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南和与冬》早夏寻风

13、From与冬

　　某个周末，我约了韩以南吃了一顿饭。

　　听叶特助说，他的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了，虽然并没有什么人帮他(这说明之前的计划卓有成效)，但是他还是能马马虎虎地应对上级给他的难题。只是幸好信息部事情少，人手多，他做事慢些到也没对公司的运作产生多大的波动。我在考虑是不是应该让他调到别的更有压力跟竞争力的部门，好让他知难而退。

　　刚好人事部也在招人了，每个新人也都会参加一个培训，借这个机会，也刚好让韩以南参加，来让他正式的转正。

　　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没有我想象中的开心，反而还有一些愁容，他微微皱眉，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吧。

　　“阿明哥哥……我不过来公司三个月，我觉得我还需要更多的经验……再说，正式的岗位里面也没有合适我的地方，等我更有经验了，再说吧。”他努力寻找着措辞，“其实……当然也很开心，哥哥你能看到我的努力跟成长……但我——”

　　“别说了，这个正式员工，我是一定会让你转的，你也不想随时有可能丢掉这工作吧？”我切下一小块牛排，送进嘴里，“至于职位，我已经找到了一个非你不可的职位。”

　　“什么职位？”他疑问地看着我。

　　“我的生活助理。”

　　“什么？！”他吃了一惊，不由得停下了手里的刀叉。

　　“嗯，我之前的生活助理因为怀孕放假了，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其它信得过的人选。”我理所当然，半开玩笑地说，“于是我就想到了你，毕竟是有童年滤镜，不是吗？”

　　“这……我怕我胜任不了。”

　　“别担心，大部分都是照顾我日常生活的工作，所以这件工作，你是没有周末的，当然薪水肯定也是非常可观的，比你现在这个工作要多得多。另外，能做饭是最好了……你会做饭吗？”

　　“算是会一点点吧……”他不自信地说。也对，一个五岁之后就一直有人庇护的人，又怎么会有多好的厨艺呢。

　　“然后工作上的事情大部分都是由叶特助做，你只是需要在叶特助没空的时候辅佐一下我和他就行了，可以说，你也是他半个助理吧。跟着我，和他，学到的东西肯定比信息部要来多的多，不是吗？”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当然了，如果你可以跟我一起住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什么？生活助理还需要住在一起吗？”他有些惊讶。

　　“当然是不需要的。”我笑着摇了摇头，“但是我觉得你这样可能会方便一点，不是吗？我也听说你现在在租房子，压力肯定也不小吧？这样不是一举两得吗？”

　　他愣了一下，看着自己盘子里的牛排，点了点头。

　　“谢谢你，阿明哥哥，一直都这么帮助我。”他露出了客气的笑容。

　　“都说了啊，是童年滤镜，”我笑着跟他说，“而且，看着当初只比我膝盖高一点点的弟弟成长了，变成更好的样子，也足以让我开心很久，不是吗？”

　　他也对我浅浅地笑了一下。

　　这家西餐厅离他家不远，我提出送他回家，他点了点头。路上我说了很多关于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很多都是他出糗了，我帮他遮掩的事情。他的脸色好了点，笑得还算开心，一直说，“不可能”，“我忘了”，“没有的事”……看他捂着耳朵叫我别说了的时候，我想他确实可能忘了，但是我一提起，他可能又会记起些什么。又或许还是没有记起。

　　其实我们那个孤儿院，就是这个集团的董事们为了增加社会公信力跟大众好感度而投资建造的，也就是为了做慈善。所以这个孤儿院的设施，甚至教学质量都算是顶尖的。那里其实也可以说是一所学校，只是学校里的孩子们，周末没有家可以回罢了。

　　我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只是有一天一个阿姨忽然抱回了他，走到我面前，跟我说，这个就是你的弟弟了。

　　所以当时只有7岁的我，因为这个弟弟而感到很开心。因为当时我没有所谓的“弟弟”，也没有任何一个亲人。

　　“其实我好想知道，我的爸妈是什么样的人。”他忽然说着，好像有些伤感，“但应该不是不是什么好人……”

　　“你应该感谢你爸妈没把你卖给人贩子，”我开着玩笑，“不然你肯定过得很惨。”

　　“哈哈，我真的得感谢我的亲生父母。”他笑了两声，“你还记得你的父母吗？或许，你知道你的父母吗？”

　　“有时候，知道还不如不知道。”我淡淡地说。

　　“对不起……我一时……”他自知失言，于是道歉。那确实是一段黑暗的日子。

　　“没事……也是因为我的亲生父母，所以我说不出口，你爸妈不是坏人，这种话。”我认真地说，“这种没有把握事情，我觉得不值得说。”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的亲爸爸，是个酒鬼。跟韩以南不同，我五岁之前的记忆，因为他的可怖而异常的清晰。在一个我昏死之后醒来的早晨，我得知了我被爸爸毒打之后，我的妈妈杀掉了熟睡中的他，最后也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将近三十年了，我曾经差点忘了我曾经是多么的不幸。但是伤痕累累的心，却是不管我多么幸运，都是愈合不了了的。

　　我也很久没有想起过妈妈了……那个抱住我躲在墙角颤抖的人，我也差不多忘光了。但是我没有想到过，她也有杀掉一个人的勇气，或许是为了我，或许是为了母爱，这个东西。我当时的时候还不懂，但是懂事以后，回想，这件事原来是我最能感受到母爱的一件事情。

　　“阿明哥哥？”韩以南用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才反应过来，“阿明哥哥，我到家了。”

　　“啊？是吗？”我看了看，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公寓门口，估计是尹溪洋帮他租的，这个地方以他的薪资，难以供养。

　　“要……上来坐坐吗？”他迟疑地问了问。很明显，他也不是那个一直跟在我后面一直叫我“阿明哥哥”的小屁孩了，这句话，当然只是为了客套。毕竟这个“阿明哥哥”，早已被他遗忘。

　　“不了，好好休息，一个星期的培训，会很累。”我婉言拒绝。

　　“好的，我会加油的。”他像是松了一口气，笑了笑，“再见。”

　　我回到之前的牛排馆，来取车，打开车门的时候，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

　　没有由来的，我忽然想起了躲在床底下，却被爸爸——那个酒鬼拉出来的那双手。不由地战栗了一下。

　　“hi，冬羽！没想到……你在这儿……”因为我的战栗，这个欢快声音的音调也陡然下降。

　　这个称呼让我晃神，才想起了只有艾克才会这么叫我。

　　“怎么了？就被吓到了？”他竟然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抚摸着我的后背，“不怕不怕哦……”

　　我不耐烦地撑开了他的手，问:“你怎么在这儿？”

　　“来找朋友啊 ，怎么了？”他上下打量着我，像是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诶，你这衣服……为什么以前每次见面的时候我都没见过你穿这些……而且这车……”

　　“那你有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吗？”我回怼着，没等他回答，直接进了车。他笑着跟我挥了挥手，说了“再见”。

　　没想到这个城市，也能见到他。我叹了口气，有些头疼。

　　第一个红绿灯路口，我自然的打开了跟他联系的手机，果然他问了句:

　　“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