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巴比伦/星昴] 你的烟草,你的体温》遥先生

21、第 21 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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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川拾起脚边的碎石，扔了出去。
　　石块跌落到碧光粼粼的水面，飞跃了几下后，沉入了更远的水中。
　　做出这完美动作的，并不是宗川。
　　清楚到这一点的少年，转过了头。

　　之前随心所欲躺在草地上的星史郎，不知何时盘腿坐了起来，身上的白色衬衫，沾上了一层薄薄的枯草。
　　被宗川带来这里的时候，他原以为只是片景色萧索的荒芜之地。
　　没想到两人沿着小径，拨开苍翠茂盛的树林后，面前出现了这番惬意的景色。
　　在湖对面的堤岸边，一整片随风舞动的草浪，正顺着柔和的清风阵阵翻腾。

　　宗川两年前发现了这块地方。
　　但是除了星史郎，至今他没有和任何人，分享过这块领土。

　　自从两人在生物室相识后。
　　渴望单独遇到星史郎的心情，在宗川的心里变得愈加强烈。
　　直到某一天，他突然意识到，他为什么要这么在意星史郎的存在？
　　此后，宗川再也没有被百无聊赖的心境折磨。
　　相反，每天都沉溺在“迫不及待”的心情中无法自拔。

　　宗川感到难以置信。
　　他听着潺潺水流的奏鸣，回过头，望向星史郎。

　　衬衫的袖子被星史郎随性地卷到了手肘的位置。
　　他双手后撑着草地，静静地坐着，吹着拂面的凉风，不时垂落凌乱的头发被他伸手撩拨到脑后。
　　宗川看着星史郎脸上的无聊难耐。他没有丝毫的改变，一如既往。
　　宗川知道，星史郎依旧毫不在乎他。

　　“国中的时候，总是有女孩子哭着跑来跟我吐苦水，我总是没办法理解。”宗川说。

　　“哦？”

　　“不知道‘喜欢’‘特别’，到底是种什么感觉。”回过身的宗川朝着星史郎走来：“那个时候，突然很想知道‘喜欢’一个人是种什么感觉。”

　　“无法喜欢一个人，这会让你感到困扰？”星史郎抬头看宗川。

　　“你不会困扰？”

　　“不会。”

　　星史郎的回答撞击着宗川孤傲的心。
　　宗川嘴唇紧闭，垂下了眼眸。

　　“为什么不试着去喜欢一个人看看？”

　　“为什么要这么做？”星史郎反问。

　　“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对星史郎君来说都无所谓的，对不对。”

　　宗川走到了星史郎面前，朝着他伸出手。

　　星史郎无法理解“喜欢”是种什么感觉，但他还是想了想宗川的问题。

　　“无所谓的吧。”

　　星史郎用同样是无所谓的口气回道，自然地握住宗川伸出的手，借力站起来。

　　当宗川触及到星史郎骨节冰凉的手指时，内心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握住星史郎的手变成了用力抓住他的手腕，紧接着，宗川伸手一把推倒了星史郎。
　　一丝惊愕从星史郎的眼中闪过。
　　背后的枯草在两人的撞击下，朝着四周扑腾，飞在了半空中。

　　宗川俯看着星史郎的脸，眼神变得阴云密布。

　　“对我来说也无所谓啊。”
　　宗川的脸瞬间变得冷酷又狂暴。

　　宗川盯着星史郎，所有异样的情绪搅在了一起。

　　“对我来说，你跟其他人都不一样，我知道，再继续跟你相处下去，你在我心里就会变得特别起来。”宗川沉着声音说。

　　是这个人把他从半空拽了下来，让他彻底成了凡庸之人中的一个。
　　宗川打心底里无法接受这件事。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他对星史郎的感情变得复杂起来。
　　对星史郎他既带着赞美，中意也带着失意，悔恨。
　　对星史郎的感情并不是情爱上的“喜欢”，却在那以上的程度。
　　他很清楚这一点。
　　他不能接受这件事。
　　在星史郎没有变得彻底无可替代前，他要亲手结束这一切。

　　“你真危险啊，星史郎……”

　　“我没什么特别的，宗川。”

　　“对你来说，我也没什么特别的，不是吗。”宗川反问。

　　“对，”星史郎回道，“你跟别人没什么区别。”

　　宗川心里一阵悲凉。

　　宗川一直好奇“喜欢”“特别”是种什么感觉。
　　但当他意识到，一旦体会到“特别”，就再也没法退回到不知情的样子时。
　　宗川的内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懊悔。

