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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chapter101 ...

  •   去找沈愿的路上,祁休想了很多,思绪像一团乱麻,逮到哪里想到哪里,一见到沈愿,他翻滚的内心意外地平静了下来。
      祁休屏退了周围的人,留下他和沈愿单独相处。
      “你……”祁休刚想说些什么,突然见沈愿出手。
      他没了修为,祁休要躲开他的剑锋轻而易举,但是他刻意克制住条件反射,白刃刺进胸膛,带出温热的血。
      沈愿的手比剑还白,神色晦暗。
      “对不起,”祁休叹了口气,忽略胸口的疼痛,握住沈愿的手,“我当时也是……”
      祁休想和沈愿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即使原因再完美,听起来也像个借口。
      祁休能理解沈愿,好好一个天之骄子,莫名被人毁了丹田废了修为,沦落到来魔界当禁脔。沈愿虽然掩饰地很好,但还是看得出来,他因为修为一事一直心情不佳,这边的事情还没解决,那边就被人强行侮辱了,搁谁心里都是道坎。
      “你的理由呢?还没编好?”沈愿凉飕飕地看他,带着嘲讽。他手一扬,长剑脱出,带出两三滴血。
      魔界修体为主,加上沈愿也真没对准要害下手,没多时,祁休的伤就好的七七八八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之前魔族的禁地……”祁休犹豫着说。
      很久之前的神器之争,仙界与魔界各得其一,一直以来,双方都没有摸清神器的用法又一直忌惮着对方手上的神器,以致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和平。
      仙界的神器沈愿见过,尚且不提。魔界昔日所获的神器模样奇怪,看起来像一面破碎的镜子,几代魔主没有摸清它的运作原理,稍稍靠的近些还可能被镜子反噬气血攻心而死,这也是魔界主君更迭频繁的原因。后来一任魔主觉得这东西邪气,祸害良多,索性随手将它扔进了血池,渐渐的被人遗忘。
      一直到上任魔主——也就是祁休的父君,又将它翻了出来。他意外地发现,只要手持前几任魔主打落地神器碎片就可以靠近它也极大程度避免被攻击,但还是无法真正接近镜面。
      镜子周围设有层层结界,凭着碎片也只能比寻常人离镜子近些。
      镜子的碎片同化了人的气息,但再往前走还是会遭到反噬。只有真正让血脉被神器同化才行。魔主反应过来,这个方法尚且没人尝试,风险极高,他犹豫再三,竟将镜子的碎片融进了祁休的心脉。
      “……那面噬心镜靠近都尚且会遭到反噬,让人血脉逆行,一旦把它融进血脉,可想而知其后果。”祁休叹了口气,他心口的伤已经彻底愈合,半点伤痕没有留下。
      “那后来呢?你……”
      后来的一切,就不再受人控制了。
      祁休的父君对噬心镜的痴念已不可估量,他用祁休的心脉养血,每月命他放血以供自己涂抹全身瞒过结界,最终迷失在了阵眼,死在了里面。
      祁休继位,成了新一任魔君。
      他本不想再碰噬心镜,但是事与愿违。
      只有他可以看见噬心镜里反应出来的东西,通过这面镜子,可以窥见任何人的心中所思所想,天高地广无远不到。与此同时,噬心镜的反噬也渐渐反应在他身上。祁休最初每个一段时间就会筋脉剧痛,血气逆行,到后来,这样的时间越来越长,逐渐影响了他的心性,血气翻滚时,他就像变了个人,会做出一些平时难以想象的事。
      譬如,对沈愿的不轨之举。
      “这件事是我思虑不周,如果但是我没有强行调动功法也不至于……”祁休顿了顿,捡起地上的长剑递给沈愿,“我不防你,只要你消气。”
      沈愿看了两三秒他手上的剑,若有所思。魔界这等事绝对算得上辛密,祁休就这样告诉他了足以看出诚意,但还有两件事解释不清。
      他原以为只有自己总会对祁休感到莫名其妙的熟悉,却不想祁休对他也一样,莫不是他们上辈子真的有什么渊源?
      还有当时。
      沈愿祁休最初理智还没有完全丧失,他也尚存两份清醒,只是突然之间,就像灵魂达到了无比的契合一样,他从身到心对祁休全然接受,如同被人下了迷魂汤一样。
      沈愿别开剑锋,直视着祁休的眼睛:“带我去看看,你们魔族对禁地。”
      魔族本来是没有禁地的,只是因为噬心镜的一些变化,怕伤到人,便设了个禁地用以镇压。
      祁休没立即答应。
      噬心镜自从被他打开了封印,开始有了一些自主的行为,即使是他也没有摸透,无奈只好将它关在血池设下禁制。冒冒然带着沈愿过去,他怕伤着沈愿。
      “这恐怕不行,”祁休说,“我还不能确定它会不会攻击你。”
      沈愿高挑起眉,刚要发作。
      祁休说:“等你筋脉修补好了修为恢复了我再带你去吧,这样保险一些。”
      沈愿惊异地也不管噬心镜了:“我的修为还能恢复?”
      自古不乏有像他这种情况的,可从没听说过有谁能恢复如初。
      祁休点了点头:“这正是我要同你说的第二件事,凌卓正准备举办少掌门的擢选,他还对外宣称你已惨遭魔界妖孽杀害,打算为你报仇。”
      这还真是贼喊捉贼啊。
      沈愿被他这一手操作弄得心情烦闷:“你有什么办法?”
      祁休犹豫了一会儿:“你现在的状况,把手脚筋接回去不难,只是丹田的损伤比较麻烦。你应该也听说过,魔界的功法修体,我们没有丹田,天地灵气贮存于筋脉,对身体有修复的作用。”
      沈愿明白了:“你是想让我修习魔界的功法?”
      祁休没说话。沈愿到底是规规矩矩养出来的少掌门,对这种严格而言可以算作党同魔界妖孽的做法有些不敢苟同。
      祁休说:“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办法了,而且我听说凌卓的少掌门擢选联合了几大长老和各派掌门,日子就挑在止鹤掌门出关的那一日,为的就是借着人多势众,逼他就范。”
      沈愿一咬牙:“你有几成把握?”
      祁休如实说:“只有三成。”
      毕竟这个法子从未有人试过。
      只能赌了。
      沈愿点了点头,一咬牙答应了。
      聊这些劳神费力,他重新坐回了床上,有些疲惫。先前被失控的祁休折腾狠了,就像被人拦腰折断,浑身没有一处是舒服的,强撑着和祁休聊这些已经耗尽了他仅剩的气力。
      祁休心里想的却不一样。
      他目光晦暗不明,瞟过沈愿的腰,喉结上下一滚。沈愿腰细腿长,两边的腰窝形状美好,腰身柔韧,他握住就忍不住用力掐一把。
      “你怎么还在这?”这样炽热的目光沈愿哪里会感受不到,忍不住看向祁休,出言提醒。
      “还有一事……”祁休矜持地克制住自己的视线,“你自小修习灵气筑丹,就算丹田被废,还有部分散乱的灵气游走于筋脉,若突然修习魔界的功法,只怕会引起不适。”
      这倒是提醒沈愿了,先前也有人筑丹之后为弥补先天不足想要练习魔界的功法修体延寿,练到一半却因气脉相冲直接爆体而亡。
      沈愿问:“你有办法?”
      “办法是有的。”
      祁休别开眼,喉结上下一滚:“双、双修。”
      沈愿条件反射窝了一肚子话还没骂出口,就听见祁休有些紧张地和他解释。

