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金粉》韶芊

10、娘家风波

作者有话要说：　　本书是《末代公主》系列的第三部（第一部是描写东汉、曹魏末代公主母女俩的《绮丽难忘》；第二部是描写西晋末代公主的《历劫重生》），每周定于美国时间周四，中国时间周五更新。欢迎读者们按时来追踪情节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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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虚岁七岁、足岁还不满六岁的刘朗长得特别像他母亲司马茂英。他的五官几乎是茂英的翻版，只是脸颊较宽、下巴较短，不像茂英面容窄长。

　　当刘朗回到营阳王府，拜了其实是生母的茂英为养母之后，他的外婆褚灵媛私下对茂英低声说道：“朗儿比刚出生的时候更像你了，只有脸型像皇上。”

　　“娘怎么不说，他的脸型像我的父王？”茂英淡然回道。她每次提起先父司马德文，都还是称他父王，理由是他去世时的封号是零陵王，并未降为庶人。

　　“像你父王？”褚灵媛眼前倏忽闪过了亡夫的模样，随即脱口说道：“是呀！你不说，我还没想到，朗儿确实长得像你父王！你本来就比较像你父王，只有脸型像我。朗儿甚至连脸型都像你父王。”

　　“看朗儿那么像父王，我忍不住猜想，他是不是父王投胎转世？”茂英若有所思，轻声说道：“父王生前非常疼我，偏偏他去得太早，我没来得及孝顺他。或许，就是因为我跟父王血亲缘份未尽，他投胎来做我儿子。”

　　“倘若果真如此，我们更要好好疼爱朗儿了。”褚灵媛附和道。

　　“但愿有一天，朗儿可以改姓司马，继承父王的香火！”茂英忽然许愿道。

　　“茂英！你在说些什么呀？”褚灵媛惊问：“朗儿怎么可能改姓司马？皇上绝对不会答应啊！”

　　“噢！没什么，娘别放在心上！”茂英发觉自己失言，连忙解释道：“我只是遗憾父王没有子嗣，难免幻想，假如朗儿能够改姓司马，该有多好！”

　　“那倒是！”褚灵媛喟叹道：“只不过幻想归幻想，不可能成为事实。”

　　褚灵媛话声方落，就有丫鬟来通报：茂蓁小姐回来了！

　　茂蓁才见到母亲与大姐，茂英就派丫鬟去书房，把正在描红练大字的朗儿叫来见小姨妈。

　　乍见之下，茂蓁也觉得，朗儿五官非常像大姐。当茂英说“朗儿更像父王”，茂蓁则只能怔怔点头，因为父王过世的时候她年纪还太小，难免印象模糊了。

　　朗儿把他的描红本子拿给茂英看。茂英称赞他字写得不错，接着吩咐丫鬟带他去后院玩。

　　等朗儿跟着丫鬟走了，茂英就对茂蓁微笑道：“怎么样？婚姻生活还好吧？”

　　茂蓁点点头，据实答道：“除了他必须跟随父亲的军队东奔西跑，很少在家，一切都好。”

　　“他不常在家，所谓小别胜新婚，也挺好的啊！”茂英以乐观的语气说道。

　　然而，褚灵媛却略显忧虑，迟疑问道：“茂蓁，你嫁过去有一年了，有没有怀过---？”

　　茂蓁摇摇头，坦白答道：“没有。”

　　“就连小产也没有？”褚灵媛追问。

　　“没有。”茂蓁简答。

　　“娘！”茂英蹙眉打岔，劝道：“茂蓁方才不是说了，妹夫常出远门？那样茂蓁当然不容易有，娘您就别操心了！茂蓁还年轻呢！”

　　“说得也是！”褚灵媛听茂英言之有理，点头表示同意。

　　茂蓁想要转移话题，就开口问道：“对了，朗儿回来以后，皇上有没有来过？”

