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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3章 恐怖堡(下) ...

  •   【第一节】

      我们踏在神木林的落叶土道上,我看着前面的男人,我能感觉到撒拉的蓝色眸子在看着我,我应该捅这个男人,卢斯·波顿大人,他杀死了我的妈妈。

      不,是我杀死了我的妈妈。

      我感觉肠胃缩成了一团,泪水不由得流了下来,红王林的波顿亡者默默看着我无声地哭泣,我不敢发出半点响动,走在我前面的那个人喜欢安静。

      自神木林而归以后,我回到了“莱雅拉的房间”。

      或许,我会一直住在这里,就像是无数岁月之前的莱雅拉·史塔克,只有在他需要我取悦他的朋友时,才能短暂地一见天日。

      他把我当做了可以任他摆布的玩偶,就因为我是他的野种,我只能在他的手下活受罪。

      没关系,我告诉自己,我可以忍耐,我可以顺从,但我绝不遗忘,既然我是个不被承认的波顿,那么终有一天,我会践行那个男人享受的古道,我会剥掉他的皮。

      当然,我不会杀他,因为弑亲者死无葬身之地,他活着会比死了更难受,就像我此刻一样。

      我躺在床上,被褥已经被更换过了,依然陈旧,却比家里要好得多,我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最终依然陷入沉眠,在一双蓝宝石一样的眸子的注视下。

      那双眸子是如此得剔透美丽,如此得悲伤,如此得遗憾,就像是低吟的寒风,呜咽声声,让梦中的我泪水沾满了毛毡。

      第二天一早,饭后我被嘟哝拎去了卢斯·波顿大人的书房,他本人并没有在这里,我见到的是乌瑟学士。

      一个头顶无发的老头儿,他的皮肤就像是神木林里最古老的树木,干瘪,褶皱密集,而眼帘随时垂着,毫不动弹,我几乎看到他的周身都布满了蜘蛛网,如此陈旧老朽。

      “莱雅拉·雪诺,卢斯·波顿大人吩咐我教育你,”学士开口了,他说话断断续续,让我怀疑他是不是随时会断气儿,“文法,家系,纹章,酒类,食物——咳,咳咳!”一口气说出那么多词汇让他咳嗽了半天,“还有堡务、财务和军务。”

      怎么回事,学这些干什么,我是要去统治这块大陆吗?

      “我问过他,为什么要让一个一文不值的女孩学这些,”乌瑟学士倒是非常直率,“大人吩咐说——”

      他停了好长时间,让我怀疑他或许已经毙命,差点去探他的呼吸。

      “说,他需要你变得值钱,我们开始吧。”他探出哆哆嗦嗦的手,我立刻好心地将杯子递过去,看着他巍巍颤颤地饮用,洒出来了不少,这解释了他身上那股朽味儿是怎么回事。

      借助李曼前世的英文功底,我学习这块大陆所用的通用语书写时并不算慢,并且慢慢熟悉了我所处的这个世界。

      这里自然不是地球,而是另外一个世界,是维斯特洛。

      我在这个世界里的维斯特洛大陆,人类文明的最西边。

      我念给乌瑟学士道:“我所在的位置是恐怖堡,位于北境的泪江沿岸,北境乃是维斯特洛大陆的北方之地,地广人稀,民风淳朴,穷乡僻壤,我们的大人是卢斯·波顿大人,他的统治秩序井然,子民生活安乐。”这是我上辈子加上这辈子写过最假的东西了。

      “好了放下,你的,咳!文章,关于历史那篇。”老朽不堪的乌瑟学士温吞吞地说道。

      “好的,学士,”我翻找那一卷我写的东西,字体可漂亮了,比我前世小学写的英文要更工整好看,“您要检查吗?”

