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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往事 ...

  •   那妇人颤巍巍的抖着腿站起来,心里乱得像在打鼓,她搓了搓被踩得发红的手,勉强忍着心慌道:“回王妃的话,前几日因别院的厨房用火不当,连带着几间房屋被烧毁,修缮尚需时日,耽误了四姑娘散心,奴婢们只好送四姑娘回来,顺道来向二夫人、哦不、少夫人回禀此事。”

      别院?哪处别院?

      这话说得含糊,沈念曦目光落在那妇人身上,只见妇人的脸早已恨不得埋到胸前去了。

      说来说去也没什么要紧的,陶陶察觉到沈念曦探究的目光,从袖里的荷包里拿出几块碎银子递过去,状似寻常安慰道:“知道了,四姑娘心情不好,让你受累了,别放在心上,回去吧。”

      那嬷嬷见沈念曦没有追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面露喜色,心里再憋屈也暂且忍了下去,忙不迭接过恭敬退下去了。

      陶陶扶住沈念曦继续往前走,看了看四周才小声道:“姑娘,那是苍山别院管事的媳妇。”

      沈念曦随即了然的点点头,苍山别院里有汤泉,从前秋冬时节她和姐姐曾去玩过几次,只是苍山离城有些远,渐渐的她们也懒得再去了。

      按理说别院失火需要修缮,却不事先上报府里,害沈念晚白跑一趟,可不是要惹人生气的。

      “苍山别院地势偏,府里人少,平时也没什么人去那儿,他们估摸着是想到这点,怕被府里追究看管不力才想将此事瞒过去,没想到四姑娘会心血来潮过去,等少夫人和李姨娘那儿知晓了,自会责罚他们的。”陶陶继续给沈念曦解惑,她自小就跟在姑娘身边伺候,这府里的人和事,但凡她见过的,能知道的,都不会忘。

      沈念曦拍了拍陶陶的手,“知道了。”

      陶陶轻声又道:“听说老爷又在为四姑娘选亲了,李姨娘和四姑娘总是不满,不是嫌这家门楣不够高,便是嫌那家的人不够上进,总也挑不到满意的,难怪四姑娘心情不好了。”

      沈念曦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听见这话也没放在心上,只淡淡道:“父亲那般宠爱李姨娘,自然不舍得让四妹妹再受什么委屈,她的终身大事要紧,仔细些都是应该的。”

      “若不是四姑娘自己乱了主意,今时今日也不会犯愁没有合适的人家了。”陶陶幽幽叹了口气:“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想起沈念晚那些比自己还糟心的乱事,沈念曦也难得有些惋惜:“好在事情已经了结,有沈家在,她总还是有别的机会。”

      陶陶却是不屑轻笑:“永安侯府的门第她都瞧不上,要自己去谋出路,可惜赵王对她无意不说,还被侯府的人发觉她不安分,硬生生断送了这门婚事,虽说两府还未过定,并无婚约在身,但京中谁不知道两家的意思,不曾想安家转头换了人,京中各处自然猜测不断,李氏谋划多年,没想到到头来却败在了四姑娘身上,也是好笑。”

      李氏是父亲心尖儿上的人,与父亲有深厚的情分在,又生了沈家唯一的子嗣沈佑兴,自然是前途大好,沈念晚的事不足挂齿,只需继续守着父亲,想要什么得不到。

      不像她们,母亲早与父亲情浅疏离,父亲不看重正房,也不疼爱她们,她和姐姐又没有亲兄弟可以仰仗,若自己再不争气,娘还能指望谁去。

      世袭罔替的爵位,加上父亲如今身居尚书令的权势,作为长女的姐姐已入东宫为太子妃,她也得皇上赐婚嫁了皇子,京中多少豪门望族,谁不想艳羡沈定国公府的地位。

      沈家圣眷正浓,权势滔天,作为沈家的儿女自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沈念晚只是一时糊涂,也并未真的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捕风捉影的流言已经过去,圣京城遍地权贵,没有侯府,还有公府,哪怕就如沈念晚的意,让沈家再出一位皇子妃也未可知。