      经昨天一事,祁休意识到沈愿之所以可以缓解他的反噬和他特殊的体质有关,他们阴阳调和之际,沈愿会自动导出他体内与本源气息相冲的噬心镜的能量。
      反过来,他也可以帮沈愿理清体内游窜的魔界气息,彼时等目的达成,再将其导出。
      沈愿一时没说话,祁休也没逼他,只说让他考虑考虑就打算出去了。
      在他合上门的那一刹那,沈愿叫住了他:“等等。”
      他出奇的冷静,眼神像在看祁休又不像在看他。
      “只是双修。”沈愿说,“我们各取所需。”
      事已至此,他们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沈愿不是矫情的人,也分得清轻重缓急。
      “什么时候开始?”沈愿问。
      祁休没想到他想通的这么快,沈愿的态度坦荡平静,反显得他扭扭捏捏的。
      “过、过几天吧”,祁休说,“你先好好休息。”

      ***
      结界处的风沙很大,方圆十里是默认的灰色地带,鱼龙混杂,再往前走就是那些名门正派的地盘了。祁休吃了收敛气息的丹药,将帽檐拉的更低。
      原本祁休计划的是搭乘魔界的飞禽,但沈愿觉得这样风险太大,容易引起骚乱,商量之后,他们决定去长涯设在各地的传送阵法,辗转一番,到达长涯的时候,正好赶上凌卓的少掌门擢选。

      场面很热闹,凌卓大出风头,假惺惺地向又一位前来挑战却技不如他的师兄弟拱手作揖之后,隐隐端起了少掌门的派头:“还有哪位师兄弟想要上来挑战,凌某在此恭候。”
      沈愿环视一圈,周遭坐满了人,四万年来,昆仑不善功法修炼,日渐式微,但凭着法器的精妙仍位列五大门派,去栾倒是中规中矩,没什么风浪。
      昆仑只派出了两位长老,坐在下席,止鹤坐在上座,但明显看得出他脸色不佳,长涯的六名长老仅次于止鹤坐着,倒是这位……
      沈愿眯了眯眼,止鹤右手边的第一个位置,是少掌门的席位,而仅次于这个位置的这位老者却不是他们长涯的人,他穿着朴素,胸前的徽是去栾的图案。
      此刻,老者正盯着比试台上的凌卓。
      凌卓站了片刻也没有人上台,他拱拱手正打算说些场面话结束这场比试,兀的听见台下一声”且慢”。
      声线是熟悉的傲慢。
      凌卓微微一僵。
      祁休在沈愿上台前再三叮嘱:“你答应的,今天不动手。”
      沈愿不动声色地拨开他的手:“啰嗦。”
      闻声,止鹤看过去,握紧了座椅的把手。人群一阵骚乱,“沈愿”“回来”之类的字眼不时地刺进凌卓的耳朵。
      该死!他怎么回来了!他怎么还活着?!魔界的那群废物连个废人都解决不了?
      凌卓下意识往长老席上看了一眼,老者对他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师兄在我不在的时候倒是好大的气派,”沈愿笑笑,“往常都看不见师兄如此能文善武。”
      “师弟你可回来了,”凌卓勉强地扯起嘴角,“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和诸位长老有多担心,听说你被魔界妖孽暗害之后我们都打算……”
      “师兄怎知我被魔界妖孽暗害了?”沈愿问。
      “听、听说……听说……”凌卓略尴尬。