      “念吧。”他缓缓说。

      那以后我的字可以写潦草一些了,我真是个坏女孩。

      “在过去,波顿家族称王的年代,维斯特洛有无数的国王,互相蚕食吞并,最终形成七个王国,例如恐怖堡伯爵卢斯·波顿的封君史塔克家族,过去就是七王中的北境之王。”

      “既然你说了维斯特洛,那么你就是忘了塞外,绝境长城之外现在还有国王呢,塞外之王。”他迟钝缓慢地说道,“算了,继续吧。”

      “尔后,‘征服者’伊耿·坦格利安,与他的姐妹维桑尼亚和蕾妮丝骑龙跨海,以烈火与死亡让诸位国王臣服下跪,用战争中缴获的千万把长剑铸成铁王座,建立了自己的一统王国。”

      “等一等,”学士吞吐道,“不止是姐妹,还是夫妻。”

      “好的。”我趴在桌上圈圈画画,然后继续。

      “那一年被称为伊耿历元年,乃是当前维斯特洛所用历史纪年法的开始。”

      “继续,雪诺。”他说道。

      “我,莱雅拉·雪诺,出身在伊耿历281年,那一年又被称为错误的春天,冬末的气候转暖让人们误以为春天到来,然而,那不过是不稳定的气候给人类开的一个玩笑。两三个月之后冬天继续,就连南方也下起了大雪,平民遭了大罪。”

      “不稳定的气候?从有历史以来,气候永远是不稳定的,这点不用特别提。”啊呀,被抓到了,我忘了,我下意识地和地球进行了比较,前世的锅。

      “咳!”我尽快快速的念:“这个世界的气候比天气更加反复无常,冬夏可能持续数年,春秋两季也有这个可能,在我出生的那年,反常的气候和君王的愚蠢让诸侯造了反。”

      “你是说簒夺者战争和气候有关?”老头子问道,“我可没这么教你,学城也没这么说。”

      “您看,这场战争的另外一个名字就叫错误的春天,不是吗?咳,我继续,当时北境守护兼封君艾德·史塔克公爵、东境守护兼谷地封君琼恩·艾林公爵、河间地封君霍斯特·徒利公爵和风暴地封君劳勃·拜拉席恩公爵共举反旗,为被疯王滥杀而死的亲人复仇。”

      “改一下格式,劳勃·拜拉席恩国王当时的全称是风息堡公爵,其他的诸侯也一样。”他砸吧着嘴够杯子,我立马双手奉上,然后继续。

      “最终,坦格利安家族的末代国王“疯王”伊里斯崩于铁王座上,叛逆诸侯给劳勃·拜拉席恩戴上了王冠,开辟了拜拉席恩的时代。此役人称“簒夺者战争”,如今当年的叛乱者尚在,并且盟约牢固,所以,在当下的伊耿历288年,我7岁,夏日刚刚开始,维斯特洛太平无事,就是这些,学士。”我关上我的文卷。

      乌瑟摇了摇头,“你会是个贵族,或者可能会是贵族,拿书柜上第三排的第二本书。”

      我听话地去够那本学城的论文集,“第二百五十页,读第三段。”他说道。

      我自然照办,乖乖地用小手抱下大部头,翻开厚厚的羊皮纸书籍,“劳勃·拜拉席恩之所以称王绝非只是因为叛军胜利的原因,更是因为劳勃·拜拉席恩本人本来就是王座的顺位继承人之一,在坦格利安家族之外距离王座最近的一个。”

      “对,就是这一段。”乌瑟学士应道。

      于是我继续,“坦格利安血脉人丁凋零,似乎无人幸存,即便有,也远在海外。而拜拉席恩家族血统源自征服者伊耿,劳勃的长辈更是伊耿五世的女儿雷蕾·坦格利安,所以,他称了王。”

      “这就是道理,雪诺,光战争没有用,战争只会让人恐惧。而律法,基于血脉的统治,才是让人正当合法坐上王位的根基。”切,才怪咧,“征服者”伊耿啥血统,龙王?不,哪怕是瓦雷利亚人最早也不过是放羊的部落。

      到了中午时,早上的课程结束,对为什么会受这样的教育,我大抵有一些猜测。

      卢斯·波顿大人需要的是能深入到敌人或盟友当中的我,这种深入是各个层面的,我必须能够表现出闺秀的风范和学识,对美酒和餐点体现出不俗的品味,以让贵人们对我垂涎不已。同时,我需要学会不被毒死,并给该被解决的人下毒。

      我还必须了解城堡防御和人员安排,掌握财富与资产,统帅军队或建立军队。以便在必要的时候取我未来的情夫而代之,为波顿家族提供强有力的支持。

      毕竟,只会勾引和捣乱成不了大事,毫无治理能力的棋子只能给卢斯·波顿大人拖后腿,听起来,我像是要给他当间谍。

      我很怀疑,卢斯·波顿大人真的当我已经忘了撒拉的事情,他当真以为我学了这么多以后,不会报仇?