　　“还没有。”茂英故作不在乎的口气答道：“皇上忙得很呢！不过说好了立夏之前会到。他说选定了要在立夏那天，亲自给朗儿封王。到时候，湛之跟刘若男夫妻俩也会来观礼。”

　　茂蓁听到湛之的名字，心湖还是难免泛起了一阵涟漪。她尽量稳住自己，故作镇静问道：“提起吴郡公主，还有二表哥，他们近况如何？”

　　“他们还好。”茂英轻描淡写答道：“吴郡公主还是不孕。御赐的侍妾郭睐倒是怀过一胎，但是流产了。”

　　“吴郡公主还是常来找你大姐聊天，因此他们家的事情，你大姐都晓得。”褚灵媛补充道：“看样子，吴郡公主不太容得下那个侍妾。”

　　“吴郡公主在我面前提到郭睐，都叫她狐狸精。”茂英取笑道：“可想而知啊，湛之一定是被狐狸精迷了魂了！”

　　茂蓁直觉大姐是故意这么说，好让她更加努力忘记湛之。尽管如此，茂蓁还是止不住心底冒出的酸意。

　　当茂蓁在朗儿受封南丰王的典礼上再见到湛之，两人心中都微微一震。湛之看婚后的茂蓁胸部变丰满了，凭添了一种少妇才有的曼妙风姿；茂蓁看湛之，则发现他瘦了，而且不知为何，眼神含有淡淡的忧郁...

　　到了封王典礼之后，预备开午宴时，皇帝刘义隆说在场的人少，又都是亲戚，就不用讲究男女不同席了。于是，不分男女的同一场宴席开在后门外濒临水道的水榭之中，可观赏杨柳依依、花木菁菁，可聆听流水潺潺、鸟鸣啾啾，很有江南水乡情调。

　　湛之与吴郡公主刘若男相邻并坐。茂蓁坐在他们俩对面，目睹湛之频频给刘若男夹香糟小黄鱼、河虾籽裹咸鸭蛋黄球、鲍汁鱼翅炖鹌鹑蛋、新鲜樱桃点缀炙乳猪、清蒸鲥鱼等时令佳肴。

　　刘义隆也注意到了，打趣道：“妹夫还真体贴啊！”

　　“他净夹些我不爱吃的给我，哪算是体贴？”刘若男不给湛之面子，直言抱怨道：“倒是小妾喜欢吃豌豆糕，他就常叫厨子做豌豆糕！”

　　“启禀皇上！”湛之赶紧分辩道：“臣最近嘱咐厨子做豌豆糕，其实是因为，大夫说豌豆滋补脾胃，磨粉做糕则更好消化，而公主容易犯胃痛，才想给公主食补的。”

　　“好了，湛之你不用紧张！”刘义隆含笑回应道：“叫厨子做豌豆糕，不管是为公主，或是为小妾，都是一番好意，朕都不会责备你。朕反倒要请你多多包涵若男啊！若男心直口快，要是说了什么令你难堪的话，你可别跟她计较！”

　　“皇兄！”刘若男立即不服气嚷道：“您太偏心了！不帮着自己的妹妹，倒向着外人！”

　　“妹夫怎能算是外人呢？”刘义隆笑嘻嘻反驳道。

　　“皇上太为臣着想了！臣感激不尽！”湛之赶快表示受宠若惊，又谨慎说道：“公主十分明理，从不曾给过臣任何难堪。”

　　“这话还差不多！”刘若男哼道，总算气平了一些。

　　“嗯！看来湛之与若男个性互补，相处融洽，朕很欣慰。”虚岁才二十六的刘义隆摆出了老气横秋的态度说道：“大家别客气，多吃一些吧！这么多好菜，不吃完可惜。”

