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之心》赵羡

36、师生对抗

　　贺尔紧张的抓着枪身，再一次爬起来，片刻又有汗水渗出，贺尔掀起衣服擦干净枪，又随意抹了抹手，密切注视着眼前的战况。

　　维吉尔的铃铛随意系在身前衣服上，一柄长剑舞起，叮铃声不断。周身却仿佛有铜墙铁壁一般，任何人都进不得半分，俱是在刚出招的瞬间，就被维吉尔或削或踩的挡回来。

　　“简直刀枪不入啊……”贺尔喃喃道，抬头观察四周环境，蓦然发现馆顶一侧透出一方光亮，探过来三个脑袋。
　　贺尔：“……”
　　格斯握拳，比了个揍飞的手势，赛文食指竖起，朝他“嘘——”。霍顿温和的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带着无穷的力量。贺尔明白，那是霍顿在说：“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
　　贺尔深吸一口气，觑见艾萨克扫飞的瞬间，纵身而起，借着艾萨克肩膀一跃，长/枪势不可挡刺向维吉尔胸膛，当一声光盾泛起波纹，维吉尔抬脚将贺尔踹飞出去，道：“可惜，要是沃伦的枪……你也赢不了。”

　　贺尔于空中翻转身形，躬身落地消去冲势，与艾德里安对视一眼，一掌按在地上。霎时间维吉尔面前的空气变得朦胧，仿佛罩着一层薄纱，艾德里安早已奔至眼前，于云雾中跃起，长刀还未挥出，就被维吉尔闪电般的绕到背后，一掌按趴在地上。
　　“视线遮挡，于我不利，却于你们更不利。”维吉尔点评道，绕过艾萨克一脚踹上膝弯。艾萨克脚一软，砰一声砸倒在地，将艾德里安压了个严严实实。
　　贺尔：“……”

　　巨大的声音响起，贺尔登时跟着嘶了口气，不忍看艾德里安的惨状，右肩却被人点了点，一转头，正是本应该被艾萨克砸在地上当垫背的艾德里安。
　　贺尔眼中透过惊喜，艾德里安两手比了个手势，贺尔点点头，握起长/枪再次冲上前去，与李白并肩战斗。

　　以一对二，维吉尔不退反进，长剑游刃有余，明明不见如何动作，却能准之有准的拦住任何进攻，贺尔长/枪雷霆般当头砸下，维吉尔微微一动就躲过了，枪头砸在地上震颤不休。
　　明明已经这么快了，却连衣角都摸不到，要怎样才能拿到铃铛呢？贺尔一面思考，一面重新拿起枪。却见有个不易觉察的身影在朦胧的空气中，如影子般悄悄靠近维吉尔。
　　那是艾德里安！

　　贺尔当即挥起枪，大喝一声冲上前去，吸引维吉尔的注意。却见维吉尔不慌不忙架开李白，脚下微微一动，云雾般的空气登时变得澄澈，维吉尔身旁举起大刀的艾德里安霎时间显眼无比，维吉尔温柔的抬腿将艾德里安踹飞出去，莉卡的长箭仿佛算准了时间般，裹挟着蓝光呼啸而至，擦过维吉尔的侧脸，带下一缕金色的发丝。

　　金色发丝缓缓飘落，维吉尔淡淡一笑，随手一挥剑，剑气如瀑布般喷薄而出，三人登时被横扫出去，贺尔飞过上百步距离，重重砸在墙上，还没回过神，长/枪嘭一声砸在身上，差点背过气去。
　　贺尔费劲搬开长/枪，发现连远处的莉卡都没有幸免，箭筒翻倒，箭矢散了一地。只有艾萨克最倒霉，刚爬起来又被扫晕过去。

　　馆顶上，格斯啧了一声，赛文凑过去看，道：“完了，维吉尔最宝贝他的头发了。”
　　霍顿仿佛想起什么似的笑了声，道：“以前还说什么，凡是碰过他头发的人都生不如死。”
　　格斯嘲道：“我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赛文正要说话，却见柯恩第无数次被踹飞出去，一脸惨不忍睹，道：“这俩人是多大仇……”
　　霍顿也望向那边，淡淡道：“修很高兴啊。”
　　赛文：“……”
　　格斯：“很高兴揍自己儿子吗？”

　　长/枪滚落在地，柯恩趴在地上喘气，手指摸到枪身，撑着站起，额发已被汗水湿透，被柯恩随手一抹，凌乱的支楞着，不复往日的帅气，却透着一股坚定的意味。
　　柯恩稳住脚步，长/枪缓缓划了道弧线，柯恩眼睛眯起，倏然间再次发动冲锋。

　　修握着长刀，随意站着，待柯恩长/□□来瞬间，修蓦的动了，枪尖擦着修的衣服穿过去，柯恩心中叹道又输了。只见长刀顺着枪身侧劈过来，刀刃与枪身摩擦出尖锐的声音，柯恩心中一凛，当即松手回退，长/枪当啷一声落地，刀却如影随形跟到身前，柯恩接连几个翻转，却始终被紧紧黏住，然而却又掌握在刚刚好的他能躲过的速度，仿佛在教导他一般。
　　柯恩心中恼怒，却抽不出身去捡长/枪，只得被修耍的团团转。