      沈愿的身体尚且没有恢复完全,丹田已经开始修复,但还不足以和凌卓真刀真枪干一仗。好在凌卓似乎也没有和他比试的想法,这让沈愿松了口气。

      “既然愿儿回来了,那这场比试就到此结束吧。”止鹤站起来,声音经灵气扩散,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该死!凌卓越发焦急。
      “不公平!少掌门须得德才兼备,我只知凌师兄心善人好不知他沈愿!”底下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场面就冲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去了。
      几名内门弟子也在骚乱中发声,表示自己也想有争取少掌门之位的机会。
      止鹤这些年沉迷修炼,空闲的时间都花在沈愿这个小徒弟身上,长涯的事务几乎放手给了几大长老,沈愿也像他,不喜欢沽名钓誉,平时下山行善总是用化名,因此,门内弟子几乎都知道有个少掌门武功盖世清高,对他多半是敬畏,也有一部分认为他故作清高。

      几大长老明显有问题,眼珠咕噜一转,也到止鹤面前冠冕堂皇地一套说,面上是想给诸位弟子一个机会,心里却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

      “看来凌师兄确实比我受欢迎啊。”沈愿笑眯眯的,面对诸多质疑也不恼,凌卓一脸故作惭愧实则相当受用地向沈愿拱手抱歉。
      “既然如此,那就再比试一场吧。”沈愿说。
      一般少掌门都是由掌门钦定,也有不少门派是通过擢选定人的。真正的少掌门擢选严苛非常,文武各六轮,须得选出个德才兼备的人胜任少掌门。
      止鹤原本想说什么,当掌门这么多年,脾性是真磨好了不少,但也容忍不了这么欺负到他徒儿头上,沈愿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时间敲定半月之后,真正的少掌门擢选,比今天这小打小闹的规模宏大不少,凌卓咬咬牙,眼神几近疯狂,盯着沈愿离去的背影。

      ***
      沈愿从台上下来,不出意外地被止鹤叫走了。
      止鹤让沈愿等在他的阁楼的西侧的议事堂,自己不见了踪影。
      沈愿百无聊赖,掰扯着一旁的绿植。
      过了半个时辰,止鹤才回来,沈愿本以为他是去处理少掌门擢选的事,一看止鹤衣角有些凌乱,气息还未平稳,就知道他动手了。
      和谁动手?沈愿蹙了蹙眉,以师父的修为能让他乱了气息的对手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说说吧,你的事。”止鹤在上座落座,问沈愿。

      ***
      “所以你是怀疑凌卓的背后还有人?”止鹤听完,挑了挑眉。
      “是,”沈愿点点头,“凌卓大概也没想到迷药的药效过得那么快,我被绑走的那天一路听着那两个小厮对话,路上安静得异常,后在魔界,祁——魔界主君也告诉了我有不知哪门哪派的长老和他做这笔交易,那人的气息临近飞升,和您……”
      沈愿犹豫:“不相上下。”
      止鹤阴沉这脸,半晌没有说话,他生的俊美,颇有几分男生女相,又修习有道,一点也看不出年龄。
      沈愿等他做个决定。
      “此事先按你说的办,咱们先不打草惊蛇,此人和凌卓勾结,目的显而易见是我长涯少掌门之位,等半月之后他自会露出马脚,”止鹤说着,郑重了神色,“比起此事……你和那魔界主君关系匪浅?”
      冷不防问到祁休,沈愿一愣,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魔界主君虽然顽劣,却不如外界传的那般,我这一路能够回来,多亏了他……”
      “那你修复丹田的事也与他有关?”止鹤问。
      方才对于和祁休双修一事,沈愿简单带过,只说魔界主君寻到奇方,用修习魔界功法来恢复破损筋脉。
      “是。”沈愿听出止鹤语气不对,偷偷瞄了一眼,却见他脸色相当难看。
      茶盏在止鹤手上化作齑粉,止鹤一早就看出了自己这徒儿身上怎么都藏不住的魔气,自己千叮咛万嘱咐要门下弟子不得与魔界接触,到还有个顶风作案的。
      又想到沈愿的丹田,止鹤软了心肠,到底是自己最疼爱又寄予厚望的弟子,不舍的过分苛责,心里明知他和魔界主君的关系非沈愿自己所说的君子之交,却还是没有点破:“下去好好休息吧。”
      沈愿松了口气,行了一礼。
      在他踏出门的一刻,听见止鹤说:“我不管你和那魔界主君是什么关系,该断就断了吧,魔界惯会花言巧语,你莫要上当。”

      等沈愿应声下去了,止鹤才舒了口气,他眉间的郁色难掩。
      魔界主君……君子之交……
      眼里划过一丝讽刺,魔界的人向来狡猾,愿儿心思单纯,他走过的老路可不能让沈愿再走一次。
      折腾一番已经入夜了,无论哪里,月亮倒是一样的圆,听沈愿一番话,让止鹤想起了曾经。
      他去凡间历劫,爱慕了那人一辈子,被骗身骗心,还傻傻地每年去河岸放一盏河灯,祈求他来世平安顺遂,结果他所惦念的一切,却是当年魔界主君闲暇无聊用来打发时间的一场闹剧。
      止鹤绝对不会让沈愿重走他的老路。
      另一边,花影救下祁休,扶着他走了一段,确定止鹤不会再追上来后才放手。
      “我说你可真行,魔界一堆事等着你决断,你到跑来这里挨打来了。”花影叼了根草,斜眼看祁休。
      祁休的功法在这一辈算是佼佼者,但和止鹤对上,却讨不到好处,得亏花影今天来的及时。
      不过……祁休看了一眼花影,他向来知道花影本事好,功法深不可测,却没想到他还有和止鹤一战之力。
      “看什么看,小兔崽子!”花影心虚地薅一把祁休的脑袋,转头继续沉思。
      怎么那么像呢?气质像、语气像、样貌也像……
      “那我就先走了,多谢前辈!”祁休做了个揖,抬脚就走。
      “哎哎哎,你干什么去?”花影问。
      “去找沈愿啊!”祁休一脸疑惑,“我刚刚不是和你说了,让你多帮我留心留心魔界的事,你还一个劲儿点头。”
      “谁点……”花影回过神来,刚想解释自己只是发呆,答应的不算数,就看见祁休个二五仔跑了。
      一口浊气吐出来,花影有些郁闷,当了那么多年的魔界主君,退休之后还得替这些小辈们操心,他可真是鞠躬尽瘁。

