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狗》萤火兜兜

1、1

　　捡到狗是在一个雨天。

　　林蔚结束了一场迎新的应酬，撑伞下了出租车，被劈头盖脸的风吹得身子歪了一下，刚保养过的皮鞋踩进了水坑，连袜子都湿了个彻底。

　　“……”他低声骂了一句，干脆伞也不举了，把外套往头上一遮，冲进了雨里。

　　水从他的头发丝顺着脖颈流入衣领，泡开衬衫，最后顺着衣摆和裤管小溪似的往下淌，让他不合时宜地想起豌豆公主的童话。

　　电梯门开时，那只雪白漂亮却淋得灰扑扑的大狗，就坐在他的家门口。

　　色泽浅淡的眼瞳雾蒙蒙地看过来，轻轻一眨，仿佛他们之间相隔的时光都顷刻间轰然塌落，不复存在。

　　他还是找来了。

　　林蔚攥紧手里的伞，伞骨摁在掌心，烙出了细碎的红痕。

　　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进水的鞋子发出难听的吱吱声，好像在为他们荒谬的重逢场景配乐。他视若无睹地用钥匙打开家门，余光里瞥见狗小心翼翼地抬起晶亮的眼睛，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林蔚抬脚跨进玄关，反手甩上门。

　　十分钟后再次打开，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默默盯着猛然抬头看自己的狗瞧，努力尝试着用目光把他吓跑。

　　话一出口却变成：“走过来的？”怎么淋成这样。

　　狗点点头，跪得很端正，冻得失去血色的脸庞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浓密睫毛下藏着的眼睛却跳着热烈的火焰。他一直是很漂亮的，漂亮到叫人看一眼就会心疼的程度。

　　林蔚不在其中，却与他有着更深的牵扯，只能叹了口气，侧身让开空间：“就今晚，我说真的。”

　　狗看来没吃东西，林蔚把早上剩的水煮蛋剥壳用热水烫过给他时还有些懵。

　　林蔚皱眉：“要我请你吃？”

　　狗摇摇头，慌乱地咬了一小口，看他吃点什么能让人食欲全无，不过林蔚早在看到他的时候就没什么食欲了，轻啧一声起身进了浴室。

　　掐着狗吃完的时间，他抱臂出来敲了敲门框：“洗澡。”

　　狗太过懂事听话，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洗澡的时候就坐在折叠凳上，乖乖闭眼仰着脸让林蔚从头往下淋热水。林蔚摘掉眼镜放在洗漱台，蒸腾的水汽终于让冷到麻木的身体回暖，待会儿得记得冲点药，他想。

　　在看不清的情况下洗狗还是困难了些，更遑论他已经不养狗多年，手法有些生疏。

　　听到狗用鼻音微弱地哼了一声林蔚才发觉不对，眯起眼透过雾气看到一缕泡沫的痕迹从额头流进了眼睛，不知道有多疼。

　　林蔚凑近小心地用手抹他泛红的眼尾，对上盛满依赖和痴迷的浅茶色眼眸。

　　狗依恋地贴着他的手心，哑着嗓音说了今天第一句话：“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林蔚握花洒的手顿了一顿，抬起他的下巴，把沾在脸上的发丝拨到耳后，认真地看那张熟悉的、清俊精致的脸庞。

　　“无论你脑海中是什么声音——停。别听了。”

　　“温珵，我今天会照顾你，所以不要紧，都交给我。”

　　温珵慢慢地，慢慢地眨了眨眼，像在消化这句话，然后闭目倒在了林蔚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