　　“你烦不烦啊！”柯恩恼羞成怒吼道。
　　修脸上没什么表情，眼中却带着笑意，道：“对着自己儿子，怎么会烦。”

　　柯恩终于觑见一个不知道是不是专门给他留下的空挡，跃出几步，凝神幻出青色长剑，剑身光华流转，遥遥指向修。
　　修眼中笑意更胜，手上挽了个刀花，等待着柯恩的再一次进攻。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师生对抗从上午持续到傍晚，眼看还有往夜间延伸的趋势，馆顶三人肚子饿得咕咕响，赛文提议道：“要不，去吃饭？”
　　格斯道：“僵持的关键时刻，不能走。”

　　霍顿朝里看了看，却发现亚历克斯，沙西娅，以及碧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茶桌，罩上护罩，早就吃饱喝足了。

　　赛文摸出一枚银币：“猜正反，输得去买饭。”
　　格斯：“都能才对好吗，这玩意怎么可能输？”
　　霍顿：“不能用信念之力，自己猜。”

　　三人都点头，银币被弹起，于空中迅速旋转着上升，如同一枚银白色的小球，格斯与霍顿仔细观察，蓦然银币被赛文双掌盖住。
　　三人对视一眼，赛文道：“反。”
　　格斯：“正。”
　　霍顿：“反。”
　　赛文掀开手掌，手心银币上一朵摇曳的卡格拉花，是反面。格斯一边吼着“我怎么可能看错！”，一面飞奔向食堂。

　　赛文与霍顿对视片刻，忽道：“团长，最近Ice怎么样？”
　　霍顿不解的看着赛文，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却依旧回答道：“没什么，前几天去找我聊了聊，怎么了？”
　　天边夕阳沉沉坠落，云层都染上艳丽的火焰般的颜色，赛文沉默片刻，道：“团长，你想沃伦吗？”
　　霍顿一怔，看着远处火烧般的云层，半晌幽幽叹了口气，道：“你们有什么瞒着我。”
　　赛文沉默，片刻后道：“有。”

　　馆内。
　　众人的体力都已达到极限，贺尔拄着枪喘气，感觉脚软的不行，旁边艾萨克比他还累，艾德里安勉力拖着刀进攻，却被维吉尔一脚随意扫开。莉卡的箭筒早就射空了，手上被弓弦割出血印，站在墙边调整呼吸。

　　维吉尔站在场中，扫视学员们，淡淡道：“到极限了吗？”
　　李白眯起眼睛，脚步微动，持剑姿势有了微妙的变化，遥遥喝道：“君不见！”

　　空气仿佛沉静下来，又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醒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维吉尔一愣，转过身，静静注视着李白。

　　“黄河之水——天上来！”李白倏地弹起，半空翻转身体，脚尖于馆顶一点，如离弦之箭般射向维吉尔，剑尖上的微光一闪而过。
　　维吉尔刹那间上身后仰，一剑贴着李白的剑身而上，同时翻身，脚尖踢向李白腹部。李白侧身闪躲，两人错身而过。
　　“奔流到海……”李白蓦然回身，长剑猝不及防回转，维吉尔险之又险避开，衣服上被扫开一道裂口，李白淡淡念完这一句：“……不复回。”
　　铃铛震动，响起叮铃一声，维吉尔勾起嘴角，道：“有意思。”

　　馆顶上三人吃完饭，赛文抓着格斯狂摇，一手指着李白，道：“就是这个！我赌李白赢！”
　　格斯摆脱赛文，坐到另一边，嘲道：“怎么可能，他还要再长个三年，不，五年才能与维吉尔打个平手。”
　　“不，”霍顿沉声道，“拿到铃铛就能算赢。”
　　此话一出，三人心中一凛，仔细关注馆内战况。

　　“君不见！”
　　一把银光剑被李白连连催动，如同游动的银色鱼群，又像倾盆大雨，兜头罩向维吉尔，维吉尔却一剑穿破李白的剑网，直直向前刺去。李白仰身滑过，于维吉尔身后挥剑横扫。
　　“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好诗！”维吉尔连退几步，喝彩道。耳边有金色碎发随风飘落。
　　维吉尔：“……”

　　贺尔握住枪身站直，艾萨克，艾德里安，莉卡纷纷起立，手上武器蓄势待发！艾德里安长刀猛地挥下，众人一拥而上！
　　艾萨克重剑竖劈，艾德里安长刀横扫，贺尔长/枪连点，莉卡数箭连发，维吉尔却毫不在意，身影快到极致，剑影网一般罩下来。

