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江之树》竹夭君

3、第 3 章

　　夏树能认识江行止是个意外。至少夏树这么认为的。
　　由于跳级读书，夏树毕业的时候刚刚20，他没有选择继续深造，进了一家国内还不错的公司。出了福利院他是彻底的孑然一身，他性格孤僻，年纪又小，连朋友都没有几个，他自己一个人住在离公司不远的小区里。
　　这是个套二的房子，位置不错，交通便利，房租再没有更低的了，对刚开始实习的夏树来说，房租仍是比较艰难，他思量再三，决定住公司的宿舍，再挨几年，公司会提供住房。夏树把退租的想法和房东说了，房东提议可以找个人合租，这样房租就减半了，反正另一个卧室也是空着。
　　夏树按着房东的话在在租房网站发布了一条合租信息，要求是，“仅限单身男性，无不良癖好，作息正常，有良好的卫生习惯，保持公共空间的整洁，有意者请留言。”
　　发完帖子夏树就上床睡觉了，夏树也说不清在自己睡了多长时间的时候，急促的手机震动把他拉回了黑夜，他摸索到了震动的源头，下意识地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的江行止像一挺扫射的机关枪，分外聒噪，“抱歉抱歉，这么晚打扰了，我是想租房子的，因为看到的有些晚了怕你租出去所以深夜打扰，请问房子没有租出去吧”
　　“没。”
　　“太好了，我单身，没有不良癖好作息也比较正常也很注意卫生情况。这样我明天去看房子吧，你几点有时间呢”
　　“明天周日随时可以。”
　　电话那边的人抑制不住的兴奋，“那太好了，我叫江行止，我明天下午就过去，抱歉这么晚打扰你。”
　　放下手机后，夏树皱着眉头看看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凌晨一点，凌晨一点还没有睡觉的人，真的是作息正常的人吗，连抱歉都毫无歉意，夏树对江行止的第一印象，不是不好，是简直糟透了。
　　在夏树的记忆里，他们的初次见面就是某个周末的下午，嬉皮笑脸的江行止来看房子，带他在房内走完一圈后，江行止当即决定要租这里了。
　　可在江行止印象里，他们的初次见面像极了一篇短篇小说，江行止是这么和别人说起来的，“我和夏树初见时，他好像完全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冷着一张脸，不寒暄不客套，一副爱租不租，不租滚蛋的架势，全程没有笑脸不说还一句话都没有，空荡荡的公寓，要我自己去分辨那里是我是哪里是卫生间那里是厨房，所以说，这孩子将来很难在社会上生存吧，那时我决定将他作为我的病人，你看现在他也会像我这样笑了，笑起来多好看啊。”
　　夏树不以为然，他觉得有病的是江行止，如果江行止说夏树不会寒暄客套，那江行止完全就是不客气，就在周一傍晚夏树回家时，夏树几度以为自己进错了门。
　　客厅添置了很多家具，沙发茶几电视跑步机，乒乒乓乓的炒菜声混杂在江行止和一个男人在争执冰箱放到哪里合适的声音。江行止见夏树回来了，邀功似的笑着说， “小树你回来啦，这是我的同事刘敬诚，他们是来帮我搬家的。”
　　夏还没从震惊中回神，只是稍稍点点头，一个女人握着锅铲从厨房里跑了出来，“这就是夏树啊，我叫郁晴，也是江行止的员工，小树你有喜欢吃的菜吗，我做给你吃。”
　　夏树摇摇头，“我吃过了，你们随意。”
　　没等他们再说什么，夏树就关上了卧室的门，那时候，夏树以为，他对江行止的印象不会再更糟糕了。
　　夏树一直都有过搬家这个念头，从认识江行止的那天就没断过，，一开始是因为不喜欢江行止，现在是因为依赖江行止。
　　回到家后，江行止对着空荡荡的冰箱叫了两份外卖，吃完后夏树收拾桌子，他去洗漱。
　　“江行止，如果我搬出去了，你不会生气吧。”这是夏树第一次正面对江行止提出搬家的想法，他心里没底江行止会有怎样的反应。
　　江行止一嘴的牙膏沫，也不顾的漱口，吐字不清乌拉乌拉的质问夏树为什么突然要走。
　　夏树听清了江行止的话，他很冷静的说，“江行止你三十多了，咱两还能一起住多久，现在我也有能力负担房租了。”
　　江行止漱了漱口，擦去嘴边的残沫，语气里带着点薄荷的冷厉，“翅膀硬了，想飞了？”
　　夏树没吭声。
　　江行止看夏树沉默，语气马上软了下来，“我三十多了不是你离开的借口，夏树，你好好和我说，为什么想走，是恋爱了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夏树仍是沉默，江行止想去拍拍夏树的肩时，夏树才说，“我，还不起，承你照顾这两年，已经够多了，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还不起了。”
　　萍水相逢，江行止给了夏树新的工作，新的人生，江行止只说是一个这些出于一个老板对员工的爱惜，但是有几个老板会将自己的员工照料到一日三餐都安排的妥帖，江行止对刘敬诚不是这样，对郁晴也没有如此，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是个弱者才需要被同情被特殊吗？
　　夏树说不清他是什么感觉，他想问问江行止是不是有病，为什么这么照顾他，也痛恨着自己，为什么要被人照顾。
　　江行止终于还是拍了拍夏树肩膀，“你一定要做些什么才会心安理得的留在这里的话，我不介意你替我支付着房租。权当你收留我这个三十多岁的孤家寡人好了，我蹭你住，你蹭我吃，你看行不行。”
　　夏树严肃的神情松动了些，他看着江行止的眼睛没有立即应下。
　　江行止叹了口气，“你怎么从来不想想，我是不是比你更怕孤独。”
　　这句透过层层铠甲话戳在了夏树心口最隐秘脆弱的地方，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的他怎么会怕孤独，他明明。。。藏得很好的，就连他自己都要以为他曾不在意是否一个人踽踽前行，孤僻的人喜欢孤独有什么不对吗？
　　夏树低低的说，“我不怕孤独。”再不看江行止一眼，回房间带上了门。
　　江行止玩味着夏树被人踩了尾巴的样子，心里忽地痒痒起来，鬼使神差的走到夏树房间门口，打趣道，“赌气归赌气，别忘了洗漱。”
　　一阵寂静，夏树没有回应，江行止还想再说什么，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闭上了嘴，只是抬手敲了几下门，仍是没有一点回应，他试探的按下了门把手，推开门，夏树伏在书桌上，果然是睡着了。江行止上前，夏树的电脑上还显示着开机时间10秒。
　　江行止定在原地，步子沉重的挪不开，碎了东西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恢复如初了，他想，如果夏树在深渊里，他若是救不了，那就同他一道去深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