      还是说他以为,让我从平民的苦难和挣扎之中脱离出来,有更好的衣服和食物,还有贵族的教育,会是我这辈子可遇不可求的恩惠,我一定感激涕零?不,我只要我妈妈!

      再或者他根本就不在乎,不在乎我的憎恨,不在乎我的痛苦,对恐怖堡伯爵而言,我什么都不是,他有这个自信让我在他手里永远翻不了身。

      我无从得知他的想法,但是从我对他不多的认识来看,毫无疑问的一点是,他想要榨干我的价值。

      妈妈的蓝眼睛如此夺目,她在看着我,我绝不辜负。

      下午我被带到了恐怖堡的庭院里,罗加·马尔锡爵士,一个十足傲慢的爵爷,他曾经带队把我和妈妈从家里抓走,他是恐怖堡教头,将教我马术。

      “你要从骑乘小马开始,雪诺。”他根本就没看我,似乎他的学生是石墙下的杂草,而不是恐怖堡的女儿。

      “我会给你用婚生子(他强调这个词)多米利克·波顿小时候用过的特殊马具,用完以后擦洗干净,夫人吩咐的,如果你的味道留在上面,你就去吃鞭子吧。”罗加爵士这样告诉我,就好像那副马具有多么稀奇,而我浑身都是臭大便一样。

      “过段时间你将学习照料马匹,以便你对马这种生物更加熟悉,需要的时候,你要伺候恐怖堡的主人们,还有他们的马。”

      然后是训犬师骨头本,一个老头子,教我剥皮,他自然找不到活人给我练手,所以我们剥的是兔子,骨头本告诉我,有时卢斯·波顿大人会心血来潮去打猎,据说当年卢斯·波顿大人就是在打猎时遇到了拉姆斯·雪诺的娘,然后给播了种。

      遇到恐怖堡伯爵他老人家亲自出马的时候,我将需要剥野猪、鹿、狐狸和狼,偶尔会有熊。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学剥皮,对兔兔这种可爱的小生物我下不了手,希望,我只是剥猎物,希望。

      【第二节】

      过了一阵子之后,卢斯·波顿大人从南方请了一位修女过来,我听到嘟哝说那是一个谷地娘们。

      稍后,卢斯·波顿大人召见了我,我来到了他的专属小房间,他躺在床上,胸膛和四肢爬满水蛭,我听说这种水蛭来自颈泽,每采集一桶新鲜的,都会死几个人。

      “这是你的教育对象,莱雅拉·雪诺,”卢斯·波顿大人一如既往地轻声说道,“凯拉修女,教她礼仪、舞蹈和着装打扮。”

      “当然,”凯拉修女打量着我露出一丝微笑,她脸很宽,嘴唇厚,鼻子塌塌的,身穿灰色的袍子,除了脸和手之外,没有露出半寸皮肤和毛发。

      我猜这样的尊容一定让卢斯·波顿大人的夫人非常放心。

      “看哪,好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我保证,波顿大人,她将是一位可人的淑女,然后是贤惠的夫人,我会教你礼仪和舞蹈,还有衣饰,以及刺绣和信仰,莱雅拉,以七神的名义,我保证。”

      她试图和蔼可亲,可是她的雇主冰冷无情,“北境人是先民的后裔,这里唯有心树,没有七神的容身之地,别试图在这里盖圣堂。”

      我在乌瑟学士的课上了解到,在久远的过去,先民曾遍布维斯特洛,直到安达尔人渡过海洋,带来了他们的七神。

      到了今天,先民的后裔中只有北境人和零星的南方人还信仰旧神,安达尔人通过战争或联姻的方式掌控了北境之外地区,其后代大部分是七神的信徒,为了与旧神区分,七神也被称为新神。

      “新神喜欢让人发下各种誓言,喜欢让人为了信仰献出一切,所以新神有教会,有修女和修士,旧神可没有这些。”这是乌瑟学士解释给我的话。

      回到我当下面对的事情。

      “以及,”波顿大人平静地吐露道,“不要用南方那一套,我不需要淑女,你要教的是礼仪、舞蹈和着装打扮。”