　　在场众人都毕恭毕敬说一声：“谢皇上！”接着埋头用餐。茂蓁尽管胃口很差，却自知不宜宣称已经吃饱了，只好勉强自己再吃一小口白米饭，细嚼慢咽。

　　茂英递给了茂蓁一个眼色。茂蓁读得出大姐的意思是：你看吧！还好你没做湛之的侍妾吧？吴郡公主那气焰，你哪受得了？

　　茂蓁承认大姐的看法没错。她很清楚自己的婚姻纵然聚少离多，但是幸福美满，远胜于委身作妾，在吴郡公主府受气。只不过，人的感情与理智，往往是两回事。茂蓁看到了湛之对刘若男忍气吞声，非但没有怪他懦弱，反而好心疼他，只恨不能伸手过去，抚开他眉间的纠结...

　　这一夜，茂蓁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恰巧初夏的夜晚相当温暖，她就干脆起床，到户外走走。她沿着挂有灯笼的长廊晃荡，不知不觉走到了茂英所住的套房外面，意外看见窗户透出了灯烛光。显然，皇帝与茂英也还没睡。

　　茂蓁正要走开，却听见茂英扬声喊道：“你不肯公开认这个儿子，也就罢了！为什么，就连我想要教他私下喊你父皇，你也不准？”

　　“既然不能公开相认，又何必把他的身世告诉他呢？”刘义隆辩解道：“那岂不是徒增烦恼？朗儿年纪还小，你何不给他一个单纯快乐的童年？”

　　“好！”茂英咬牙说道：“就算现在告诉他还太早，总有一天要告诉他吧？你倒说说，我该等他几岁才告诉他？十岁？还是二十岁？”

　　“这---”刘义隆答不上来，烦躁叹道：“你为什么就一定要告诉他呢？”

　　“原来，你是打算瞒他一辈子！”茂英恨声叫道：“早知道你不要这个儿子，我还不如不生！”

　　“你胡说些什么呢？” 刘义隆驳斥道：“我已经给他封了王，一般皇子也不过就是封王，你还要怎么样？你现在的头衔提升为南丰王太妃，比营阳王妃的俸禄增加了不少。朕真的待你们母子不薄。如果你还不知足，难道你是妄想朕改立你为皇后，册封朗儿为太子？那是不可能的！”

　　刘义隆锋利的言辞刺伤了茂英的自尊，迫使茂英尖叫出声：“你！你胡说什么？你凭什么血口喷人？谁稀罕作你的皇后？我又不是没当过皇后！你太可恨了！我不想再见到你！”

　　话声未落，茂英已经冲出了房门，不顾刘义隆在后面喊：“茂英！”

　　茂蓁迅速藏身到一根廊柱背后。茂英只顾低着头一边哭，一边跑，并没有看见茂蓁。茂蓁看出了大姐跑向母亲的卧房，推断大姐是要去找母亲哭诉，就松了一口气。

　　次日清晨，刘义隆讪讪表示要回宫了。茂英赌气不肯去送他。褚灵媛只好带着茂蓁、朗儿到大门口去恭送圣驾，并且再三为茂英身体不适的讬辞而向皇帝道歉。刘义隆故作大方说不介意，又叮嘱朗儿要好好读书，才起驾离去。

　　再过了几天，茂蓁就唯恐若在娘家待太久，婆婆会不高兴，而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京城的婆家去了。

　　从吴郡到京城建康的距离要是以后世的公制来测量，约有两百二十公里左右，而马车平均时速是二十公里，因此大概要走十一小时，也就是五六个时辰。如果想要当天到达，必须一大早出发。茂蓁就是在天色才濛濛亮的卯初（相当于清晨五点）启程。

　　茂英派遣了王府的一名车夫为茂蓁驾马车。茂蓁坐在车内，透过车窗欣赏窗外果树结实累累的初夏风景。过了不知多久，在她逐渐听惯的达达马蹄声中，蓦然从后面传来了一声无比熟悉的男性呼唤：“茂蓁！”

　　刹时之间，茂蓁的一颗心猛烈跳动起来，几乎要窜出胸腔...