      *
      想要混进长涯并不难,但想要接近沈愿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祁休瞒天过海,在长涯做了个扫撒小厮,却一直没能接近内院,索性沈愿配合他,借故将他要了去。
      也因此让不少人以为沈师兄大战当前还耽于男色,落了个不成体统的名声。
      事后,祁休说起这事。
      沈愿懒洋洋地躺在他怀里,眼皮半耷拉着,手指绕着他的发尾打卷:“嘴长在他们身上,反正也碍不着我们,让他说吧。”
      “你倒是好脾气。”祁休说。
      “不是好脾气,我拦了又能这么样,他们反又要说我欲盖弥彰。”
      “这样背后嚼舌根子的人放在我们魔界都是要丢出去喂饕餮的。”祁休将下巴磕在沈愿肩头,对着他耳边说。
      沈愿怕痒,条件反射缩了缩:“你们魔界还有饕餮神兽?”
      上古的神兽大多都绝迹了,对于饕餮,沈愿也是一直有所耳闻,却未见其貌。
      “不是真的饕餮,只是混了饕餮血脉的狼种。”
      魔界有很多妖兽修炼成人形的例子,不光是魔界,隔壁去栾就有一名长老是淘金鼠修道成人,沈愿年少时还曾好奇他会不会把自己的卧房也改造成淘金鼠最喜欢的洞穴状。
      “那你呢?你的原型是什么?”沈愿突然好奇,问道。
      祁休突然不说话了,他避开沈愿的眼神,支吾地想要糊弄过去。
      沈愿不买他的账,眯缝了眼,愈发好奇。
      没办法,祁休只好坦白。
      他的原身是白狐,身长六尾,传说祖上是神兽九尾白狐,不过他这一族从未有人修炼到九尾。
      祁休一直嫌弃自己的原身不够威武霸气,不像蛟龙猛虎那般令人闻风丧胆,所以平时很少会以原身示人。
      除非有些时候失控,会露出耳朵尾巴。
      沈愿摸了摸下巴,突然想起那天在茶馆,他的意识已经迷糊,朦胧间是看见祁休长了对狐狸耳朵,还一抖一抖的。
      他还以为自己魔怔了。
      沈愿对毛茸茸的生物一向没有抵抗力,提出要看看祁休的原身。
      祁休不大乐意,但拗不过沈愿,最终两人各退一步,祁休放出了耳朵尾巴。
      沈愿顿时两眼放光,蹭地从祁休怀里起来,全无刚才这也疼那也酸再来一次就上吊的模样。
      他先摸了摸祁休的尾巴,把人摸得颊生红晕,气息不稳才松手,转眼又去捏他的耳朵,细软的绒毛暖融融的,触碰到时还敏、感地一抖。
      太可爱了!真的太可爱了!
      祁休鲨我!
      “别摸了……”祁休呼吸都乱了,往后仰了仰头,却突地被沈愿捧住脸颊,在嘴角重重亲了一口。
      “小可爱!”沈愿眼睛亮亮的。
      祁休面上没什么反应,眼神闪烁,背后的尾巴却一翘一翘,很受用的样子。
      口嫌体正直!
      人间可爱多!
      沈愿突然地热情明显让祁休心情大好,多次经验之后,他发觉,每次关键时刻,他一露出耳朵尾巴,沈愿都会比平时更加兴奋,这让祁休对自己的原身相对没那么抵触了。
      还……隐隐有些窃喜。
      两人一边在止鹤的眼皮子底下厮混,顶风作案,一边加快了修炼速度,一直到离擢选还有五日,丹田已经修复了基本,只剩两三道裂痕。
      沈愿原先已经结丹,灵气蕴藏在丹田,只要丹田修复,实力虽然不能与全盛时相比,但对付凌卓还是绰绰有余。
      倒不是说凌卓多少天资拙劣,只是这么多年他工于心计,早已失去了修道的本心,玩弄权术笼络人心样样都行,偏偏修炼时杂念太多,没了纯粹。
      但他背后还有不知名的人在给他撑腰,敌暗我明,沈愿有些担心。
      迫于压力,沈愿想起之前祁休提过的,在他心脏融进碎片之后,修习的速度直接提升了一倍。
      沈愿打算去噬心镜碰碰运气。
      他和祁休商量,打算等天黑了再行动。
      “长涯的护山大针你不是有腰牌吗?为何要等到天黑?”祁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忍不住问。
      沈愿睨他一眼:“你傻啊?还有五日就是擢选,我用腰牌,师父定会发现我的行踪,他本就不喜我和魔界的人来往,若是被他发现了……”
      沈愿想想后果,搓了搓胳膊,止鹤平时对他好的几乎没原则,但和魔族扯上关系,止鹤的态度都异常坚定。
      沈愿又想起了那只被止鹤扔掉的小狐狸,他把这事和祁休说了,揶揄他:“四万年前,我因为那只小狐狸三个月没理我师父,若是这次我们出行被他发现,你幻化成原型,师父定会以为你们魔界的狐狸都是精怪,会勾人魂。”
      祁休掐了掐他的脸:“敢说我是狐狸精?胆子不小啊。”
      狐狸精?还挺合适。
      沈愿一通乐。
      “我告诉你个秘密,”玩笑过后,祁休还是打算实话跟沈愿说,“其实你四万年前救的那只狐狸……”
      沈愿瞪圆了眼:“不会吧?”
      说来不算什么巧合,祁休那时正好融了噬心镜的碎片在心脏,其中霸道的能量一度让他控制不住,连原型都无法维持,他父君那时已然疯狂,只想解开神器的用法一统两界,全然不顾他的死活。
      正巧当时听说第三件神器落地,不知哪里来的谣言,说三件神器之间互相牵制,但若掌握了神器的用法,三者合一,便是通天都无人敢拦。
      祁休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去了秘境,却没见到什么神器,还因反噬昏迷在路中,被沈愿捡了去。
      也是那次,祁休多重试探,确定了沈愿的体质真的可以缓解他的反噬。
      沈愿只当他是只普通的魔界妖狐,甚是喜爱,还想带回长涯。
      祁休当时的情况严重,最清醒的记忆是止鹤把他从沈愿身边偷摸拎走的样子,还有沈愿唤他“师父”。
      后来找上沈愿,祁休颇废了一番工夫,他从止鹤的徒弟查起,一度咬牙切齿,恼恨止鹤收徒太多。
      沈愿被祁休提醒,终于想起来了:“我记得了,当年师父在秘境外捡的我,我又是在跟师父回长涯的途中捡的你。”
      “你这记性可真是……”祁休摇了摇头。
      沈愿不服气:“我记性可好了,只是四万年前,那个秘境出世的时候天地意向,惊雷响了九十九道,师父说我是理秘境太近了,被惊雷所伤才失去了记忆。”
      祁休一向顺着他,笑着讨饶几句,亲昵地捏捏他的耳骨,以示安慰。