      凯拉修女的双唇张了张,最终不敢抗议。大概她是听过恐怖堡的恐怖吧。

      事后,凯拉修女在庭院中教我走路的姿态,她似乎讨厌呆在阴暗的恐怖堡里头,“从南方到北方,莱雅拉,每一座城堡都死过无数的人,但是只有这一座让我毛骨悚然。”

      凯拉修女抱怨道,然后继续对我露出温和的笑容,“我会让你变成一位能够嫁给雷德温家、海塔尔家或者罗宛家的好姑娘,哪怕是最挑剔的老人也找不到你的半点问题。”

      这三个家族都是河湾地的大贵族,而河湾地拥有维斯特洛最多的人口和财富,同时也拥有最古板的骑士精神和荣誉守则。

      “雷德温?”乌瑟学士搓了搓他满是褶皱的下巴,“书架上第四排,河湾地世系的第三卷,第一百五十页,你自己看吧,给我归纳一下,简单一点,咳!”

      “雷德温家族拥有强大的海军,可以和国王的舰队匹敌,而他们的封地青亭岛则出产世界上最名贵的葡萄酒。”我乖乖地念道,“海塔尔家坐拥维斯特洛的第二大城市旧镇,借助贸易富可敌国,旧镇更是学城所在,这个家族或许掌握着不为人知的秘辛;罗宛家族的封地包括整个河湾地的北部,其下物产丰饶,臣子无数。”

      相比于他们来说,河湾地的封君提利尔家族其实并不出彩,且论出身,不过是过去河湾王室园丁家族的管事。因此,提利尔家族虽然名义上坐拥整个河湾,却总是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和时间来整合自己的辖地。

      在后来相处的过程中,我了解到凯拉修女虽然是谷地人,但是曾经在河湾地旧镇的圣母院学习,她试图给我灌输七神的信仰,还试探我的身份,而我守口如瓶。

      我警告过她,她不听我的,我得保护我自己。最后,我害怕卢斯·波顿大人,我害怕其他人向他打小报告,波顿的眼睛无处不在,所以我在其他人之前把凯拉修女的事告诉了卢斯·波顿大人。

      凯拉修女被割掉了舌头和眼珠子,她被赶出了恐怖堡,或许她以后只能当静默姐妹了,那群静默修女专门负责收无名尸,这倒是和凯拉修女的灰色袍子很相称。

      为了那双蓝宝石一般的眸子,我必须拿走凯拉的眸子。

      卢斯·波顿大人又请了一位米娅修女,这一位长着马脸的老师话就少多了。

      【第三节】

      在三个月之后,卢斯·波顿大人召见我。

      侍从静悄悄地退了出去,我接过水桶,小心稳当地将水蛭放在卢斯·波顿大人的胸膛和四肢上,我的手指更灵活纤巧,所以笨手笨脚的侍从爽快的把这活儿交给了我。

      “你学了很久,都说书是死人的脑子,你现在肯定已经吃了不少脑子了,”他轻悠悠地说道,“先从脚下开始,说说波顿家族。”

      “是,我的大人,”我应承道,“恐怖堡的波顿家族,纹章是粉底红色剥皮人,族语是吾刃锋利,其封君是北境守护及封君,临冬城的艾德·史塔克公爵,当下的恐怖堡伯爵是卢斯·波顿大人,其妻是蓓珊妮·莱斯威尔夫人,他们唯一的婚生子是多米利克·波顿。”

      以及一大堆死去的私生子,拉姆斯做的好事。

      “史塔克家族。”

      “临冬城的史塔克家族,纹章是雪原奔狼,族语是凛冬将至,其封君是安达尔人、洛伊拿人和先民的国王,七大王国的统治者暨全境守护者劳勃·拜拉席恩。”

      这一串头衔好长,所以我停下喘了一口气。

      “当下的临冬城公爵是艾德·史塔克大人,其妻为凯特琳·徒利夫人,他们有一儿一女,分别是罗柏·史塔克和珊莎史塔克,据说凯特琳·徒利夫人目前有孕在身。”

      凯特琳·徒利夫人目前怀的大概是艾莉娅·史塔克,至于原著和电视剧里提到的布兰登·史塔克(简称布兰)以及瑞肯·史塔克,则根本还没出生呢。

      卢斯·波顿问了我好一些问题,大概是想看我脑子好不好使,学得如何。

      “南方人常说,男人靠手上的剑和腿间的剑征服,女人靠头上的嘴和腿间的嘴成就,一张小甜嘴,能让你发挥最大的作用,去取悦你遇到的所有人,让每个人都喜欢你。”

      这实在过分极了,他自己是这个世界最让人心悸的家伙,而他让我做个最讨人喜欢的?

