又找来厚一点的外套,说:“我去放水,你别好一点又恶化了。”
尤鹤乖乖地点头。
魏心开了浴霸,放好水,给她套上外套,扶进浴室。
“你不出去吗?”
“……我怕你突然晕了。”
“不会的。”
“怎么不会,你有点危机意识好不好。”
尤鹤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就是想看我裸|体吧。”
“……”她说这话时太过出其不意,又过分正经,魏心一下子呆住了,连句玩笑话也说不出口。
“想看就看吧,”尤鹤淡淡地说:“反正昨晚都摸过了。”
魏心向后退了一步,跑出了浴室,声音落在背后:“你要不行了就叫我!”
心跳得好快,像是一下下撞击喉咙,紧张,不对,害怕,也不对,冲击太大,魏心不知如何形容,尤鹤怎么会说这种话……还是说,她其实是这样的性格吗。
尤鹤默默地笑了起来,她这人很会装微笑,但几乎没人见过她真正的大笑,见过的也不喜欢,因为她笑得挺吓人——又不出声,但面部肌肉都在动,像是默片,自带恐怖效果。但这会儿,她确实有的很有趣,还有点遗憾,要是能看到魏心正脸肯定更有趣……
没过一会儿,李希回来了,她的腿看起来很不好,蹭掉了一大块皮,棕色的碘伏和细胞液混在一起亮晶晶,走起路一瘸一拐。
“鹤姐呢?”
“浴室。”
李希一瘸一拐走进房间,敲了敲浴室的门,跟尤鹤讲情况,魏心松了口气,感到总算有人代自己了。
但她还是太天真,伤了腿的李希其实什么也做不了,相反,魏心还要多照顾一个人,而尤鹤一点没有年长者的可靠,非要吵着去剧组。
“我已经好了。”
“那是你觉得。”
“如果我都不能判断,谁能判断。”
这还是魏心头一次见到李希和尤鹤吵架,她给自己洗了苹果吃着,颇有点看好戏的意味。
“鹤姐,你就休息一天吧,我已经请好假了,在说我现在这样子根本拿不动东西,只有魏小姐一个人能照顾你。”
尤鹤犹豫了,魏心突然不爽。
李希说:“我已经联系了公司,明天应该就能来一个实习生,你也趁今天好好休息,不然镜头里也不好看。”
李希昨晚就联系了HR,对方一口答应下来,但下午的时候情况突然有变。
「不能来了?为什么?」
「是这样的,魏总一直很关心你们的情况,说有什么累活、跑腿活,都可以叫魏小姐去干,不用惯着她。」
魏总都开口了,就是没有余地了,李希只好道:「好的,我知道了,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
由此,魏心不得不承担起百分之九十的工作。
她心里叫苦不迭,但又没办法,一想到会演变成现在这个状况都是自己的错,她就心虚。
尤鹤第二天就上工了,李希留在酒店,指挥靠微信。吃了司机接送,别的行李、要准备的常用品,还有应急药物,都得魏心背着,以前尤鹤还帮李希拿一点,现在病刚痊愈,魏心也不敢让她拿。
她的喉咙越来越疼了,吞咽疼,说话疼,所以她干脆就不说了,饭也吃得少,这样一来时间倒变多了,做事也快些。
尤鹤和李希都察觉到她的变化,但也没问,她们只是以为大小姐闹脾气。
第三天,魏心起床时感到鼻塞、咳嗽也开始了,但她来不及当回事,毕竟保证尤鹤上工不迟到优先级更高。
等到了组里,场务总监又让她帮忙去搬道具——陈导在他来的当天就跟魏忠华打电话确认了,后者鼓励他‘锻炼锻炼’自己不成器的女儿,结果就是现在剧组是个总监就敢使唤她。
手臂酸,腰也酸。
尤鹤上妆时见她进来,衣服上蹭的都是灰,就叫她去擦一下:“给,卸妆巾。”
“谢谢。”
“你声音怎么了?”