      *
      两人再回魔界,风格还是和以前一样,沈愿和魔界主君相处久了,爱屋及乌地觉得魔界教众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还……傻得挺可爱的。
      祁休带沈愿去了禁地。
      血池散发经久不散的腥气,沈愿不适地皱皱眉,跟在祁休身后。
      噬心镜在禁地的最深处,走了约摸三百米,祁休停下脚步。
      沈愿听话地拽着他的衣袖,疑惑地问:“怎么停了?”
      “前面就是噬心镜的结界了,你小心些。”祁休说。
      沈愿点点头,正经事上他向来懂事,他和祁休十指相扣,踩着他的脚印走,尽量收敛了身上的气息,让自己被祁休的气息笼罩着。
      结界一共九重,越走到后面,沈愿越察觉得到强势的压力。
      祁休自己最多也就站在第九重的外围,靠近不了镜面,他得照顾沈愿,额前覆了一层薄汗,嘴唇有些发白。
      他的唇形微微有些上扬,笑起来有点轻佻不羁,此刻略微苍白。
      沈愿知道他承受的压力远比自己的大,心头微微一动。
      他不得不承认,他好像有点心疼。
      祁休停下来,呼了口气。
      在往前走,他就没法保证沈愿的安全了。
      转头正打算问问沈愿有没有特殊的感觉,突然结界起了变化。
      一股力道强势地冲向沈愿,祁休挡不住,只能尽量护着他,被结界弹出半米之外,而沈愿,却被这股力道推着,直接冲破第九重结界。
      站在了噬心镜面前。
      祁休:“……”什么玩意?
      沈愿自己也很讶异,他直视镜面,有种惊人的熟悉,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来,按压在镜面上,噬心镜自动认主,一瞬间,沈愿看见了噬心镜最核心的东西。
      一刻小小的、黑色的……眼珠。
      像是一种禽类,还没等沈愿思索出个结果,镜子强行将沈愿带进了幻境。
      那是传说中的洪荒之战。
      传说中的洪荒,天地混沌,万物初开,风鸟青鸾,腾蛇飞龙,九尾神狐。
      还有一棵树。
      沈愿认得那棵神树,小时候看过的话本里有写,混沌时期,仙界诸神与洪荒邪祟一战中,正是借这棵神树之力涤荡邪祟之气。

      画面一转,是一位上神,在树下打坐,他身上的伤口狰狞,还笼罩着黑沉沉的邪气,神树将邪祟的气息尽数收揽。

      迫于结界呃压力,祁休退出了两米,他看见沈愿失了魂一般站在镜子面前,整整五日了,眼看擢选就要开始,沈愿却丝毫没有清醒的意思,任凭他怎么叫都没有反应。
      祁休心里暗自后悔将沈愿带来,捂着身上被结界反噬的伤口,再一次往结界深处走,试图将沈愿带出来。
      就在他打算用全力直击镜面的时候,沈愿眼珠一转,渐渐清明。
      噬心镜主动认主,缩小在沈愿手心。
      结界消失,沈愿回到现实,眨了眨眼,有些转不过来。
      “你怎么样?”祁休揽住他的肩膀,睫毛一个劲儿颤,“你没事吧?”
      “没事,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沈愿反问祁休,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现在什么时辰了?”
      “你发个呆已经发了五日了,还有一刻钟,擢选就要开始了!”祁休说着,躲过了沈愿探向他伤处的手,“我没事,你赶紧过去吧!”
      一刻钟,从魔界到长涯,似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好在沈愿这五天的呆没有白发,丹田已经修复完了,颇有活力地运转着给全身输送灵气。
      沈愿犹豫了会儿,冲祁休点了点头。
      魔界的界碑处有一个大阵,是从魔界到长涯山脚的,因为路程远,需要大量灵气支持。

