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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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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
柳逐溪安静地躺在暗淡无光的卧室里,她双眸紧锁着窗台。
窗户被窗帘遮挡,零星的光斑刺破窗帘,悄悄猫着腰溜进来,映照在床铺的被子上。
短短一周,发生了太多事情。
陈月澜被送回疗养院治疗,医生说她精神方面出现了问题。思及此,柳逐溪又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室内寂静无声,仅有空调机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她昨天去看了陈月澜,她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一会儿口不择言地对她破口大骂,不一会儿又满脸心疼地抱着她说“妈妈对不起你”。
柳逐溪埋头蹭了蹭被子。
她一周没有练芭蕾了,偶尔会不知觉地走进练舞房,独自锁在屋内,待上一整个下午。
前两天,王老师打电话过来说曲灵被人带着证据举报了。
因为寄刀片的事件。
曲灵最终失去了选拔的名额,这件事可大可小的污点,被揪出来,她芭蕾舞者的道路更加艰难了。
王老师打算匀她一份举荐进元淮芭蕾舞团的名额。柳逐溪没有当即答应,思考了一整天后,昨晚刚给她回信拒绝。
生活好像突然就变得空荡荡。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房门叩叩两声,柳泓邦在门外喊她:“小溪,起了吗?”
柳泓邦这一整周都待在元淮市,主要原因还是工作上的问题。为此柳屿森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家里没人在,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全家人抛弃了。
“来了。”
柳逐溪爬起身,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柳泓邦昨夜估计应酬到很晚,这会儿穿着宽松的衣物,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爸爸,”柳逐溪对他的表情摸不着头脑,“怎么了嘛?”
“你看看,”柳泓邦伸出背在身后的手臂,“我都处理好了,后天周一,直接去报道。”
他手上拿着一张红色底的厚纸片。
柳逐溪刚起床人还有些困倦,眼睛微眯着,差点误以为这是他的结婚请帖。
人瞬间精神不少,定眼一瞧,显然不是。
是元淮市一中的录取通知书。
上面赫然印着她的名字。
柳逐溪慢吞吞地接过通知书,抿了抿唇,心里像是冒着气泡,不可否认的是,她对此满怀期待。
她讷讷地跟着说:“后天去报道吗——”
“对,”柳泓邦抬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小溪,你妈妈的事情不必担心,医院我已经打点好了,会有专业的医生进行诊治。你要是想她了,随时可以去探望。但是爸爸还是希望你能过正常孩子的生活。”
柳逐溪仰头望着他,抿着唇一言未发。
柳泓邦继续道:“要不要继续学习芭蕾的问题不必着急去想,不管你做什么决定,爸爸都支持你。以前是爸爸不称职,也没能处理好和你妈妈之间的矛盾,是爸爸不好。”
柳逐溪的成长过程中,跟陈月澜的相处更多,其中有不愉快,但也不乏开怀的时刻。虽说陈月澜对她掌控欲比较强,相比柳泓邦长时间的不闻不问,她到底跟陈月澜更亲近些许。
爸爸如此真实地站在她面前跟她道歉,这是她从未想过的。
小的时候最常听陈月澜念叨。她并不在孩子面前收敛情绪,而是当着柳逐溪的面,肆意地发泄自己的情绪。其中不乏对丈夫的埋怨和不甘。
柳逐溪心底暗自叹了口气。
办理元淮市一中的入学手续这一事,像是阴霾许久的谷底,被阳光刺破云层,照射进来。
良久,她挥了挥手中的通知书,抿唇浅笑:“谢谢爸爸。”
柳逐溪收好通知书,进浴室洗漱。
阳台上,柳泓邦给顾呈礼回过去一个电话。
柳泓邦语气里带着轻松的笑意:“阿礼,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真怕小溪就这么一直躲在屋子里。”
他长吁短叹地说:“你都比我更懂小溪的心思。”
这厢,顾呈礼刚晨跑结束,冲了个凉,拿着毛巾擦头发,脑海中不由地闪过柳逐溪拿到录取通知书时的神色。
估计是像一只探头探脑的小野猫。
他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唇角微勾,浅淡地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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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淮市一中八月底军训了一周,柳逐溪迟了十天去报道,严格算起来,她应该是半个插班生。
班内的同学军训就相处了一段时间,她难免有些初来乍到的意味。
班主任是个中年男子,名字叫做徐书海,兼任高一十班的数学老师。柳逐溪悄悄观察后发现,整个办公室里面,除了他穿着宽松的便服,其他人都严谨地穿着正装。接触了几分钟后,徐书海果然如他外表一般,人很随性。
行至班级门前,徐书海笑着叮嘱道:“进去之后,你就简单做个自我介绍,放心,老师帮你验过货了,那帮孩子都挺好的。”
“嗯嗯。”
一进教室,班内同学有一瞬寂静无声,很快又热烈地交头接耳。
柳逐溪颇为紧张,只是表面不显山露水,她如常地作了自我介绍,随后由徐书海安排座位。刚才做介绍时,没怎么敢打量下面的人,她走到徐书海所说的位置,才发现同桌是顾橙橙。
而顾橙橙头都没抬,埋首拿着手机打游戏。
柳逐溪尴尬地站了一会儿,她之前在顾家,跟顾橙橙的相处并不愉快。直到徐书海向她这里投了个视线,她咽了咽口水,揪着书包带子坐下。
顾橙橙恍然未觉。
后桌是个男生,人高马大的,他抬脚踢了踢顾橙橙的椅子,压低嗓音提醒她:“诶,橙子,新同桌。”
顾橙橙性子燥,突然被打扰到,神色不耐烦地扭头剜了他一眼。回头的时候,瞥见了柳逐溪,人有些发懵,“操,你怎么在这?”