魏心摇了摇头,说话喉咙疼。
尤鹤本来想再问两句,但有人催上戏了,她收敛情绪,迅速进入角色。等拍完,已经是中午了,魏心又去给她拿盒饭和水,太阳出来,热的汗水直流,魏心感觉眼睛被糊住了,她眨了眨,稍好点了。
“你没事吧,”尤鹤掰开筷子,吧饭盒里的肉都挑到魏心碗里,她不爱吃肉,正好魏心是肉食动物:“脸色好差。”
魏心下意识摸摸脸,突然想起来今天防晒没擦。
她看着碗里油乎乎的肉,觉得有点恶心,但这又是尤鹤给她的……左右为难。
“这几天辛苦你了,”尤鹤慢悠悠地说:“你干得挺好,真挺出人意料的。魏总看你变化这么大应该会高兴吧。”尤鹤垂下眼,用筷子戳米饭,若有所思:“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你是喜欢我吧……但我觉得——”
“——咚。”
“魏心!”尤鹤看她从椅子上摔下去,饭粒撒在了衣服上,面色干黄,喘息急促,赶紧抱住她,急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魏心无法回答她,她一个字都说不出。
尤鹤心里又惊又急,还有一种突如其来的害怕,像是多年以前,她因为倔强失去的第一份电影工作,这些年她不断努力,都再也无法匹及。
棚里的其他人快速围过来,陈导也被惊动了,赶紧叫了救护车,把魏心拉走了。
她大病一场,醒来时,魏忠华的悲伤的老脸就在床边。
“心心,是爸爸错了,爸爸不该逼你的。”
魏心还以为自己得绝症了,有气无力地问:“……是白血病吗?”
魏忠华一愣,道:“这倒不是,是高烧。”
高烧魏心很熟,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没一会儿又睁开,问道:“尤鹤呢?”
“小尤在剧组拍戏。”
“她没过来?”
“她过来干嘛?”
魏心撇撇嘴,心想,照顾我呀,她病着的时候我都那么照顾他了,但又一想,人家又不喜欢我……
几天后,魏心跟着魏忠华回了X市,此事之后,魏总想开了,他宁愿要一个叛逆但健康的孩子,也不要一个乖巧但差点过劳死的孩子。
可魏心却和她以前的同伴玩不到一起去了,虽然说来夸张,但她确实感觉日日啤酒KTV的生活太空虚。
“诶?你不去吗?”
左躲右躲,还是在校门口被堵住了。
“今天有事。”
“少来,你找借口好几次了。”
女混混们将她围作一团,路过的学生没人敢插手。
魏心怂得很,欺软怕硬,这回只好采取迂回战术:“真的有事,要不,这些钱给你们,你们玩去。”
“就这么点?”
“现金只有这些,一会再给你们发红包。”
“好吧好吧。”混混数着钱,转身就走,没走两步,被一个戴着墨镜和口罩的高挑女人,从上到下把手里的钱抽走了。
“喂!你谁啊!”
女人停都没停,径直走向魏心,把钱塞回她手里。
“走,去吃饭。”
“你?”
魏心瞪大了眼,这声音,是尤鹤。
女混混们冲过来,拦在她们身前,尤鹤按下车钥匙,远处的奥迪Q7亮了亮,她拍拍魏心的背,说:“上车等我。”
“可是她们……”
“快点。”
魏心溜了,她坐在副驾驶上,看尤鹤利用强大的身高优势,抓起一个小姑娘的领子,提得人只剩脚尖沾地,一副□□大姐头的样子。
……靠,太帅了。
不出两分钟,尤鹤就上车了。
“你跟他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
“告诉我吧,求你了。”
“吃完饭再告诉你。”
“对了,你怎么突然来找我吃饭啊,戏拍完了?”
尤鹤顿了一下,踩下油门,说:“上个月就拍完了,我这些天想通了些事,想跟你说。”
气氛逐渐古怪,魏心小声道:“你说。”
“我……”尤鹤突然停住,皱起眉,墨镜和口罩挡住了她的表情,让魏心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尤鹤突然问:“你成年了吗?”
“啊?”魏心一愣:“下个月生日……”
尤鹤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声音有点气恼:“那我下个月再说。”
“什么啊?哪有人说话说一半的!”魏心抗议。
“你就当不听到。”
“怎么可能啊!”
“下个月会告诉你的。”
“那你现在告诉我又没差。”
“不行……”
电话被静音,七个来自司机老刘的电话悬在桌面,但魏心懒得理,因为,尤鹤在跟她约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