      沈愿和祁休兵分两路,一前一后回了长涯。
      大阵祁休是不会用的,他身上魔气氤氲,一旦动用就会被止鹤发现,便乘着魔界特有的飞禽,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正是最后一场武试。
      前几轮的笔试从德智体美劳的各个刁钻角度出题,凌卓靠着背后的那人,和沈愿各有输赢,平分秋色。
      沈愿放长线钓大鱼,和止鹤做了一场戏。
      祁休到的时候,两人正打的难舍难分。凌卓的实力远不如沈愿,今日却不知为何,实力猛地大增,眼珠血丝遍布,隐隐有癫狂之相。
      沈愿见招拆招,稳扎稳打。
      看着凌卓一直进攻,占着上风,懂行的却一眼看出半天下来,凌卓一点便宜没占到,而且明显力竭。
      要输了吗?!
      不行!少掌门之位他凌卓势在必得!这个位置他苦心经营了这么久,只能是他的!
      眼看凌卓就要败落,一道气流带着暗劲,角度刁钻地破空而来,直奔沈愿命门。
      祁休一惊,刚想动手,有一道灵气比他更快。
      一瞬间,像湖底的暗流涌动到了明面,长老席上坐不住了。
      顺着暗劲来的方向,是那位去栾的长老。
      金坚当上长老以来的这么几万年,很少有阴沟翻船的时候,他的原身是淘金鼠,为此常常为人耻笑,背地里被不少人说他的原身上不得台面,像不入流的魔界玩宠。
      他不甘心,凭着天生的本事寻得不少机缘,渐渐的,这种声音少了,所有人都想巴结他,他们一改之前的嘴脸,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好听,让金坚非常受用。
      一直到他半只脚踏进天门,修为和止鹤齐平。
      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突破不了大限。虽然修为和止鹤不相上下,但他的年纪却比止鹤大十几万岁,金坚等不起了,他用了邪术,杀尽了族中天赋颇好的族人,用他们的血肉换来了一个天机。
      ——只要拥有三件神器,便可打通通天之道。
      还有第三件神器的下落。

      止鹤怎么也没想到去栾的长老会打他们长涯的主意,更没有想到长老席上近乎一半的人都归顺于了金坚。
      一场比试,观者各怀鬼胎。

      “金长老,我敬你是去栾的长老,五大门派风雨同舟这么多年,你莫要手神的太长。”止鹤挡下一击,沉声道。
      金坚古怪一笑,声音是鼠类特有的尖锐:“止鹤散人,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你乖乖把观星台和你这徒儿交出来,长涯,我自会放过。”
      “狂妄!”止鹤怒了,竟有人乾坤之下就开始做梦,且不说观星台作为神器,为五大门派公有,没有归谁一说,叫他交出沈愿,让他看着自己的徒儿受辱自己却无所作为,这不可能!

      那便是没得谈了。

      气氛剑拔弩张。
      一触即发。

      长老席上乱成一团,有隔岸观火的,有和金坚沆瀣一气的,也有几个不知情的长老皱着眉站在止鹤身后,人人都做出了选择,灵气的波动一阵高过一阵。

      沈愿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观星台的位置,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因为怕心有不轨之徒觊觎,除了五大门派的掌门长老,就只有像沈愿这种,从小被寄予厚望,当继承人培养的弟子了。

      观星台位于长涯去栾之间的山谷,五大门派各有一个传送阵直达此处。

      “要不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先去看看?”沈愿和祁休站在门口,存有观星台的地下洞穴,被几大掌门设下了层层禁制,沈愿的腰牌有止鹤的一道气息,进去不难,但却无法带上祁休。

      祁休点点头。

      沈愿犹豫一瞬,他觉得自己挺不够意思的,他一句话祁休就带他去了魔界禁地,还直接把神器送给他了,如今他这做派,倒像是防备着祁休一样。
      刚想解释自己不是这个意思,祁休揉了揉沈愿的脑袋,安抚他:“去吧,我在这等你。”

      长涯的上空灵气的波动越来越强烈。

      来不及了。

      沈愿点点头,捏了捏祁休的手心,不再犹豫,转身进了洞穴。

      走道阴暗,但到了最深处反而亮堂起来。

      观星台,如其名,青铜色的底座,状如石桌,上面一闪一闪地闪烁着点点微光,像一连下了半个月的雨突然放晴那天的夜晚,干净纯粹。

      从噬心镜的幻境中得到的灵感,沈愿笃定,两大神器之间一定有联系。
      他紧锁着眉头,直接上手摩挲。

      身后突然一道暗劲打来,沈愿下意识躲开,一回头,发现祁休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凌卓打了起来。

      “你们怎么进来的?!”沈愿惊异。

      “结界早就破了,估计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祁休答。

      凌卓自然不是祁休的对手,三两招就被擒住。
      “怎么处置他?”祁休问。
      “剁碎了喂狗。”沈愿头都不回,眼睛死死盯着观星台。

      祁休:“……”

      “沈愿!你别得意的太早!”凌卓嘴里吐出一口血,咬牙切齿,“我跟来的时候已经暗中发了信号,今日你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沈愿还有什么想不明白,自己这是中计了。难怪祁休他们进来的畅通无阻,有人提前撤掉了禁制,就是为了让他来看观星台。

      沈愿不禁担心起止鹤,一着急,他加快了速度,来回摸索一边,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个凹槽。
      五棱镜的形状,正是噬心镜!