“这是新同学,你们认识?”声音来自刚刚那小麦色皮肤的精神小伙。
柳逐溪冲她笑了下,随后拿出课本。
紧接着听到顾橙橙否认:“不认识。”
精神小伙似乎和顾橙橙很熟,他突然想起什么,小声地在顾橙橙后边说:“你前段时间不是还抽风说想变白,打算跟着做美丽芭蕾练出超超超性感的锁骨,我觉得白和锁骨,这位新同学都占了。”
“……”
他全然没有注意到顾橙橙瞬间黑掉的脸色,继续逼逼叨叨:“快跟人家取取经。”
“……”
顾橙橙的肤色是典型的小麦色,浑身透着股活泼洋溢的气质。
顾橙橙听了徐一行这话,恨不得把他掀翻到地上,再踩上两脚。
她之前会生出那样的想法,就是因为见到柳逐溪后生出的自我嫌弃感。美丽芭蕾她练了两天就丢了。
有这点磨磨唧唧的时间还不如去球场多投几个球。
柳逐溪此前在舞蹈学校念书,文化课占比太少。她基础很差,一整个上午被数学物理狂轰乱炸,实在脑壳疼。万事开头难,她一丝不苟地记笔记,划重点。
反观旁侧的顾橙橙,上课如同在跟老师打游击战,注意力全在桌底。
有回被徐书海点中,她挤眉弄眼地朝身后的徐一行求救。徐一行就是个半吊子,于是戳了戳柳逐溪的后背,“新同学,答案是什么?”
“可能是C。”柳逐溪晕乎乎地说,之后又弱声补充:“其实我已经一两年没上过数学课了……”
徐一行得了答案,眉飞色舞地说:“CCC!肯定选C!”
新同学一看就是个顶级学霸。以后他们就算开小差也不怕被抓了。
顾橙橙:“选C。”
徐一行刚才没听清,问柳逐溪:“你刚才说什么?”
“……”
柳逐溪还没来得及解释,徐书海拿着直尺敲了敲黑板:“好,橙橙的答案是非常典型的错误选项。这是道陷阱题。”
“……”
柳逐溪有点点尴尬,提供的答案错了,那感觉就宛如自己被叫起来答题当众出糗。顾橙橙没什么情绪地坐下来。
“不好意思啊。”她微侧头,很小声地说了句。
顾橙橙疑惑地看过来,瞥见柳逐溪通红的脸颊,有些纳闷。
被叫起来的是自己,她在紧张什么?
顾橙橙静默一瞬,勉强安慰她道:“没事——”
柳逐溪心缓缓落地。
“反正也不指望你能答对。”顾橙橙又不自然地安慰了一句。
“……”
下午放学。
柳泓邦这里的工作差不多到收尾,他早上送她来学校后提及今天会飞国外一趟。她寻思着学校离家里仅有几条街距离,于是拒绝了柳泓邦说要配个司机接送上下学的事情。
顾橙橙一下课就跑没影了。
高一年不用上晚自习,柳逐溪慢吞吞地收拾好书包正要走出教室。
顾橙橙折返,她跑得很急,一手扶着门框喘气,“快走,二哥来接我们了。”
柳逐溪有一秒钟的愣怔,迷迷糊糊随她跑下楼。
外来车辆不允许进入学校,家长都在校门口按序停好车接送孩子。柳逐溪从教学楼下来,还需穿过旷阔的广场。
人走得有些快,等到了校门口,气息不稳地大口呼吸。
顾呈礼双手抱胸,斜倚着车门,低垂着眼眸,淡抿着唇,清清冷冷地伫立在那里。
柳逐溪不知为何,忽然就紧张起来了,耳朵尖窜起一股热气。她最后放缓了脚步走近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顾橙橙蹦跶过去,“二哥,稀奇啊,你怎么来接我了。”
顾呈礼闻声仰头,“顺路。”
他的视线越过顾橙橙望向她身后的柳逐溪。
柳逐溪换上一中的蓝色校服,身后背着一个深红色的双肩包。高马尾随着她的脚步一甩一甩的,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双颊因为疾跑染上绯红,五官精致,脖颈纤细白皙,看着跟平时不太一样。
望着面前捏着书包带子,神色局促的小姑娘,神色染上一丝促狭的意味,尾音延长:“怎么——”
他停顿了一瞬。
“一个星期没见,不认得二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