      “晚饭过后,蓓珊妮要见你,她曾经劝我把你嫁给她的表兄瑞卡德·莱斯威尔,瑞卡德·莱斯威尔和他的堂亲打架,和马睡觉,他还患过灰鳞病,已经毁容了,更别提他又老又瘸,你最好可以让蓓珊妮别来烦我,用这种事情烦我,你作用很大,野种,不该耗在一个无用的废物身上。”

      蓓珊妮·莱斯威尔是他的夫人,我猜是头一个需要我去取悦的人,作为妻子她恐怕不大喜欢私生女,所以这么久以来我都没见过她。

      晚饭自然不会和卢斯·波顿大人及其夫人一起吃,他们会在餐堂享用肉汁、白面包和新鲜的水果蔬菜。

      而我则只能在“莱雅拉的房间”里,我的黑面包坚硬无比,必须泡着吃,里面还有麦麸、木屑和石头子儿,我的炖菜里不知道都放了什么,有一次我捞上来一个老鼠脑袋,上面毛都没褪。

      我怀疑他故意针对我,不,不用怀疑,他就是故意针对我,而我必须忍耐,为了撒拉。

      在面觐蓓珊妮·莱斯威尔夫人时,我穿着简单的灰衬衣和褐色皮马甲,裙子是亚麻质地的,浅绿色。虽然吃的不行,但是因为卢斯·波顿大人喜欢整洁,所以我穿的衣服和我的房间都很干净。

      “蓓珊妮夫人,我是莱雅拉·雪诺,承您的照顾和庇护,并问您安康。”我软软糯糯地说道,至少看起来,我有一切七岁小姑娘该有的天真和单纯。

      “当然,谢谢,小野种莱雅拉,”蓓珊妮·莱斯威尔夫人年过四旬,面显病容,她有一张方脸和有些严肃的表情,“刚才这方话你以后对王后或者国王去说吧,我听了起鸡皮疙瘩,你本来该叫阿莉·雪诺来着。”

      她招了招手,接过酒杯,我嗅到了芳香醇厚的气味儿,杯子里的酒液一定远胜卫兵们喝的酸臭玩意儿。

      “下人告诉我时,我气坏了,我对我夫君说不行,听听这名字,这是渔村里卖肉的丫头才会取的,哪怕她流的是脏血,也是你的脏血,他说好吧,于是给了你这个来自山里的名字,喜欢吗?”

      “谢谢您,夫人,我喜欢这个名字,山地氏族的名字。”

      “生你的表子一开始不愿意,我好说歹说,先用的鞭子,然后灌她酒,她哭着说她的事儿,我告诉她下一次就是我夫君去了,然后她的惨事儿可以再多一件。”

      她勉强扯起一个笑容,“你看,人总是要等刀剑快加身时才知道害怕,我本来以为你性子会野,因为你这个来自山里的名字,不过你还不错。”

      “是的,夫人,托您的福,我会很乖。”我摆出羞怯的笑容,让因为她的羞辱而起的怒火不显于脸上。

      “很好,守规矩就好,保持你的安静,我夫君一向喜欢和睦的氛围,安静的人民。”

      她大概足够满意了,品着她的佳酿,下巴微微翘起,她嘱咐道:

      “大概在下周,我儿子多米利克·波顿就会回归,我会拨给你一个侍女,别人管叫红简妮的那个,红发的简妮,厨师的囡儿。

      对,还有一件天鹅绒裙子,上次你洗澡时有聪明的丫头给量过你了,不过会宽松一些,你还在长。”

      我乖巧地道谢,并一再承诺我一定守规矩,我竭力用大脑决定自己做什么,而不是感情,这让我能战战兢兢,揣摩夫人的心思,不出半点差错,而不是把她那个酒杯塞进她鼻孔里。

      她依然觉得不够,我能看出她眼眸中的催促,好贪心。

      于是我跪了下来,感激涕零,双手却握成了拳头,指甲掐进肉里,在她眼里,我就配跪着。

      【第四节】

      到多米利克·波顿回来时,时间已经快到下一年了,明年会是伊耿历289年,我会是8岁,我命名日在一月,但是撒拉说不准具体是哪天,于是,在过去几年里,整个一月我和妈妈会任意决定命名日的时间,用心情好的一天来过我的命名日。