      沈愿摸出噬心镜,想都没想,按了进去,契合得很完美,他刚想撤手,却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击中背部,整个手掌按在了噬心镜上,被突出的棱角割破了掌心。

      一瞬间,观星台和噬心镜想被什么激活了一样,疯狂地从沈愿的伤处吸食他的血液,沈愿无法抽手,甚至动弹都困难。

      祁休瞳孔一缩,猛地回头,只见金坚披着一件斗篷从暗处走出来。
      “长老!救我!”凌卓大喜过望,颤抖着爬向金坚。
      不想金坚眼神一变,干脆地踩断了他的喉骨,步步逼近沈愿。

      祁休挡在沈愿身前。

      “怎么是你?!我师父呢?”沈愿左手拼命拽着右手手腕,想脱离观星台,语气难得的慌乱。

      “你师父?”金坚桀桀一笑,“现在恐怕已经化灰了吧……”

      金坚继续走向沈愿,他的实力只差半步飞升,祁休拦他无异于以卵击石。金坚不耐地一甩袖,将祁休一把甩开,继而爱怜地摸了摸沈愿的脸:“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你生来,就应该和它们在一起……”
      “等我通天,我定会将你好好埋葬,不负你为我打开天门的恩情……”

      “你说的什么鬼话!”沈愿厌恶地避开他的手,担心地看向祁休,他几乎感觉不到祁休的气息,可见金坚是一点没留手,急得他红了眼。

      “无妨,便让你死个明白,”金坚多年夙愿即将达成,心情极好,向沈愿解释来龙去脉。

      原来,当年天地异象,降下来的秘境之中确有第三样神器,而这神器,不是别的,正是沈愿。

      谁也没想到神器落地成人,自己长腿跑了,还跑去了长涯。
      三样神器可开天门,通天梯,噬心镜窥过去,看人心,观星台主占卜,测未来,而沈愿,则是连接他们的纽带。

      血液顺着观星台上的纹路蔓延,沈愿的脸色越来越白,他止不住一阵晕眩,靠着观星台才稳住身子。
      而观星台则变得越来越虚无,坚硬的台面灵气氤氲。

      “天门……是天门……”金坚激动不已,他回忆着上次献祭族人得来的讯息,嘴里念念有词,“对了,还差一样……心头血!”

      眼神一变,金坚的三角眼眼角挑起,血丝布满了眼白,抬手就冲沈愿心口抓去!

      沈愿站都快站不住了,下意识闭上了眼。
      竟然死在这个老贼的手上,亏大发了!

      “老贼住手!”止鹤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全力一击直冲金坚背心,却还是没拦下他。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沈愿睁开眼,祁休背对着他,呈绝对保护地姿态,将他圈在怀里,一只手穿过了他的胸膛,沾着血的手指停下沈愿身前。

      沈愿甚至听见了血滴落在地上的滴答声。

      “祁、祁休……”

      金坚被止鹤一击毙命,死在了他的飞升梦前,他瞪圆了眼,直勾勾看着沈愿身后的观星台,满腔不甘。

      “愿儿!”止鹤焦急地冲上来,身后跟着落后一步的花影。

      沈愿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观星台,一把抱住祁休。

      祁休站不住了,带着沈愿双双跌坐在地上。

      沈愿吓傻了,抖着手不知该碰哪里,他眼泪涌出来,看向止鹤:“师父师父你救救他,师父你救救他!”

      花影一改平素的玩笑神色,蹲在祁休身前,手探向他的脖颈。随即,他红着眼,不忍地对沈愿摇了摇头。

      止鹤也别开了眼。

      “滚开!”沈愿一把推开花影,嘴唇一个劲儿哆嗦,他从来没有哭的这么失态过,祁休感觉到自己气力的流逝,知道自己已经回天乏术,他艰难地捏了捏沈愿的手腕,眼泪落在他脸上,凉丝丝的。

      “别哭了,太……丑了。”祁休说。

      沈愿埋头在他脖颈间,手上混着他自己血和祁休心脏处流出来的血。

      他在发抖。

      祁休已经无力维持人形,冒出了狐狸耳朵,他扯了扯嘴角明明最初是他算计沈愿,想借他的特殊体质缓解反噬,谁知道算计着算计着,把自己搭进去了。

      还挺……心甘情愿的。

      “别哭了,我心疼……”祁休喘了口气,说。

      “能不疼吗?破了那么大一窟窿呢……”沈愿抽噎,含糊不清地说。

      “我们先出去吧,让他们待会儿。”花影于祁休,一向亦师亦友,亦父亦兄,这种场景,他心里也不忍落,拉了拉止鹤的胳膊说道。

      止鹤瞪他一眼,甩开他的手,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神器,神器……”沈愿突然想到,金坚这一番折腾多年盘算不就是为了传言可通天的神器吗?既然神器这么厉害,自然可以救祁休一命!

      他挣扎着,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一手揽着祁休,一手按在观星台的面上。

      观星台顿时光芒大亮。

      与此同时,祁休搭在沈愿手腕上的手也无力地垂落了下去。

      沈愿一僵。

      他突然明白了。

      金坚说的心头血,不是他的心头血,是……祁休的。

      祁休幼时被融了噬心镜的碎片在心脏里,噬心镜算是不完整的神器,只有祁休的心头血,才是最后的准备。

      天门开了。
      那又怎么样呢?