　　“人生得意须尽欢……”
　　三人倒地，李白却旋身突破剑网，与维吉尔见招拆招，两人眨眼间换了上百式，空气中俱是残影，地面连番震动，若非是特地建造的实战馆，怕是早已被剑气毁得千疮百孔。
　　维吉尔一剑扫来，李白面不改色一掌拍开，长剑斜挥，剑气自下而上贯穿至维吉尔咽喉，光罩泛起涟漪，维吉尔连退两步，李白却紧追不舍，又一剑扫向对方颈侧，斩碎维吉尔的光罩。
　　李白喃喃道：“莫使金樽空对月。”

　　维吉尔眼睛眯起，正要反击，却被重新爬起的艾萨克，艾德里安与贺尔缠住，远处还有莉卡数箭连发，维吉尔连番闪躲，长箭铮铮钉在地上。
　　李白嘴角翘起，淡淡吟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
　　话未完，李白已闪身跃起，一剑扫向维吉尔胸膛，维吉尔一剑架住，却见李白握剑的右手微动，银色剑身一分为二，掉出一把薄如蝉翼的软剑。维吉尔睁大眼睛，闪电般出手，李白却比他更快，弃当前剑柄不用，右手抓住下落的软剑，狠狠扫了下去！

　　金色铃铛叮铃一声掉落在地，仿佛被定格一般，众人一动不动，唯有剧烈喘息。
　　“下半句是什么？”维吉尔追问道。
　　咔一声合起双剑，李白淡淡道：“还复来，千金散尽还复来。”

　　而场馆的另一边，柯恩早已没了力气，弃了长/枪。修也将刀抛到一边，陪他一起徒手格斗。柯恩却依旧被一次又一次的摔了出去。

　　众人都下了场，学员们瘫在一边顾不得欣喜，望着场中的柯恩与修，紧张的屏息。

　　又一次被摔出去，柯恩仰面躺在地上，双眼无意识的望着上方，却见馆顶上有一处方洞，透过它，能看到天幕上遥远的星辰。
　　原来已经晚上了啊。
　　柯恩脑中无意识的转过各种念头，喘了几口气，再次撑起上身，站立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远处修静静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要不认输，就不会结束。柯恩一步步走向修，我不会认输，绝不！
　　柯恩悍然发动冲击，拳头带着雷霆之势砸向修，却被修轻易挡住，轻轻推开。修皱眉道：“你的目标不是我，而是它。”
　　修一手指向腰间的铃铛，柯恩眼睛顺着看过去，伸手去抓，却软绵绵的擦过，铃铛响起清脆的声音。修道：“你已经乱了，柯恩。”

　　修转身离开，柯恩彻底脱力，面朝下趴在地上，不动了。
　　贺尔紧张看着，抓的艾德里安皱起眉头，将自己胳膊拯救出来，换艾萨克的胳膊过去。艾萨克正看得入神，蓦的手上一疼，大喊出声：“谁……！”
　　“嘘——”众人一同竖起食指，警告似的看向艾萨克。
　　艾萨克只好捂住嘴，将自己手扯出来，贺尔不好意思的连连道歉。

　　修叹了口气，上前一步，脚步停在科恩手腕处，弯腰去扶他的肩膀。却不料柯恩闪电般的出手，右手攥住修脚腕，双腿暴起，两脚霎时反剪住修的脖颈，拼尽全力一转。

　　修猝不及防被带倒在地，正要起身，却见柯恩一脸汗水，喘息着露出灿烂笑容，手上是他挂在腰间的金色铃铛。
　　刹那间十五年过往闪过眼前，柯恩仿佛一瞬间从一个巴掌大的婴孩成为能将他打败的少年，修一怔，心中惊讶欣慰感动交织，嘴角微微翘起，彻底躺倒在地上，对上头顶三双看热闹的眼睛。
　　修：“……”
　　格斯，赛文，霍顿：“嗨，好巧。”

　　英雄C班的学员们已经一拥而上，将柯恩高高抛起，又一同接住，抱在一起又是哭又是笑。修还在回味，头顶上伸出一只手。维吉尔笑道：“高兴吗？”
　　修握住那只手，借力站起来，看向那群少年，道：“与有荣焉。”

　　见对抗已经结束，赛文将方砖复原，三人跃下实战馆，装作刚来的样子，敲敲门，道：“比完了吗，谁赢了？”
　　大门打开，却见维吉尔“嘘”了一声。三人朝里望去，那刚刚抱在一起的兴奋的少年们，已经相互依偎着睡着……哦，李白还醒着，但是被小伙伴们压腿的压腿，抱胳膊的抱胳膊，大战过后身虚体乏，完全没有力气挣脱出来。
　　赛文莞尔道：“看来是累坏了。”

　　于是一人抱一个，将累坏的学员们送回宿舍，维吉尔与李白一同走在路上，维吉尔问道：“那诗是你写的？”
　　李白淡淡点头，道：“师父说，诗言心，剑指意，心意相通，无坚不摧。”
　　“啊啊。”维吉尔小孩似的喊了两下，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开，惊飞几只鸟雀，又是羡慕又是欣慰道：“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不给人活路。”
　　夜幕深邃而遥远，明月隐去时，群星闪耀无比。

　　君不见！——李白《将进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