      我站在迎接队伍里,穿着红色天鹅绒的小裙子,我们是如此安静,让我以为我们不是迎接,而是送葬,这样的话我该穿黑裙和黑纱才对。

      如果是送葬的话,这里最像死人的就是卢斯·波顿大人夫妇了。

      “你知道多米利克在达斯丁家族做什么吗,野种?”波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他伺候达斯丁家族的遗孀,大人,也就是芭芭蕾·莱斯威尔夫人,而这位夫人和蓓珊妮夫人来自同一个家族,换句话说,莱斯威尔家的两个女人分别嫁给了波顿和达斯丁。这样的联姻,让荒冢屯的达斯丁家族、溪流地的莱斯威尔家族和恐怖堡的波顿家族隐隐成为盟友。”

      “联姻,你真是这么想的?让我解释给你听。”卢斯·波顿大人轻描淡写地说道。

      “芭芭蕾·莱斯威尔夫人和丈夫威廉·达斯丁伯爵结婚不到半年,威廉伯爵就响应艾德·史塔克公爵的征召,随之南下参战,结果,他战死在了多恩的极乐塔下,而其封君艾德·史塔克回到北境时两手空空,你觉得这里有问题吗,野种?”

      “明明是新婚燕尔,她却乍闻死讯,他的丈夫死在遥远的南方,没了后嗣不提,她连根可供悼念的骨头都没有。”我回答道,“这是个问题,大人。”

      “不止,野种,这位封君艾德·史塔克公爵呢,从南方抱着一个名为琼恩·雪诺的私生子回来了,他自己倒是跑去寻欢作乐生野种,却把为他而战的忠勇之士忘了,没错,他为了一个野种抛弃了自己将士的尸骨和遗孀。”

      我感受到了卢斯·波顿大人说这话时的冰冷视线,我知道了他的意思,是要警告我,别想因为别家野种的待遇心里不平衡,还因此做出什么事,卢斯·波顿大人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必要时,牺牲我他不会难过。

      “艾德·史塔克为了父兄复仇而兴兵,艾德·史塔克把泣血忠臣抛在脑后,艾德·史塔克根本不知道真正的荣誉,芭芭蕾·莱斯威尔夫人因此对史塔克家族怀有刺骨的憎恨,我们三个家族的相互靠近与其说是因为联姻,不如说是出于对史塔克家族的厌恶。”

      这话太可怕了,我感觉我嘴唇在抖,他为什么敢这么直白?

      “史塔克家族答应过,会尽全力照顾每一位子民,守护每一个封臣,可是所有人都看到了,艾德·史塔克没有做到,这让被无视的臣子心怀怨恨,所以,要违约违誓时,最好遮遮掩掩,否则背弃在先,就别怪自己的臣子。当然,”卢斯·波顿敷衍地说道,“我们很忠诚,会履行一切该履行的义务。”比如什么?我想到后来会发生的事儿,在原著里,他可是亲自干掉了封君罗柏·史塔克,难道他就是用罗柏先违背婚约作为借口安慰自己的?

      地平线上出现了三个家族的旗帜,波顿家族的在后面,多米利克·波顿虽然贵为唯一的婚生子和继承人,然而现在不过是一个侍童,他的身份还有待提高。

      队伍渐近,我看到达斯丁家族的双斧王冠旗最多,其次是达斯丁家族的封臣金芒堡的史陶家族的金褐豹纹旗帜,他们在靠近,然后贵人们下车下马,我们迎了上去。

      卢斯·波顿大人为来客献上面包与盐,并感谢他们对多米利克·波顿的教导,由旧神见证,宾客和主人将卸下武器高挂墙壁之上,共享盛宴,这是神圣的宾客权利,无人违背。

      我尴尬,我非常的不知所措。我不是波顿的女儿,也和贵族没有任何关系,结果我穿着礼裙而非仆人的裙子,还站在队伍里迎接客人,我该用什么身份去开口?我能看到有来人在打量我,难道我就这样一语不发?