      沈愿搂着祁休的原身,小狐狸一动不动任他抱着,六条蓬松的尾巴很漂亮,尾尖有一圈淡蓝色的绒毛。

      沈愿的手掌还在滴血,伤口很深,他也懒得处理,周身越来越冷。

      就在沈愿丧失意识的那一刻,脑海里传来一道熟悉的,极其欠揍的电子音——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度百分之九十九。

      记忆潮水般涌来,沈愿猛地睁开眼,因为刚刚流过泪,眼圈红红的。

      “1221?”沈愿问。
      “是我,宿主,您最忠实的系统,竭诚为您服务!”1221生怕沈愿找它秋后算账,夹紧了尾巴。

      沈愿一时没转换过来。

      1221忍不住提醒他:“宿主您先别急着哭啊,天门就在你眼前,你跳下去他就活了。”
      咱们这个副本也该结束了。

      沈愿总算恢复了两分灭世部大佬该有的样子,轻手轻脚地将小狐狸放在一旁,深深看了它一眼,便不再犹豫,一跃跳下了观星台。

      止鹤和花影先去处理乱成一团的烂摊子,花影拼命解释当年他绝对没有玩弄止鹤感情的意思,那一世他也以为自己是个凡人,这么多年,他历遍人间,一直在找止鹤的转世。

      止鹤等的就是这么一个解释,但想想自己这么多年的意难平,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冷着脸一言不发。

      他转头和身边的弟子交代几句,突然心里一空,像有预感一样,看向观星台的位置。

      花影也一直在硬撑着情绪,身边的弟子各自按吩咐去办事了,周遭安静下来,花影没了玩世不恭的脸色,伸手勾住止鹤的小指,轻声说:“别看了,走吧。”

      ***
      沈愿原本以为自己很快又会回到系统的空间,等待下一世,顺便抽空想了想,对于1221这种卖主求荣的行为该施以怎样的打击报复。

      事实却很意外。
      他没有回到空间,反而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是一棵神树,生在混沌。

      混沌之战,全靠他涤荡邪祟之气,战后,仙界大胜,他也化形了。
      当时的天帝感念他的功劳,尽管他的武力值平平,却还封了他个帝君,沈愿对此非常感动,隔三差五地就去他的寝宫磕磕瓜子,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

      他说话着实有趣,天帝都不忍赶他,时不时还招呼一旁练剑的东篱帝君一起来听。

      后来,东篱帝君的寝宫也修缮完了,他来的渐渐少了。沈愿也来的渐渐少了。

      再后来,天帝听说他俩在一起了。

      对于这段姻缘,天帝摸摸下巴,回过味儿了,东篱帝君在洪荒之战中,以疯狗般的武力值成功震慑了一干人,连同敌方和自己人一起。

      同样,他受的伤也最多。

      每每受伤,他都会在神树下打坐运功,神树的作用还是他发现的。

      沈愿对他的印象最深,东篱在得知他有灵识之后,偶尔也会和他说说话,一来二去,朝夕相处,想不互生情愫都难。

      本是一桩好姻缘,谁知道临门一脚的时候,沈愿出事了。

      想要消化早些年吞尽体内的邪祟之气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沈愿需要至少两百年的时间,他体内的灵气和邪祟之气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却不想,意外闯进了噬心镜的镜阵。

      噬心镜的本身,是西王母身边三危山青鸟之一小鹙的眼珠,洪荒一战,小鹙战死,西王母舍不得它,便用它的眼珠做了这面镜子,可看尽世间万物人间百态。
      镜阵的幻境打破了沈愿体内的平衡,邪祟之气逸散而出,直接影响了噬心镜,它不顾一切地想要吞噬沈愿的魂魄,幸好东篱及时赶到,打破了五面镜身其中的三面。

      沈愿却因为陷在了幻境中,邪祟之气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将沈愿化作它们的载体。

      东篱在西王母的指引下,决心以阵破阵,同样用幻境,找回沈愿丢失的魂魄,他自己也祭出了一魂一魄,陪着沈愿渡过幻境。

      “……原来如此。”沈愿大梦方醒,再睁眼,已是浩浩天宫。

      东篱坐在他面前,勾着笑却红了眼:“终于醒了,你终于回来了。”

      这张脸渐渐和脑海中的那几张脸重合,沈愿揉了揉额角,头昏脑涨的。

      东篱半搂着他。
      躺了几万年,身子骨软的提不上劲,沈愿感觉到细细密密的吻从他得额角落到眉骨。
      似乎这几万年的光阴不曾存在,沈愿很喜欢他的亲近,并且一点儿也不觉得陌生。

      不过……
      “等等,”沈愿一指抵在东篱的眉心,“我后腰上那个图案是怎么回事?”

      几次任务,沈愿注意到过背后的图案,但问了1221它也支吾地不说,左右没什么影响,沈愿后来也没去管他,如今想来其中大有玄机啊。

      “这个……”东篱摸摸鼻子,解释,“你魂魄的寻回程度越完善,图案会越清晰,没什么别的意思。”

      沈愿哼笑一声,没拆穿他,如今恢复了记忆,他怎会不知道腰上的图案仔细看是一个阵法。
      一个强行把他和东篱绑定在一起的阵法。

      “过两天止鹤和花影会飞升上来,我带你去见他们?”东篱亲了亲沈愿的耳尖,说道。

      “好。”沈愿眯眯眼,“我们再去人间玩一趟吧,这几万年累死累活都没享受过。”

      “玩儿没问题,”东篱将他搂紧,“但你是不是忘了咱们之间还有件事没办呢。”

      “什、什么?”沈愿眼神警惕起来,“我现在身上没劲你别乱来啊。”

      东篱埋头在他脖颈间,笑得一抖一抖的:“……我说咱俩亲还没结呢你想什么?”

      “……走开。”

      “那要不我们来讨论讨论你想的那事?”

      “走开啊!”

      仙界的景常年不变,他们也会一直在一起,很久很久。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chapter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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