      只可惜赵王已经婚配,若再有心思,也只能看天意了。

      沈念曦郁郁然垂下头,不管怎么样,沈念晚都有人给她铺后路,不像她,从来只有被操控的命,想要的终究都是镜花水月,南柯一梦而已。

      陶陶见自家姑娘伤怀起来,不忍再多说,放柔语气劝道:“都怪奴婢多嘴,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但奴婢也不忍看姑娘自苦,其实那些没有结果的事,姑娘也该放下了,姑娘要想清楚,眼下什么是能抓在手里的,而什么,是需要割舍的。”

      脑中忽又被迷雾笼罩,沈念曦面上显露出无限茫然,她呆滞看向陶陶,陶陶眼里透出的清醒理智与自己截然不同,愣怔良久还是不知道,她能抓住什么,又要割舍什么呢?

      “念曦!”

      不待陶陶说话,不远处便传来一声温柔至极的声音,祁渊微笑着站在廊下,缓步朝她们走来。

      沈念曦眼中的男子霞姿月韵,墨蓝绣雪松的锦衣很好勾勒出他挺拔宽阔的身形,祁渊眉目带着温暖笑意,让人如沐春风,她不由看呆了,直到祁渊揽住她的后背,她才回过神来,祁渊笑着替她整理了下鬓边的珠花,看着她苍白的脸柔声道:“可是累了?”

      沈念曦本能的想抗拒祁渊的亲密动作,可当着沈佑兴的面再不舒服也只得忍住,僵硬的摇摇头后才颔首朝沈佑兴道:“兄长安好。”

      沈佑兴见祁渊眼里满是三妹妹,却又见三妹妹无动于衷的模样,心中一时也是五味杂陈,只点点头道:“嗯,前头宴席齐备了,王爷、王妃请吧。”

      沈念曦被祁渊揽着没有挣扎,呆呆点头,“有劳兄长了。”

      祁渊轻揽着沈念曦走在前面,沈佑兴稍退了一步,见沈念曦脸色不好,还是忍不住关切开口:“王妃的头还疼吗?”

      “许太医医术精湛,妹妹一切都好,兄长不必挂怀。”

      沈佑兴虽为李氏所出,但自小由祖父祖母教养,性子正直无私,处事沉稳妥当,一贯是把一家子亲情和睦看得最重的。

      父亲亦是祖父独子,当年自科考出身,父亲耳濡目染之下虽对军务不算陌生,但终究不是靠军功挣下的功名,父亲在朝堂如鱼得水,征战大半生的祖父却对此颇为遗憾。

      所以沈佑兴出生后便被祖父祖母养在了身边,沈佑兴受他们教导,遵祖父的意思学文习武,早年便已进军营磨炼培养,骁勇果毅,如今在禁军左卫里当差,娶的是祖父旧部好友之女吴氏,按部就班走着武官的路子。

      说来说去都是些不值当提的老话了,沈念曦也懒得再想,如今她和姐姐都离开了定国公府,从前的日子好也罢坏也罢,都回不去了。

      宴席过后祁渊便带着沈念曦告辞离开,夫妻二人安然回到梁王府,今日劳累,沈念曦思绪混乱,模糊的记忆乱糟糟一团搅在一起没有任何头绪,想理也理不清。

      是夜,沈念曦闷闷不乐的坐在床前,双脚泡在盆里无意识的搅动。

      祁渊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坐在她身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盯着沈念曦浸泡在水里的脚出神。

      沈念曦察觉到他的视线也没有闪躲,他们已经成婚,祁渊对她百般包容,事事体贴,小事上再矫情可就没意思了,她胡乱的擦了擦脚便套上绣鞋跪在了祁渊面前,吓得祁渊忙着去扶她,她端正跪着没有动,“王爷,我还有件事想要告诉您。”

      祁渊对她这么好,她不想隐瞒。

      “说吧。”嫩白纤细的脚似两尾鱼儿从水中抽出,沈念曦毫不躲闪在他面前动作,已让祁渊有些心猿意马,此刻人又跪在自己面前说什么都不肯起,更是惹人怜爱,他面上还算镇静,垂下眼眸认真和她对视。