      无论如何,我摆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有些像是鱼梁木上刻着的某张僵硬的脸,我跟在夫人的身后,带着红简妮,这个名为我侍女,却仗着比我高比我大,揉我脸抱着我睡觉的死丫头,一起陪同宾客中的女士。

      “她是谁,蓓珊妮?”

      “莱雅拉·雪诺,芭芭蕾,一个野种。”蓓珊妮笑着答话,这让我脸上有些发热,我觉得她就是想看我笑话,不,她也是在针对芭芭蕾,芭芭蕾一个孩子都没有,她是不是想让芭芭蕾看看自己这里除了儿子之外还有个野种?

      “是卢斯的?”芭芭蕾紧接着问道。

      “不,不是,她是个野种,没人要的。”

      芭芭蕾夫人颔首示意明了,“那也挺好,我倒希望我的丈夫留给我几个野种,而不是让我伴着一堆坟墓慢慢变老。”

      达斯丁家族有悠久的历史,在遥远的过去,他们自称荒冢王,在更遥远的年代里,他们更是先民古王的守陵者。

      如今身为史塔克家的封臣,达斯丁家族一直忠勇奉君,直到之前的“簒夺者战争”,仇恨滋生。

      注视着我的眼神瞬间全都转开,蓓珊妮夫人的话让我有些沮丧,这会儿,我感觉我就像是一个穿着漂亮礼服的野人,不知道手往哪里摆,先迈哪只脚。

      我曾经在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她们中的一员,我以为我可以笑得婉约,与贵妇少女一同莺语浅唱,我错了。

      我是个天杀的野种。

      等等,有人依然看着我,我能感受到灼热的目光,我低着头,没什么好看的,我装作不知道,紧跟在女士们身后,我感觉有人拉住了我的手臂,那只手很年轻,是个男性,有薄薄的茧。

      有些惊奇的是,通常来说,别的人体温都会比我高一些,例如撒拉,她非常温暖。

      可是这只手的温度和我一样。

      我回头看,看到了一双和我一样淡的眸子,还有黑色的头发,以及嘴角的笑意。

      是多米利克·波顿,我看着这张和我极为相似的脸蛋,立刻就认出来了,那个婚生子,那个卢斯·波顿的继承人。

      他在笑什么?

      “妹妹。”他含笑启唇,他说破了他父亲严令之下,无人敢于说破的事实。

  • 作者有话要说:  原著人物:
    骨头本,原著中帮拉姆斯·雪诺养狗的老人。
    瑞卡德·莱斯威尔:莱斯威尔家族的一位表亲。
    艾德·史塔克、霍斯特·徒利、劳勃·拜拉席恩、琼恩·艾林,盟友,簒夺者战争的主导者。
    史塔克家的孩子们(目前只是提到)。
    红简妮:拉姆斯的猎犬之一,拉姆斯用被他杀害的平民女子给猎犬命名。
    芭芭蕾·莱斯威尔夫人:威廉·达斯丁之妻,目前达斯丁家族的掌管者。
    原著背景人物:
    乌瑟学士,在原著魔龙的狂舞第三十二章中提到,卢斯·波顿告诉席恩自家的事:在拉姆斯毒死多米利克时,乌瑟学士声称那只是“胃病”,卢斯·波顿也提到过恐怖堡的学士年纪很大了,而在原著故事开始后,恐怖堡的学士是泰巴德(Tybald)。
    征服者伊耿及其姐妹维桑尼亚和蕾妮丝。
    “疯王”伊里斯。
    雷蕾·坦格利安,劳勃·拜拉席恩的奶奶。
    多米利克·波顿,卢斯·波顿大人的婚生子,据说安静,马术颇佳,精通竖琴和历史典籍。他一直想要兄弟姐妹,因此把拉姆斯·雪诺接到了恐怖堡一起生活,最终被拉姆斯所害。
    自拟人物:
    凯拉修女,来自谷地,在旧镇的圣母院学习毕业,家庭教师。
    米娅修女,马脸,凯拉修女被赶出去以后的家庭教师。
    ——————————————————————————————
    在维基,波顿家的族语是“吾刃尚锋”但是这不是官方翻译,我从Our blades are sharp这一句里也看不到半个尚字,所以改为“吾刃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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