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城草木》五迷老师

5、第05章

　　薛洋以前总觉得没有小指的左手很丑，还有疤痕，但今早晓星尘的一番话让他解开心结，他就把手套摘下丢掉了。道长说要为他讨回公道呢！这样想着，再看左手的疤痕和残缺的小指便也不觉得丑了。
　　薛洋插科打诨与晓星尘走了一路，说说笑笑地横穿了一个小城镇，来到了山林间。阳光透过树枝的罅隙扑泻而下，耳边是叽叽喳喳的鸟鸣声，溪流淌过，留下叮叮当当的声响。
　　虽然二人才刚刚相遇，晓星尘却感觉薛洋认识他很久似得，总是知道什么表情动作可以让他开怀大笑。而薛洋也是坏心眼多，道长笑点越低他越是喜欢逗他发笑，看晓星尘笑个不停，他自己也愈发开心了。
　　这一路上，薛洋像是没见过世面似的看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就要买上一些，晓星尘跟在后面付钱，顺便帮他收拾他吃够玩腻了的东西。玩的东西还可以放到储物用的乾坤袋里装着，薛洋吃剩下的只能手拿。
　　“道长累死我了，咱们坐下歇会吧。”
　　道长看着自己手里薛洋买的一堆东西一阵无语，他还没说累呢，这家伙倒是先喊累了。
　　晓星尘打趣道：“玩累了，还是吃累了？”
　　薛洋接过道长手里他吃剩的糖葫芦，笑嘻嘻地说道：“道长最累，来，你尝尝这个糖葫芦。”
　　晓星尘平时是不吃甜食的，禁不住薛洋期待的小眼神，咬了一口。
　　“怎么样，好吃吗？”
　　“又酸又甜，十分可口。”
　　薛洋把糖葫芦举得更近一些说道：“好吃就再来一大口叭。”
　　他看着道长无奈地笑着又吃了一大口，嘴角沾了一点糖渣，于是伸出修长的食指把道长嘴角的糖渣抹了，道长的嘴唇软软的，摸起来很舒服。薛洋见晓星尘因为这个动作愣住了，于是又恶趣味地将食指放到自己嘴里。
　　薛洋直勾勾地看着他，口中含着食指说道：“好甜呀，道长。”
　　那个刚碰了他嘴唇的食指，现在正在薛洋口中。晓星尘看着这一切觉得自己气血上涌，薛洋这句好甜说的是他嘴角的糖渣还是——道长！
　　薛洋嘬手指的时候发现晓星尘看着他脸红了，道长好纯情啊，这样就害羞了？
　　他仰头眼神轻佻地看着道长，舌尖伸出舔了一圈上唇，装模作样地说道：“道长，这个糖葫芦我吃过，你又在我咬过的地方吃了一口，我们这样算不算是——间接性接吻？”
　　道长落荒而逃。
　　玩大了……
　　————————老子是道长害羞⁄(⁄ ⁄•⁄ω⁄•⁄ ⁄)⁄的分割线————————
　　二人坐在石头上休憩吃东西，很有默契地绝口不提刚才的事情。
　　薛洋随手把佩剑放一边，晓星尘看到了这把剑身黑色且泛着紫气的宝剑，忍不住赞一声：“好剑，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薛洋用剑在泥土地上划出降灾两字道：“喏，就叫这个。”
　　“降xiang灾？降妖除魔，祛除灾祸，嗯，好名字。”剑是好剑，名字也好，只是薛洋这字写的着实是惨不忍睹。他小时候流落街头，怕是也没有念过几年书，认字就已经很不错了。晓星尘想到这里，越发心疼他了。
　　薛洋听到此种解释瞪大了双眼看着晓星尘，他一直读作降jiang灾，寓意为降下灾祸，金光瑶那个小矮子也一直认为这把剑的名字和他这大恶人很相配。可晓星尘居然说是降xiang灾，意为降妖除魔祛除灾祸，这可真是……
　　“哈哈哈哈哈道长说得对，就是降妖除魔祛除灾祸的意思，知我者，道长也。”
　　薛洋大笑着背靠石头躺了下来，枕着手臂，翘起二郎腿。他上一世已然习惯了以恶意回报世间，理所应当的认为别人惹了他，他就要报复回去，让别人不敢再招惹他。若不是七岁断指断了他的善，说不定等待他的就是另一种人生。
　　明月清风晓星尘，行侠仗义薛成美，听起来可不是比那个傲什么雪的宋子琛般配多了，真好。可惜这些也只是他的幻想罢了，他在最好的年华终结，断了恶。道长自刎后，他怕晓星尘找不到他，便留在义城八年，两千九百多天。夜夜梦回，肝肠寸断，他更加绝望疯狂，若不是他死了，他怕是会一直在义城等晓星尘。
　　可晓星尘恶心透了他，又怎会回来找他呢？