      “王爷,其实我、我虽然不大记得从前的事了,但、”面对眼前认真倾听的祁渊,沈念曦心中愧疚更甚,嗓子痒得忍不住咳了咳才道:“我还有个放心不下的人、忘不了。”

      祁渊了然一笑点头道:“我知道。”

      “当年他家获罪被抄,他在流放路上遭遇匪盗,下落不明,人人都说他死了,我不相信。”沈念曦回忆着那段模糊的记忆,胸腔被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情绪围绕,她深吸了口气忍住泪意才失落道:“从前我在那府里日子过得压抑,是他帮了我很多,如今他落难,我不能见死不救,如今,我只求他能够平安就好。王爷,您对我有大恩,我如此,终究是辜负了王爷,还请您责罚。”

      眼前的姑娘已换上了家常的素色暗纹碎花衣裳,垂首安静跪在他面前,在仍旧鲜红喜庆的床帏之间似一朵盛放的玉兰,美丽却又脆弱,让人想捧在手心里好生呵护起来,可即便她就在眼前,在他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的地方,祁渊还是觉得是如此难以接近,此时此刻沈念曦神色暗淡,话里无奈又满是委屈,祁渊原本还算平稳的情绪在亲眼看着她情绪变化时终于有了些许动荡。

      “所以这一年多以来你一直在想法设法的找他,只可惜都没有消息。”祁渊目光沉了沉,素来温和的面容上难得冷了两分。

      沈念曦恍然抬眸看向祁渊,末了还是垂首应答:“是。”

      屋内忽地冷寂下来,祁渊沉默着看了沈念曦好一会儿才无奈叹气,弯腰握住她纤细的双臂强制把人扶了起来坐到自己身旁,语气重新软和下来:“知道你放不下,所以我已派暗卫前往查探顾家公子的下落了,虽没有十成的把握,但他若还活着,就一定能找得到。”

      沈念曦再次看向神情认真的祁渊,呆呆张口:“王爷……”

      此刻沈念曦脑子里乱哄哄的,开口了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心中的愧疚已快要将她淹没,好一会儿才又道:“多谢王爷。”

      祁渊看着她失神错愕的样子目光仍然平和,压下心中波涛和缓道:“你我之间,无需说这样见外的话。”

      被祁渊高大的身影笼罩其中,他身上淡淡的文墨松香缓缓将她包围,沈念曦一时失语,她告诉祁渊实话,想过祁渊会生气,会不满,甚至可能会恼羞成怒的离开再也不理她,却没想过祁渊还会愿意帮她。

      这一夜异常的漫长,沈念曦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祁渊躺在榻上呼吸均匀,听着他浅浅的呼吸声,她更睡不着了。

      不知何时睡去,许是往事太戳心,沈念曦做了个梦,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个阳光和煦的夏天,蝉鸣鸟叫不绝的寺庙后山。

      郁郁葱葱的林中伸延出一条小道,她独自走下石阶,溪流声悦耳宁静,一草一木还如从前,熟悉的景象不禁让她回想起许多往事。

      想起从前顾霄就是站在岸边那块大石头上,一只手里提溜着她的黑猫,一只手控着她的头不让她去抱猫,略有些生气道:“今日是我生辰,你却让我在这里和你捉猫,如今满府的人都在找我,你说,你该当何罪?”

      “霄哥哥,娘亲说我长大了要避嫌,不许我出门,也不许我去顾府找你,近来总是把我拘在院子里学规矩,我好容易才央求姐姐带我和小黑出来上香,再说是你自己跑过来的,怎么还怪我……”沈念曦埋头绞着腰上的玉佩穗子,面上全是委屈。

      闻言,少年笑得更开心了,反手把一脸无辜的猫抱在怀里,又将沈念曦拉近了些,声音也柔软了不少:“伯母是为了你好,你是女孩儿,总要顾着名声,等行过及笄礼,可再不能如此胡闹了,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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