　　他不后悔觉得星史郎是特别的。
　　因为星史郎对他来说，就是特别的，是迄今为止他最中意的人。
　　但是如果自己认为的特别之人，无法跟他拥有一样的心情，看待自己的话。
　　那么宗川宁愿杀了他。

　　“我如果对你来说，不是无可替代的，就没有意义了。”宗川冷酷地说。

　　星史郎就像一个深渊。
　　而无法得到等价回应的心情，在宗川的心里，膨胀到似乎快要爆炸了……

　　星史郎眯起眼睛，仿佛看透了宗川的心。

　　落日化为残余的火焰，空气如焚烧般散出闷绝的气息。

　　宗川的手指死死地扣着星史郎。

　　“我要杀了你……”

　　“你杀不了我的。”星史郎淡漠地回答，“你根本杀不了任何人。”

　　宗川看着星史郎一脸的无情。

　　“宗川，我们不是一样的人。”
　　星史郎伸手一个接着一个，坚决，残酷地扳开了宗川纠缠的手指。

　　“关于这一点，让我有点失望。”
　　星史郎站了起来说，用冷峻的眼神俯视着宗川。

　　宗川抬头看到了星史郎一脸失望的神情。

　　“两天前我杀了人。”星史郎望着宗川，“没有任何的感觉，杀人和打碎东西对我来说，好像真的没什么区别，知道被杀掉的人是谁吗。”星史郎淡淡一笑，柔声说，“是我母亲。”

　　宗川的双肩因愠怒而震颤，他的双手死死扒着地上的枯草。

　　“撒谎……我不信！”

　　“真的。”星史郎满不在乎，笑着说，“以后我也会杀更多的人，而你不过是众多人中的一个而已。”

　　宗川从草地上爬了起来，他的手插进裤袋，额头上的汗水滑下，形成了一道湿痕。

　　“跟你在一起浪费了不少时间，”星史郎目视宗川，“是该结束了。”

　　“对，是该亲手结束一切了！”

　　宗川气愤地大吼。
　　从裤袋里掏出了美工刀，目光坚决残酷地朝着星史郎飞奔了过去。

　　一瞬间。

　　樱花飘零。

　　恐惧浸透了宗川的瞳仁。

　　那双漆黑的眼睛如深渊般崩溃。

　　宗川像决堤的水般，全身虚脱，最后跪倒在了地上。

　　宗川向星史郎伸出手，在枯草扑腾的草地上爬行，震颤的手指死死抓住了星史郎的脚踝。

　　宗川到死都说“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星史郎抬脚，踩断了宗川的手腕。

　　没有任何的感觉。

　　昴流从宗川流泪的瞳孔中，看见了宗川濒死前的幻觉。

　　宗川如同被钉死的青蛙一般，开膛破肚。
　　器官崩裂，支离破碎，只有胸腔底下的心脏持续跳跃着，一直，一直……

　　“这就是你想要的吧？”
　　星史郎冷冷地俯视着宗川，微笑着说。

　　宗川躺在枯草中，空洞的眼眶中流下了一道泪痕。

　　随着死亡，心中的愤恨与伤心霎时化为了乌有。

　　-

　　樱花奔涌。

　　星史郎感觉到，昴流单薄的双肩在他怀中剧烈地颤抖着。

　　“今天没遇见你比较好。”
　　星史郎再度开口。

　　他用双手环住昴流，往自己的身上揽。

　　昴流变得无法动弹。
　　神情跟着恍惚起来。

　　最终。
　　昴流闭上了眼睛。
　　感到自己已沉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中……

　　-

　　凌晨四点。
　　昴流从黑暗中醒来。
　　他眨着眼睛，凝视着漆黑的天花板。
　　柔软的床单贴着他冰凉流汗的背脊。
　　他用手支撑着坐了起来，一只手支着仍感到疼痛的脑袋。

　　是梦。
　　还是现实？

　　哪一刻是真。
　　哪一刻又是假的……

　　他记得他掉进了星史郎的幻术中。
　　看到了十五年前，星史郎杀死宗川凪斗的一幕。

　　凌晨四点。
　　昴流从自己的房间醒来。
　　朝一室昏暗的四周环视。
　　房间里隐隐散发着粗粝细腻的烟草味，淌过他的鼻腔。

　　当他站起来走到电话边。
　　他看到摆在一边的玻璃烟灰缸。

　　在那里，躺着一支柔和七星，正绽放着微弱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