　　他一个鬼道天才少年，在最年少风发的年纪选择留在义城，等待那个到死都在恨他的白衣道长晓星尘。一座城，一个人，一颗糖，两把剑，便是他独自在义城的八年。
　　树林罅隙中射下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独自在义城的那几年他没睡过一次好觉，现在晓星尘在身边，他才能安心。靠着石头没一会，薛洋就睡着了。
　　晓星尘盯着他的睡颜看了一会，便也打坐休息。薛洋这一觉睡得太阳都快西落了，也没见他有醒来的迹象，晓星尘悄悄从乾坤袋中取出水袋去溪边盛水。
　　道长才离开一会，薛洋猛然惊醒，慌忙四周看了一圈，没见到晓星尘道长，也没见到霜华剑。没有，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
　　他以为之前与晓星尘的短暂相处都是他的幻想，声嘶力竭地喊：“晓星尘！！！”
　　晓星尘盛好水就听到薛洋喊自己的名字，而且声音听上去那么崩溃无助，以为薛洋遇到什么危险了，连忙赶回去。
　　然而并没有什么危险，薛洋双手血粼粼地跪在地上，那背影看着那么绝望无助，之前靠着的石头上满是未干的血迹。他听到动静扭头看向来人，薛洋面目狰狞，眼中的狠厉吓了晓星尘一跳。
　　也是，薛洋毕竟身负五十多条无辜的人命，这样的表情和眼神才适合他，这一日愉快又短暂的相处只怕是他装出来的样子吧。
　　薛洋刚才绝望地用自己的双拳锤石头，只是那石头这样硬，他的双拳砸上去像鸡蛋一样，顿时血肉模糊。他不顾双手的疼痛，拿起降灾站起身，剑尖直指晓星尘的方向。是不是只有晓星尘死了，他才能乖乖地留在自己身边？不会四处乱跑，让他着急？
　　晓星尘见他居然用剑指着自己，真是枉费自己如此信任他，同情他，他突然觉得心寒，失望道：“薛洋，你这是什么意思？”
　　薛洋置若罔闻，面无表情的说：“道长，刚才去哪儿了？”是不是嫌我恶心想离开我？只是这一句终究不敢问出口。
　　晓星尘举起水袋，语气平平地说道：“我刚才去溪边接水，听到你叫我名字急忙赶过来，以为你有什么危险。”
　　原来如此，不是他在做梦，道长也不是要离开他，而是去接水。薛洋如释负重，手一松，咣当一声，降灾掉到地上，他刚才情绪失控，现在才觉得自己全身力气被抽空，晃了几下没站稳跌坐倒地，双手抱膝，将头深深埋在臂弯里。
　　晓星尘见薛洋放下剑，又缩成一团，瞧着很是无助可怜。于是沉思着拿着水袋走到他身边半跪下去，轻轻帮他清理手上的伤口，又从乾坤袋中拿出绷带仔细包扎。薛洋心想晓星尘真是个大好人，他刚才用剑指着他，他还能给他包扎。
　　但不论晓星尘做什么，薛洋全程都毫无反应，那双血肉模糊的手似乎不是他的一样。
　　晓星尘又从乾坤袋中拿出一颗糖，这还是今早薛洋在街上见什么买什么的时候，他看见卖糖的小摊抽空买的。他记得薛洋爱吃甜食，也记得他怀念故人的那颗糖。
　　“阿洋。”
　　没反应。
　　晓星尘无奈地将手从薛洋腋下的缝隙中伸进去，直接把糖塞到他嘴里，手指碰到了他的嘴唇，软软的。
　　嘴里甜甜的，那一坨终于动了动，抬起毛茸茸的头看向晓星尘，眸中已不见狠厉，可这面无表情、双眼无神的样子刺痛了道长，他情愿看见薛洋吊儿郎当逗他笑或是满目狰狞用剑指他的样子。
　　他揉了揉薛洋毛茸茸的头发，轻声说道：“现在，你跟我讲讲那位与我相似的故人，他是不是我？”他接水回来并未发现危险，薛洋撕心裂肺喊的又是他的名字，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你以前认识我？”
　　“可我下山之后记忆并没有不对劲的地方，你是何时与我相处的？”
　　“见到你感觉很亲切，好像一起生活过几年。”
　　晓星尘耐心地一字一句说道，薛洋只是嘴唇动了动，仍是一言不发。
　　他能说什么？说我们以前认识，你救过我一命并且一起生活过几年。可是我屠了你好友宋岚的道观，毒瞎他的双眼，所以你不得不挖了自己的眼睛给他。我欺你眼盲，骗你杀人，最后恶语伤人，害你自刎碎魂？
　　他能说什么？
　　他一个字都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